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左把秘书叫来让他帮自己去物色几套房子。她准备在陈月江的学校和公司中间的那条地段上买个户型适中的洋房。
这个决定比较突然,秘书很惊讶。
姜左倒不觉得突然,她想这事其实想了蛮久了。
一是姜海升的别墅离公司太远,而姜左这段时间又很忙,她现在天天两点睡六点起,每天的睡眠时间平均不到四个小时。住别墅是个体力活。
二是陈月江的脚受了伤,每天杵个单拐上下六楼很不现实,与其住酒店那不如暂时搬到她的房子里面来。
她把这事跟上完课出来准备和她一起去吃晚饭的陈月江说了。
他刚把单放进姜左的车里,撑着车门跨进副驾驶,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你买在哪儿的?”他问。
“蓝湾那边的房子,离你学校半小时,离我公司十分钟。”
姜左做事的速度很快,上午她才跟秘书说完,下午秘书整理好了资料,她晚上就签了合同把房子买了。
“把家具行李什么的搬一搬,明天就能住。”
姜左的东西不多,那套别墅里大多都是姜海升留下来的家具,她明早喊个车就能把自己的东西全拉过去。
“你的衣服裤子,还有那几本书我都给你带上。”姜左问他,“还有别的吗?别到时候拿掉了。”
她问得很自然,好像这事在她心里一开始就是这么个章程,但大人终究是滴水不漏的大人,她说完这话,没等陈月江的答复,又笑了一下说:“或者我明天给你送到酒店里去。”
陈月江沉默了。
他眼眸深邃,乌黑发亮,看着她说:“暂时是多久?”他问,“一周?还是一个月?”
他顿了那么久最后却只在意这个,姜左想了想说:“等你把伤养好了,可以回宿舍住的时候吧。”
陈月江就不说话了。他弯腰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唇际微动想说什么似的,但最后也没说,手肘支起来撑着下巴,他望着窗外说。
“我还有一个喝水的杯子你要记得拿。”
“好。”
“还有我买的拖鞋。蓝色那双。”
“嗯。”
这样一看,陈月江在短短两周里留在她家的东西还挺多的,在姜左浑然不觉间似乎就已经渗透了她的生活。
搬家那天的上午,姜左让搬家公司把她的东西提前拉过去弄好,她让陈月江在他的宿舍楼下等她,结果路上堵车,堵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到的时候陈月江依旧安安静静等在那儿,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余白墩子还有他的室友跑了一趟帮他把他的衣服电脑之类的装了一行李箱搬下来。
机会难得,隔壁体育馆里排球社的同学也都在,姜左干脆请他们一伙人去夜市吃大排档。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变暖,夜市摊上油锅爆炒的香味飘散在嘈杂的人声里。
墩子是这群人里嘴最甜的,跟姜左半句话没说过就已经“姜姐姐”姜姐姐”地喊了一路。
主要还是姜左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她其实话不多,墩子跟她说话她就微笑着应,但那股气质跟清澈大学生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搞得墩子在吃饭的时候偷偷摸过来问陈月江他表姐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以为姜左是他的表姐。
“我怎么知道,自己问。”陈月江敷衍他,因为知道凭墩子的胆量八成是不敢问的。
饭桌上,姜左跟陈月江的几个同学依次碰了碰杯,感谢他们对陈月江多有照顾,他现在脚受了伤,平时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多帮帮他。同学们连声说好。
最后吃得差不多了,姜左起身去结账,她人一走,一桌子人就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好奇地问陈月江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个这样的表姐,简直了,一看就是那种成功人士社会精英!
