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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无人区之殇(1 / 1)

在改则县的政务大厅,我办理了准许进入羌塘无人区的相关手续,又拿着证明在加油站打了几桶散油,便毅然向那片生命的禁区驶去。
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我也想离她更近一点。
小时候听爷爷说,人死之后,魂魄会到自己死去的地方去看看。
无人区里有方杞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雪域雄鹰,她一定会再去的。
或许她会化作无人区的一缕风,一粒沙。所以我要去无人区听风看沙,那些,都是她的魂魄!
藏北的高原离天穹近的出奇,乌泱泱的黑云盖着灰褐色的土地,一条孤寂的公路曲折延伸,直至苍茫的天际,似是通往生命的尽头。
车子犹如天地间的一只蝼蚁,穿行在旷野的公路,雪花似冰刀一般拍打着车窗,然后又像恶魔般扭曲着面容,最后化为一滴水渍,风撕扯着在起雾的车玻璃上留下一条水线。
来到羌塘无人区的三百公里处,这里是方杞消失的地方。
我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这块禁忌之地,风沙已将昨日的一切掩埋,只剩漫地的黄沙,在风的咆哮下翻来覆去。落下的雪花,揉进沙里,添上一丝惨白,使之更显怅然。
这一刻,我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制,眼泪翻涌,浑身颤抖,呼吸困难,大脑胀痛。
“方杞!”
“方杞!!”
“媳妇!!!”
“......”
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可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喊到嗓子沙哑,浑身瘫软,索性呈大字型平躺下来,感受这块土地的冰冷与无情。
它夺走了我的爱人!
任凭眼泪从眼角涌出,滑落在地上,任凭天上的黑云翻滚着,聚集着,酝酿着更大的暴雪!
我从兜里摸出一支皱皱巴巴的烟,衔在嘴里,但却火机打出的火苗一次次被肆虐的狂风熄灭。
我气急败坏的将火机扔在地上,翻起身,一拳一拳的砸着火机,直到火机碎裂成渣,直到我的指关节溢出鲜血,直到衔在嘴里的烟头被我咬成两段!
发泄过后的我再次陷入了悲切之中,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感觉,如果一定要表述的话,就如千万只毒虫,噬咬着我的心脏。
我放声大哭,我撕扯自己的头发,我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我躺回了地上......
我希望纷纷飘落的大雪将我覆盖,我希望掀起的黄沙将我掩埋,我希望咆哮的狂风将我撕碎,我希望凛冽的气温将我冰冻,我希望成群的牦牛将我踩成肉泥,我希望饥渴的野狼分食我的身躯,我希望见到那个美的过分,将会成为我妻子的方杞!
见到那个坐在画架后面想象出另一个世界,然后用彩色的画笔描绘在画布上的方杞。
见到那个从小没有感受过父母关爱,身患抑郁症,想要用一把白色药片结束自己生命的方杞。
见到那个戴着哆啦A梦造型的头盔,骑着米白色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方杞。
见到那个陪我在网吧里熬个通宵,至今没有打出过正战绩的方杞。
见到那个在拉萨的八廓街被宰客,然后与我偶遇的方杞。
见到那个做饭很难吃很难吃的方杞。
见到那个在我坐上轮椅后不离不弃,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方杞。
见到那个说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站在我身后的方杞。
见到那个缠绵时,总喜欢用手掐着我腰的方杞。
......
曾经的一幕幕就像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无声默片一样,一帧一帧的在我的脑海中播放。
渐渐的,渐渐的,我的体温失衡,意识也变的模糊起来。
但我却不自觉的笑了,甚至还有些期待,因为我好像马上就能见到方杞了。
我闭上眼睛,开始等待,等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能看到那张美丽的脸。
可是,我有些冻僵的身体慢慢变的暖和起来,流失的体温也逐渐恢复。
我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程知夏眼中含着打转的泪水,将衣服盖在我的身上。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替我掖好衣服之后,学着我的样子在我旁边躺了下来。
我呜咽道:“知夏......我好难受。”
程知夏轻叹一声,声音很沉的回道:“我知道。”
“知夏,我该怎么办?”
“熬吧,但愿时间能抚平你的伤口。”
“知夏,你回去吧,我想在这待着。”
“我陪你。”
停了停,程知夏接着说道:“北山,你可以悲伤,但你不能放弃,如果......如果方小姐在天有灵,看到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她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我双手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却发现打火机已被我用拳头砸碎。
正当我沮丧的想要拿掉嘴里的香烟时,程知夏纤白的手握着一只防风打火机递到我的嘴边,帮我点燃了香烟。
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抽着烟,程知夏起身从车上搬来帐篷,在旁边支了起来。
我问道:“你干嘛?”
程知夏回答:“如果呆在这里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那我陪你呆在这。”
我央求道:“知夏,你回去成吗?我只是想在这陪陪方杞,不会做其他傻事的。”
“北山,我们有着二十六年的情谊,大概用好朋友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更像是亲人,情同手足的姐弟,如今我的弟弟失去了他亲爱的人,我这个当姐姐的陪陪自己的弟弟,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说着,程知夏仰起头看了看灰茫茫的天空,呼出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来。
飘摇的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梢,落在她因为寒冷而微微抖动的肩头。
雪越下越大,我在程知夏的催促之下躲进了帐篷。
我躺在帐篷,听着无人区的落雪敲打着帐篷“哗哗”的声音,听着狂风嘶吼大地“呼呼”的声音,时而伴随野狼“嗷嗷”的嚎叫。
天色渐暗,我与程知夏背身躺着,谁都不曾说上一句话。
我悲伤到无法开腔,一开腔就会哽咽,而程知夏大概也知道,此时语言的安慰极其苍白,甚至会将流血的伤口一次一次掀开。
我无法入眠,沉默着直至后半夜,程知夏的身子抖动的厉害,呼吸也变的极不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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