因着这份图册事关重大,姜绵绵并未往外透露,只是抱着图纸匆匆离去。寻到门外值守的一队侍卫,同他们说自己遗失了一件重要零件,未免有心人拾去带出去便叫他们把院子出入口尽数围起来,不许进也不许出。 再过几刻钟就是众人下值休息时间,已有人想出去,却被侍卫拦下不准外出。 小院内顿时喧闹起来,不少人放下手中活计交头接耳说小声议论起来。 姜绵绵这会已跑去找到姜怀之和秦怜香二人。 姜怀之正洗净手打算去用膳,闻声脸色遽变,接过姜绵绵手中图册,翻到缺失的那五页。 这本册子他反反复复地看过不下十数遍,里面每一件火器他都清楚,自是知晓缺的那五页是什么。 姜怀之捏着册子的手隐隐发紧,册子一角被他捏的发皱,咬牙低骂:“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姜绵绵这会心口也堵得慌,她自问待这些匠人尽心尽力,凡精细吃食或是衣物都优先供应他们,工钱也是不菲,不想还是会出这样的人。 “好在这一版只是粗略图纸,详略的那一版锁在我房中。”姜绵绵轻声安抚道:“即便他偷走了那五页图纸,可没有零件的详尽尺寸还是无法拼凑在一起。” “三哥勿急。” 这一版是她和姜怀之或是院中工匠时时要翻看的,她自不可能和盘托出,所有零件的尺寸和具体制作步骤她另有一版。 秦怜香接到消息赶过来,正巧听到兄妹二人对话,柳眉轻扬,“这倒未必,这本册子我也瞧过,普通人或许拿走那五页没什么用处,可万一拿走这图纸的是这院中的工匠呢。” “他们不少人精通此道,更别提眼下替我们打造火器,时日一久没准还真叫有心人研制出来。” 姜怀之眯起眸子咬牙不语,姜绵绵垂眸略略思索片刻,忽抬头看向秦怜香,“还请秦姐姐先叫人来把这院中所有人都隔开搜身,不论是洒扫送饭的小厮还是负责研制的工匠。” 秦怜香应了声,转而又道:“不过此人既有心偷走图纸,只怕搜身搜不出什么。更糟糕的就是图纸早不在此地,而是被偷偷传递出去。” 姜绵绵与秦怜香目光相接,二人皆是不言而喻。 这图纸能被传递去哪,无非就是眼下正攻打青州的吴王。 他手上捏着火药,若有此等火器加持更是如虎添翼。 看出姜绵绵面上的纠结,秦怜香忍不住笑了,放缓声音安慰,“别担心,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人还在青州城内,定会被我揪出来。” 秦怜香面上划过一分狠戾。 姜怀之则是闷不吭声,把册子递还给绵绵,揉了揉她的发髻,“绵绵先去歇息吧,顺便替我和大哥说一声,我今夜宿在这院中,就不回去了。” 姜绵绵眸光匆匆扫了眼姜怀之,见他脸色难得阴沉,眸中阴鹜。张口欲言,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抱着册子和他点了点头。 目送姜绵绵走远,姜怀之瞥了眼身侧跃跃欲试的秦怜香,“你也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秦怜香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姜怀之没有吭声,大跨步朝里走去,玄色衣襟叫寒风鼓动,猎猎作响。 姜绵绵带着册子回去后将这里的事情和姜怀临说了,姜怀临眉心轻蹙,却是什么都没说。 姜绵绵心不在焉地草草用过晚膳,就回了自己房间,想着将藏在自己房中的那卷册子再藏得隐蔽些。 不曾想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翠竹掩映中透出抹霜白衣角,伴着匆忙散乱的脚步声。 “我们毕竟还得靠着那些工匠研制火器,你们两个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怕工匠生出反心。”低哑嗓音透着分焦虑,是秦方应。 姜绵绵不由得驻足,身形掩在假山后,听着二人对话。 “反心?”清亮女声轻嗤,正是秦怜香,她不耐地扯出方帕子擦了擦手,“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和我秦家作对。” “平日里贪些材料或是图省力不肯照着图纸精细打造糊弄我也就罢了,眼下他们连图纸都敢偷,若我和姜怀之不动真格怎能镇住他们。” 她最烦一件事和人重复说个三四遍,而那院中不少上了年纪的工匠依仗着自己手艺精湛,青州城内又寻不到人,和她拿上乔了。 她早就有心教训一回,此次偷窃图纸更是直接将她点燃了。 秦方应叹了口气,压低了声又同她絮絮说了几声。 因着离得有些距离,姜绵绵并未听清,只能听见几个字眼,提及了秦姐姐和三哥的名字,叫二人收敛几分,别闹得太过失了人心。 姜绵绵心头突突地跳,想到自己来时窥见三哥的阴沉脸色,顿时唇瓣紧抿,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冤枉啊!姜公子!我等从未见过什么图纸,更没有偷拿啊!” “是啊,谁不知道姜公子你研究的东西精巧,我们这些人只管做事,哪里敢打探一二!” 天色灰蒙,细雨如织斜入窗牖,打湿窗边端坐郎君衣袖。 姜怀之掀了掀眼皮,扫过一屋子嘈杂喊冤之人,末了露出一个凉薄笑容。 “诸位是打量我年少,故意欺瞒我,还是觉得我素日里太过好说话,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嗓音并不重,但足以叫屋里众人听清楚。 姜怀之随口唤了个侍卫进来,垂眸道:“同他们讲讲那位秦将军从前在京中做派,让他们心底有个数。” “惹了我不打紧,惹了秦珍珍那可是要命的。” 那侍卫是镇北军中人,闻声飞快瞥了眼姜怀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讲起来:“那位秦将军素来喜欢美人灯,顾名思义便是剥美人面蒙作灯面,内里再点上——” 秦怜香交代完城内事务赶回来时就听见房间里姜怀之的人说相声似的编造她的残暴事迹,顿时将她气的直咬牙,一脚把门踹开。 昏暗室内,秦怜香看到一个胆小的工匠被她的突然破门吓的失声惊叫,然后头一仰,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