他们都喝了点酒,微醺,只有陈月江没喝,他喝着橙汁很随便地嗯了两声:“那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姜左付完钱回来大家就散了,只有余白一直把陈江送到姜左的车子旁边。
他看陈月江轻车熟路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又看了看对这一切似乎毫无异议的姜左。
等陈月江从车窗后疑惑地望向自己,他才道:“刚才忘了说,我和墩子从排球社找了个学长和我们在练球,没什么大问题,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肯定赶得上的。”
“赶不上就让这个学长转正吧。”陈月江说。
“......”余白说,“我们等你。”
陈月江低头玩手机去了:“拜拜。”
车开走了,姜左握着方向盘,陈月江的手机屏幕光反射在旁边的车窗玻璃上。
她说:“我看你同学都挺想和你一起打的。”
陈月江说:“因为我打得好,当然啦。”
“但主要还是想和你一起玩吧。”
陈月江蹙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左笑了,她问他,“你不是喜欢打排球吗?”
陈月江顿了一会儿,说:“是不讨厌。”
姜左又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陈月江从手机上抬头,看着她,声音小小的。
“没什么。”
陈月江既然都?定参加了,那他肯定是喜欢的。
他现在表现出抗拒的态度,大概是因为伤了脚,拖了同学练球的进度,少年的自尊心让他感到了一点点的别扭。
“医生说了,两周肯定能好起来。”姜左说,“你就好好静养,余同学刚才不也说了,大家都会等你的。”
“......”陈月江把手机一关,脑袋偏过来看着她,正好遇上了红灯,姜左停车转头就看见陈江直直盯着自己,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你讲话好肉麻啊。”
姜左笑了。
“这就肉麻了?“
“嗯,肉麻,很肉麻。”陈月江皱着眉把脑袋又转回去了。
“那我一会儿要是说今天你在宿舍楼下等了我那么久很乖很听话你要怎么办?”
陈月江的表情就顿在了脸上,他慢慢地低下头,从嘴里“啊”了一声,有点含糊不清,他抬手揪了下额发。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走了你找不到宿舍楼怎么办。”
他似乎想认真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但也只是让姜左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索性最后他就闭嘴了。
还好,车很快就停下来,到姜左的新公寓面前了。
姜左的新房子是个挺宽敞的两室一厅,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就住在那种狭窄的老小区,现在长到这个岁数,她也比较中意小户型的房子。住别墅是个体力活。
虽然不知道会在这房子里待多久,但姜左现在挺满意的。
家里的家具和各种设备都在白天时就安装好了,卧室陈月江和姜左一人一间,就在隔壁。
他站在卧室门口停了几秒才走进去,床没铺,但房间朝向很好,有一股淡淡的未散去的阳光的味道。
“平时晾衣服在阳台,洗衣机在那边。”姜左给他指了指,“你的东西我都让他们放你房间里了。”
陈月江点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都摆进房间里,他收拾到最后跑到客厅来打开冰箱,看见里面还没有食材,问她:“你住在这儿了,那阿姨......”
“阿姨我让她先不来了。”姜左说,“反正楼下走两步就有吃的,用不着。
“不用走啊。”陈月江说,“他们会做的,我也会做。”
“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姜左走过去把倒的水端给他,他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姜左,“明天早上,我坐你的车去上课吗?”
“嗯,我送你。”姜左说。
“还是那个姓钟的司机?”他蹙了下眉,似乎有点困扰地说,“他会不会误会啊,之前的房子很大,现在不一样了啊。”
“干什么?”姜左笑了,她伸手过去捏了捏小坏蛋故意皱起来的眉头,看他抬起明晃晃的眼睛看自己,“你想让他误会什么?”
“......没有。”陈月江眨眨眼说。
姜左发现自己的手指抚摸他的皮肤一下,陈月江的眼皮就要眨两下,刚才那副装腔作势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现在只剩下了一点点僵硬。
“误会什么?”姜左再次低声问。
“......”陈月江抿了下嘴唇,含含糊糊地说,“没有,我就那么一说。”
他好像是想走开离姜左远点,免得她又要开始要他,但因为姜左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所以他又没能走得掉。
最后就只能任由姜左的手在他脸上慢慢捏了又捏。
“整天话里有话的,”她说,“钟易一直当你是我亲戚家的小孩,他能误会什么?”
