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顺二十三年初冬月十一日,戌时。 寒夜阴森,北风又起。 刮的宋家灵堂的丧纸棒哗哗作响。 一个头上飘着绯红丝带的魅影,飘到了宋家的门口。 在门口稍滞,随即穿门而入。 房中烛光映出几个人影,他们正在低声商议,如何将死于非命的儿媳顺利下葬。 “这丧怎么报?若是周家要开棺验尸,那岂不是全露馅了。” 一个低沉阴柔的男人声音。 “昨天你敢打死她,今天又怕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那周家不过就剩下个寡妇一个幼子,他们就算知道周少瑾不是好死的,能拿我们怎样?多打发几两银子就得了。” 一个暗哑浑浊的老女人的声音。 “周家还是其次,我担心的是秀春楼那位绯红姑娘,毕竟弟妹跟那位颇有渊源,她若出手,怕不好对付。” 此人沉着里带着几分阴戾。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闭口不言,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不过一个落入风尘的官妓,就算是再厉害,也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林家已经家破人亡,她如今也不过是靠奉承权贵过活,我们怕她作甚。”老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哼哼……”阴柔的男声再次响起,“大哥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听闻那个女人,今日午时在城外杏林在望——中毒身亡。”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由沉闷变成了轻松。 “好,死得好,真是天助我也——”是一个老男人的声音,“晋国公已经答应了推举你进光禄寺,进了光禄寺就是从四品,下了任命文书,你立马去国公府下聘。” “若是你媳妇能懂点事,主动让出二房主母之位,那就更完满了。不过,现在她死了倒也干净。” 老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得逞后的喜悦。 此时,怒风突起,“呼——”的一下房门大开。 房中烛光摇曳,众人的后脊背不约而同的一凛。 门口的丫头忙去关门,与站在门口的魅影正好四目相对。 小丫头吓得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其他人忙起身查看,魅影已穿过他们向后面飞去。 后院的灵堂前,只跪了两个在北风中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忍冬姐姐,他们都偷偷走了,要不你也去歇会吧,忙了一天了。” 被叫做忍冬的丫头朝着棺材处看了看,冷笑着对说话的丫头道:“青黛,你看到了吗?我们主子是穿着那双出嫁的绣鞋走的。” 青黛起身,揉了揉已僵直的双腿,走到棺材前,看到里面的人春粉面红唇,宛如安眠,黑色的长裙下露出来的确实是那双绣了鸳鸯的红绣鞋。 她顿时吓得嘴唇发白,忙后退了几步,“是,是那双鞋。” 青黛回身跑到忍冬的跟前,抱着她的胳膊声音颤抖的道:“我,我,我听庄上的嬷嬷说,穿着红鞋死的人是会变成厉鬼的。” 她说到这里之后,惊得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忍冬冷冷一笑:“看着吧,这些让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阵冷风袭过,灵堂中的白烛忽的熄灭了,现场漆黑一片。 两个丫头吓得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害怕。”青黛声音颤抖,侧头小心翼翼的看向灵堂里面。 忍冬双手扶着跪麻了的双腿慢慢起身,拍了拍青黛的手臂,“她是我们的主子,怕什么?” 一抹红色从忍冬和青黛的面前闪过。 她们眼看着一个黑影朝着灵堂飞去,落在了棺椁中。 “啊——”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急促的脚步声从宋家各个角落响起。 灯光再次亮起,棺材中的人,面如银盘、眉若远山、乌发云髻,安如深眠的躺在里面。 “大半夜的,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万一惊到了老太太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最先赶过来的是宋家的大少奶奶李秀云,她的父亲是太常少卿李汉平,与宋家算是门当户对。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往棺材中瞥了一眼,“少瑾,你既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好好的走吧。” 说完,她见没什么动静,就要回房。 就在此时,棺中的人胸口微微的起伏了一下。 她吓得忙后退了一下,众人见她如此,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 忍冬和青黛抱在一起,战战兢兢的看向棺材,小声道:“我们主子不会真的变成厉鬼吧。” 青黛吓得浑身哆嗦。 李秀云平息了片刻,冲后面的人道:“拿火把。” 她举着火把慢慢靠近棺材,听闻阴魂怕火,这样可以稍稍给她壮胆。 棺中的人,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吓得李氏忙退出了灵堂:“去禀告大爷,让他赶紧来灵堂这里。” 此时,棺中的人深深出了一口气之后,猛地睁开了眼。 继而传来的是浑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侧头朝着两边看了看,确认自己是躺在了棺材中,心中安定下来。 一个被贬为贱籍的风尘女子,就算是死了,也是不配躺在这样的棺材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