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不兴说啊!”朱慈烺情急之下顾不得师生礼仪,伸手捂住了倪元璐的嘴。 倪元璐的话要是传出去,他想救都救没法救。 这种行为叫什么? 妄揣圣意! 圣意为什么需要揣测? 因为帝王很少会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们大多时候只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恐惧来源于未知! 大臣们看不透帝王的心思,便会产生恐惧。 为了探究帝王的心思,大臣们只能猜。 猜对了飞黄腾达,猜错了身死名灭。 倪元璐的答案太吓人了,朱慈烺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 倪元璐淡定地拍了拍朱慈烺的手臂,等他松开后继续说道:“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您可以在别人面前装出仁慈的一面,但不能真的仁慈。” “有时候仁慈会被某些人当成软弱,从而得寸进尺。” 被倪元璐说中心思的朱慈烺脸色青红闪烁,有些难看。 倪元璐继续口无遮拦的说道:“殿下莫不是忘了五年前的事?” “当时流贼肆虐,国库空虚,陛下为了军饷四处筹钱!可朝中有钱的勋贵、大臣愣是一毛不拔,仅凭这点他们就该死!” “太子殿下初到南京时身上钱财拮据,他们当中又有几人提供过帮助?” “后来建奴入关漕运不通,京师的银子运不到南京,殿下不得不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冒着被陛下责备的风险使用钱谦益!” “这些,还不够吗?” 倪元璐的话将朱慈烺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 从南迁到现在,他受了太多的委屈。 为了大局的稳定,他不敢发泄,只能默默承受。 现在流贼已平,大局已定。 他也受够了。 朱慈烺深吸几口气平复波澜的内心。 心跳放慢后,朱慈烺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愁容问道:“请问先生我该杀哪些人?” 倪元璐摇头纠正:“不是殿下想杀谁,而是陛下想杀谁。” “那先生知道我父皇想杀谁吗?” “勋贵为主,文臣为辅!” “为...为何?” “勋贵祖上对朝廷有功,陛下杀朱纯臣、薛濂造成的影响非常大,所以陛下收手了。殿下身为太子,当为君解忧。” “父皇都收手了,我更不能杀啊!”朱慈烺担忧道。 “错了,”倪元璐摇头:“陛下杀人会让勋贵集团误以为要被清算,不但会迎来勋贵的反击,还会影响到带兵武将的忠心。” “殿下并非皇帝,杀人纯粹是私人恩怨,不会上升到阶级矛盾。” “所以这些人必须由殿下杀!”倪元璐语出惊人。 嘶—— 朱慈烺倒吸一口凉气。 他被倪元璐的言论彻底惊到了。 “那...”朱慈烺震惊过后又问道:“只杀勋贵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杀大臣?” “南京朝廷势力由勋贵和大臣共同组成,此消则彼长,为了维持朝廷局势均衡,杀勋贵的同时必须杀几个大臣。”倪元璐语气平静。 “勋贵...大臣...”朱慈烺轻轻念了几遍后目光渐定。 不就是杀人嘛,杀就是了! 确定这个想法后,朱慈烺又问:“南京勋贵大臣多如牛毛,请问先生如何从里面找出奸臣?” 倪元璐呵呵笑了:“不用刻意去找,奸臣自己会跳出来!” “何以见得他们会自己跳出来?” 不等倪元璐回答,殿外传来脚步声。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朱慈烺的伴读太监丘致中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他身后跟着一名劲装大汉,举手投足间有军人的风范。 “太子殿下,京师密信。”丘致中率先说道。 劲装大汉施礼后将信件交到朱慈烺手中,转身离开。 看完密信的内容后,朱慈烺表情比之前还要凝重。 “怎么了殿下?”倪元璐问。 “父皇要铸造新钱币,钱币并非传统的铜钱,而是银钱,每枚重一两,名曰大明圆宝。最迟半个月后,模具会从京师运抵南京开始铸币,父皇让我找人负责此事。” “信中还说,未来几个月福建锦衣卫可能会用很多钱,让我想办法凑钱。” “另外...父皇在南直隶扬州府试征矿税,第一任矿监是王之心。” 倪元璐听完这些信息分析了一会后认真说道:“臣建议在勋贵中找两三人负责铸币,给他们创造犯错的机会。” “大臣呢?也得给他们犯错的机会才行!先生刚才说要维持均衡的局面。”朱慈烺问。 “大臣...呵呵”倪元璐脸上带着笑意,“殿下不用操心,王之心会出手!” 扬州府。 高邮州。 宝应县大东村西边,一伙人正在用各种工具在田里挖坑。 百余身穿号衣的官兵手拿武器在外围警戒。 早起去田间除草的农民很快发现了异常,一个老农凑上前询问:“军爷这是在干什么?” “走开,不该问的别问。” 老农不敢逗留,迅速离开。 他先是假装回地里铲了两下草,随后跑回村子大喊:“快来人啊,官军毁田,官军毁田了!” 里长,村子里的百姓很快被召集在一起。 在老农的带领下,百余人赶往现场。 抵达现场后里长怕闹出人命,独自一人走向警戒的官军。 “你是干什么的?”士兵问。 “回军爷的话,小的是大东村里长。” “有事吗?”士兵又问。 “有事,”里长说话间挺直了腰板:“这些都是扬州府张员外的田,我们是给徐大人种田的佃户,请问军爷为何要毁徐大人的田?”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士兵们谨慎地询问。 “南京吏部郎中徐一范徐大人!” 听闻对方的靠山是朝廷五品大员,士兵们不敢继续阻拦,将里长带到王之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