陈月江干巴巴地哦了声,她把手放下来:“挺晚了,赶紧洗澡去。”
要是没看错,陈月江应该是在她放开手后撇嘴低哼了一声,但他没再说话,杵着单转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蹦了过去。
他没说这样洗澡不方便,姜左就当他是有什么自己的办法,于是也没多问。
趁陈月江洗澡的间隙,姜左在客厅里泡了杯柠檬茶来喝。
高楼层可以看夜景,比别墅安逸太多了。她一边想着这些,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闷响。
像是人体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姜左起身靠近浴室,隔着门对里面说:“怎么了?陈月江?”
里头又响起一阵匆忙的动静,过了一会,她听见陈月江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没,撞到头了。”
“撞到哪儿了?”
“墙上,没站稳。”
浴室的地板沾了水滑溜溜的,他那个单拐能杵得住才怪了。
姜左道:“严重吗?没出血吧?”
“没……………”陈月江说完就轻轻嘶了一声,姜左看他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洗完了吗?洗完了就出来,我给你看看。
陈月江嗯了声,又在里边磨蹭了好一会,姜左才看见磨砂玻璃上渐渐显出他的人影。他应该是拿起衣服在穿,但穿了几次都没穿上,人影晃晃悠悠的好像又要倒。
姜左不想大半夜把他一头血的送去急诊,敲了敲门说:“行了,你别动了,我进来给你穿。”
没等陈月江“啊”一声,姜左就推门进去了。他没锁门。
少年白皙而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暴露在暖色的浴霸灯光下,他一只手臂正举起来穿过黑色的背心,背心松松垮垮搭在他半边肩背上,盖住了削瘦凸起的肩胛骨。
他下身就穿了条平角的黑色内裤,两条光滑修长的腿在她进来后有些微地往后缩了一下,上面还挂着水珠。
他眼睛眨了眨,看着姜左关上门靠近自己,那只举起来穿衣服的手被她抓住了手腕,她把他的背心脱下来,在手里转了一下,往他脑袋上套,一边说:“你在宿舍怎么洗的?”
“......让室友帮了下忙。”他的声音在衣服里闷闷的,“你这儿太大了。”
所以才?控制好撞了下。
行吧。姜左想。
少年的身体很瘦,平时呈现出冷白色调的皮肤被浴室内的热水汽蒸得红红的,姜左让他左手勾上来揽着自己的肩膀,把重量压到她身上维持平衡,她接着又抓住他另一条手臂穿过无袖袖口。
最后把背心往下一拉,就把少年的腰窝连带着胸前的两点艳色都遮挡住了。
等姜左把衣服裤子都给他穿上,看见少年脸颊耳尖都有点红红的,眸子泛着湿气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姜左就把毛巾往他头上一盖,说:“里面热,走,出去看看你脑袋被磕成什么样了。”
好在浴室里没有什么尖尖的棱角,陈月江右耳往上那块额角应该是撞到了墙,有点轻微的肿。
姜左从柜子里拿来瓶红花油,用棉签沾了点给他抹上,陈月江全程低着头一动不动。
擦完了,她边收拾棉签边站起来,让他今晚都别碰那一块,明天应该能好点。
客厅里开着灯,陈月江的头发微湿,因为没怎么擦干就从浴室出来了,整个人都有点湿漉漉的,水珠沿着他细瘦的脖颈线条往下滑进他的背心领口里。
他在沙发上支起一条腿,拿毛巾慢腾腾地开始擦头发。
姜左就在旁边敲键盘处理工作,抽空了一寻思,跟他说:“你这两天不会是水逆吧?”
又摔倒扭到脚又洗澡撞到头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你觉得我很倒霉吗?”陈月江问她。
“有点吧。”姜左说。
少年却仰头往沙发上一靠,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轻说:“那我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