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仇钺往东追击马三兵马时,彭泽也派出神周,亲率一路兵马去南边的鹅笼镇方向,阻截齐彦名所部。
齐彦名所部已在鹅笼镇登岸,并沿陆路往麻城方向增援,虽然他们的速度比刘宸所部慢了几个时辰,但在刘宸所部暂时回撤后,他们成为冲在最前面的人马。
双方在鹅笼镇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爆发了第一次的交战。
义军这边仍旧是以子母炮为先导,毕竟这种霰弹炮对步骑兵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他这一路人马有四门子母炮,在打了两轮之后,便开始回撤往鹅笼镇的方向。
神周带兵马再追击,靠官军手上火器的优势,一路追出去二十多里,眼看就要到鹅笼镇,义军开始从不同方向以火器还击。
官军这才知道,原来义军不但有一种很牛逼的火炮,连火器的配备也不比他们差。
在神周派骑兵冲击了两轮都无果之后,也只能暂时撤出鹅笼镇方向,退回到交战之地以北的地方等候新的军令。
随即在当天,就被彭泽发出军令,让他撤回到中军营地内。
……
……
两路追击,两路遇挫,虽然都无大的损伤,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作战思路。
“大人,南边的贼寇撤走之后,眼下又上来了。”神周显得很窝火道,“鹅笼镇那群贼,竟又追击而来,走得还不快,等我们派兵去打他们,却又撒丫子跑。他们手上有那种群打的火炮,我们又不能贸然冲上去。”
姚信道:“彭军门,正南边的贼寇,也重新占据了李子口的南岸,但他们也好像不着急渡河,我们的人在北岸撤回去一些,只等他们有渡河迹象,再从上游杀过去,给他们来个截击。”
彭泽看着面前的舆图,皱眉道:“他退我进?这是什么路数?莫非是各路兵马尚未到齐,要等他们各路兵马都到了,再与我们一决雌雄?”
此时的仇钺尚未从东边归来,少了一个智囊一般的人物。
陆誾紧张兮兮道:“这也不是办法,虽然他们人马数量少,但太分散了,且咱的人马对他们的炮非常忌惮,要是他们真就攻过来的话……只怕……”
“怕什么?”彭泽厉声道,“现在是要稳定军心,找机会先破一路。现在哪一路,是一定不会退的?”
“这……”
陆誾一怔,随即想到什么,问道,“您是说麻城内的贼寇?不是说,他们是饵吗?”
彭泽道:“眼下需要提振士气,哪怕是先吃个饵,也有必要。马上探查城内四周状况,若一切得当,一个时辰后发动攻城,天黑之前给我拿下!”
“得令!”
众人这才有了些许士气。
……
……
可当下面的人将麻城巡视一圈,回来后跟彭泽汇报,结果又不尽如人意。
“昨日里,城里的贼寇还只是将部分营地设在城外,而今日他们似乎将全军都挪出城,看样子他们也准备……一打就跑!”时源是刚回来的,马不停蹄去负责麻城的敌情勘探。
仇钺道:“军门,这情况不太对,贼寇好像是布了一个口袋,虽然口袋的网是稀疏了一些,但到现在,我们都没摸清楚他们的目的。眼下是否应该撤兵呢?”
彭泽怒道:“你们边军都是这么畏畏缩缩吗?遇到外夷是如此,现在打几个贼寇,也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一句话就点到了在场所有人身上的痛处。
大明的边军根本不是以主动出击而闻名于世的,论当缩头乌龟,他们绝对是天下第一,毕竟大明边关八成以上的战事,都只需要龟缩在堡垒之中,不让鞑子打进城塞就行。
剩下的两成战事,也都是近乎很默契的一个跑一个追,走个过场。
现在遇到了跟他们玩心眼子的贼寇,且贼寇的实力还摸不透,对仇钺这样的边军总兵官来说,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先撤走,查清楚,再找机会。
彭泽道:“南边贼寇几路兵马中,一定有一路是虚的,要先找到,将其破之。”
仇钺心中郁闷,他很想提醒彭泽,这群贼不太喜欢玩什么虚兵和实兵那一套,各路人马都是有底气一战的。
不过他随即也意识到,彭泽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军中将士以为,贼寇不过是在搞虚虚实实那一套。
想要打胜仗,先得把下面的士兵变成傻子。
“要是他们各路人马都是实的,也就无须在我们进兵时撤走,你们说可是如此?”彭泽继续问道。
“大人所言极是。”陆誾先附和道,“那应该怎样?选择哪一路打?是要全军出击吗?”
