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明伦坊区域。 北市是百姓聚集之地,这里原本没有学堂,没有书院,连私塾都没有。 月余前,突然有了个明伦坊,教书的地方,不是一间房,一栋楼,而是一个区域。 明伦坊区域,建筑连绵一片,原本是一些商铺,都被国子监“征用”了。 百姓在京中不自由,好多地方不能去,去了就是犯法,就容易进大牢,相比之下,北市是他们最自由的地方了。 可如今,就连北市都变的不自由了,因为有了明伦坊。 百姓都要绕着走,在原本最为自由的地方,绕着那所谓的“文人之地”。 明伦坊最中间是三处院楼,左侧是瀛岛学子居住之处,中间大门牌匾上书明伦坊三字,右侧是三层建筑,不对外营业的,一层饭庄、二层诗社、三层雅阁,只有读书人才可以进去。 十多名武卒在明伦坊区域巡逻着,驱赶任何想要接近的百姓。 门口站着礼部的衙役,手持长棍,低着头,不敢看百姓。 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这些衙役都是混市井的,他们更加了解百姓,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百姓,不喜欢明伦坊。 百姓不喜欢,不是因不喜欢读书人,而是不喜一群在东海烧杀掠夺的瀛贼顶着读书人的名头在自家门前耀武扬威。 让百姓们寒心的,不是军伍作战不够勇敢,不是因敌人攻破了城关,而是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自己面前,来到自己的家里,耀武扬威,自己却无可奈何,就连打,连骂,都不行,打了,骂了,会被抓进地牢之中。 百姓更不喜欢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在那看起来极为神圣却藏污纳垢的建筑群里传出欢笑之声,就如现在。 最中间位置,右侧三层建筑,第一层,十多名读书人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坐在红木桌旁,高谈阔谈。 靠在床边的是一个穿着儒袍的读书人,很年轻,总是频频举杯,微笑致意。 进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叫做小鸟宫央,年满十八,正是瀛岛使团中的顾学,可以理解为一群瀛岛学子中的“领队”。 在座的读书人并没有因小鸟宫央的年纪而轻瞧他,因国子监的司业要将其收为弟子,更因三皇子康凛楚王殿下对其赞不绝口,也因京中名士大儒齐齐称赞他虽是异邦却极善汉礼。 小鸟宫央也符合不少康京读书人的审美,肤白、体型瘦弱,五官俊秀,一个男人,却很美,那种去了泰国参加兵役都不知该当男兵还是女兵的美,说通俗点,就是阴柔。 汉话说的字正腔圆,汉礼施的一丝不苟,独坐一桌,怡然自得。 不少进来的读书人,都是慕名而来,与小鸟宫央请教一番,讨教一番,结识一番,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入京不过短短月余就已在京中士林闯出偌大的名号。 拜访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小鸟宫央面前就刚刚坐下了一个年轻人,一身儒袍,面带儒雅微笑。 “久仰。”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坐下前,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 小鸟宫央很喜欢面前的年轻人,穿着考究,腰挂玉佩,长发束又脑后一丝不苟,白色的儒袍没有任何褶皱,给人一种干净清爽无异味的感觉。 “在下冒昧,京中同辈好友无不谈及贵使之名,仰慕而来,还望海涵。” 年轻人的语气很友善,为小鸟宫央倒了一杯茶:“本应是在下做东,只是此处并无花销。” “公子客气。” 小鸟宫央坐直了身体:“学生最喜结交,不可言出冒失海涵,学生之幸,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康,单名一字,志。” “国姓?!”小鸟宫央连忙抱拳:“见过康公子。” “何来国姓一称。” 年轻人哑然失笑,似乎不愿对“康”这个姓氏提及过多。 “能请教贵使亦是在下之幸,听闻贵使曾在国子监求教,讨教化二字,在下虽耳闻却知之不详,可否赐教一番。” “赐教不敢当。” “教化,教化二字…” 年轻人笑了笑:“在下不敢言谈阐发,更不敢对其辩难,只是…在下窃以为所谓教化,是应有万民二字,万民,皆可教化。” “公子所言有礼,万民,皆可教化。” 年轻人看向窗外,指向一个正在吃馕饼的吏部衙役:“敢问贵使,此人可受教化。” “本是教化之民,何来可否教化。” “可在下观此人不过小小衙役,逢人便笑,日夜奔波,睡残床、食冷饼、这样的人,如何教化,如何登上大雅之堂。” “不敢苟同。”小鸟宫央摇了摇头:“贵国朝堂不知多少贤良,亦出身寒苦。” “如今我大康,官员可是出身寒苦,可出身寒苦的百姓,却无法成为官员。” 小鸟宫央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苦笑摇头:“学生必是瀛民,虽是通汉话汉礼尚精,只是…” 年轻人眯起了眼睛:“敢问贵使,睡残床,食冷饼,可否视为卑贱?”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