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下,王之心斜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野草很是无聊。 他表面上是来征收矿税,实际却是来南直隶抄家杀人的。 现在进展缓慢,他急得不行。 “大人,当地的里长来了。”有人通报。 王之心高兴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快,快把他请过来。” 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听闻东厂提督王之心不但贪财,手段还十分残忍。 没想到会对一个里长说请字。 看来传言都是假的。 里长很快被带了过来。 王之心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道:“有事说事,老子烦着呢。” 里长急忙深施一礼,指着王之心脚下的地说道:“这是小人租种的田地,大人在这里挖坑是为了...?” “开矿!” 里长咽了口唾沫,哭着说道:“小人家里穷,全家老小就靠这几亩地养活,大人若是在这里开矿,小的一家怕是要被饿死了。” 呜呜呜—— 五十多的汉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王之心重重的咳嗽一声:“哭什么哭,不白占地。” 听到不白占地,里长立刻不哭了。 王之心开始介绍:“如果真的在此地找到煤炭,朝廷会按照市场价把地买走。” 里长将信将疑:“大人...不会骗小的吧?” “骗你作甚?”王之心瞪了他一眼,指着旁边的轿子说道:“看见那顶轿子没?里面坐着京师来的御史,凡是遭遇不公的人,随时可以向他告状!” “真的吗?”里长激动地问。 “当然了!”王之心怂恿道:“他是陛下新提拔的御史,与当地官员素无瓜葛。你们如果真有冤情,找他就对了。” “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多谢大人!”里长怀着激动地心情匆匆离开。 外面的村民见他回来纷纷围了过来。 里长把王之心说过的话又向村民们复述了一遍。 村民们同时沉默。 “大家伙别装哑巴,说说心里的想法。”里长说道。 一个老年村民摇头叹息:“有什么好说的?大明朝的官都一个样,你护我,我护你,官官相护!咱们老百姓只能认命!” “不能认命!”一个年轻人大声说道:“咱们的田被人巧取豪夺走了,咱们越是认命,它们越得寸进尺。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朝廷的人,咱们得请他们做主。” “做主?”老年村民苦笑一声:“半年前你家的田被霸占,你告到宝应县,知县将你打了一顿并派兵把你押了回来。” “三个月前你又告到州里,州里说这事归县里管,又将你打了一顿押了回来。” “一个月前你打算去府里告,结果消息泄露,在半路上被县衙里的差役抓回打了一顿!” “要么认命,要么认打,你们自己选吧!” 老人的一番话让现场安静下来。 他们在遭遇不公时尝试过反抗,不但没有得到公平对待,反而遭遇了数倍不公。 时间久了,反抗的心也就死了。 年轻人深吸几口气后咬着牙说道:“我就是要试一试!挨打我认了!” 说罢迈步走向那顶轿子。 不等士兵阻拦,他便跪在地上大呼:“草民汪伟冤枉啊!求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 “冤枉!” “冤枉!” 在一声声喊冤声中,轿子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身穿七品官袍的监察御史黄宗羲迈步走下轿子。 他推开阻拦的士兵来到年轻人面前问道:“何冤之有?” 汪伟哭着说道:“启禀青天大老爷。半年前,南京吏部郎中徐一范的家丁看中了草民的五亩薄田,用一两银子的价格强迫草民签了买卖契约。” “徐一范有田数千顷之多,当铺,商号,百余处,岁得利息数十万。家仆不下千人,船舶数百艘。” “这五亩薄田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对草民来说却是全部家当!” “草民去县里告......” ...... 听完汪伟的哭诉后,黄宗羲使劲皱眉。 此番来南直隶是监督王之心的,没料到竟会遇到这种事。 而且事情非常复杂。 如果汪伟所言不假的话,这里面最少牵扯三位朝廷命官。 五品的户部郎中徐一范,五品高邮知州,七品宝应知县。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衙役,数百村民以及千余家丁。 第一次外放遇到这种事,再加上事态严重,黄宗羲不得不站在原地谨慎思考。 王之心悄悄凑上前低声询问:“黄御史,遇到难处了?” “嗯,”黄宗羲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他对王之心的印象可谓差之又差。 如果不是公务在身,他恨不得离王之心越远越好 王之心呵呵一笑:“遇事不决往上捅啊!” “嗯?”黄宗羲眨了下眼睛,“王提督的意思是把案子捅到扬州府?” “不然呢?”王之心反问,“这是扬州府的案子,要让扬州知府来当主审,咱们充其量只能当副审。办好了能分给咱们功劳,办砸了有扬州知府背黑锅,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