彭泽指着南边的李子口道:“这李子渡,是贼寇先打的,以我所料,贼寇或是先以虚兵佯攻,在我们打过去之后,便先撤走。要先把这里给占了!咸宁伯。”
“末将在。”仇钺抱拳。
彭泽道:“你带本部一万兵马,入夜之前,一定要拿下李子渡,将这路人马全数斩获!”
“末将领命!”
……
……
又一场好似试探性的攻击开始了。
官军重新南下十里,打李子口。
却是这次刘宸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在李子口布下了七门子母炮,大批的义军也将刚装备好的燧发火铳提在手上。
之所以不渡河,是按照之前的约定,要等下雨时,再全军出击。
眼下并不具备必胜的可能,所以刘宸也要等。
可也就在此时,仇钺配合姚信的兵马,再一次从河对岸打过来。
此番刘宸已将举水上游适合渡河的点也给封堵。
不过仇钺仗着麾下人马众多,就想来个强行渡河。
“砰!”
随着一声火炮声划破天际,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事开启了。
因为官军需要渡河才能一战,就等于说义军在战事初期,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在官军无法过河时,一条条的渡船就只是靶子。
换了以前发大铁球的火炮,就算河上全都是目标,也不见得能打中。
但现在是用霰弹炮,而官军渡船的船体都只是木头,还是那种很轻薄的木板,基本上一炮下去,都不是只有一条船倾覆,得刮到周围五六条船不止。
官军刚上船,划船初期,还没觉得怎样。
就在先锋船只已到了河中央,他们的弓箭甚至都已经能准确射到对岸时,却是对岸的火炮声接连响起。
当他们发现周围的船只都连片倾覆,同袍也是接连落水时,他们心中的紧张情绪是难以言喻的。
关键原因就一条……
他们都是旱鸭子!
陕西的兵,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水战,今天可算让他们见识到了,本来河面也不宽,水也不是很深,水流也不湍急,换了本地兵马,落水之后大不了我自己游回去。
可对一群陕西旱鸭子兵来说,这可要命了。
俺们关中人从来不玩这种套路。
以至于很多船都不得不停下来,试图把自己的战友给捞上来,本来船上的船桨等物,也都被丢下河,给河里的人当个抓手,让他们可以把着,好似用救生圈一样,让他们可以扑腾着往河岸方向去。
但要只是个船桨,那提供的浮力实在有限,且就在一些船刚把船桨给丢下去,他们自己的船也中炮倾覆。
在河岸远处打量这边战况的仇钺一看情形不对劲,登时感觉自己中了圈套,随即下令道:“撤回来!”
姚信道:“伯爷,这没法撤啊。”
仇钺怒道:“为何不提前把河对岸给占住?你现在亲自给我上去,传令往后退!”
“是。”
姚信心中骂娘。
你们这群决策层是真会扣屎盆子,是你们让我们撤兵的,现在却反倒怪我们?
不过在姚信出来传令时,发现对岸的火炮声渐渐平息。
姚信自己也在纳闷,难道是他们的炮弹快打完了?
……
……
一场号称是要全歼对岸贼寇的战事,就以官军船只倾覆,大批官军被淹死,最后双方鸣金收兵而告终。
当仇钺把消息带回给彭泽时。
彭泽脸色倒也平静。
“先守着。”彭泽道,“以不变应万变。明日拿下麻城,进驻麻城后,一切将归于平寂。”
仇钺听到这话,心中无比感动。
还是大人您理解我们啊。
我们就喜欢找一座城猫着,这才是适合我们的战事战法。
“天不太好,外面是要下雨了吗?”彭泽走到营帐前问道。
仇钺道:“回来时,看到阴云密布,一场大雨或在今晚到来。”
“嗯。”彭泽道,“一场雨,可以洗去这尘世间的污渍,我刚接到消息,陆全卿派出的两万人马,已过了阴山关,估计后天就能抵达此处。”
仇钺叹道:“让他们来分一杯羹,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