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嘈杂的越州城,安静了。 那些糙汉子军伍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那些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充当仪仗队的弓骑营骑卒们,连忙下马。 那些在营帐外大呼小叫的校尉们,连忙叫搬运物资的新卒们让开地方。 近四千人,入城了。 从将军到校尉,从校尉到伍长,每个人都知道,这群人是齐烨的马仔,这群马仔,曾是山林中最强大的勇士们。 他们,回来了! 走的时候,军伍们安静的看着。 回来的时候,军伍们依旧安静的看着。 这数千人径直走来,走向越州北城门,所过之处,越州的军伍齐齐让到两侧,满脸各种羡慕嫉妒恨。 走在最前面的壮汉们,全身都笼罩在漆黑的甲胄之下,遮面盔遮住了面部,却遮不住那充满野性与狂性的嗜血双目。 腰佩长刀,血未干,手弩在侧,箭囊空。 肩扛陌刀之士,身披黑甲,威风凛凛。 战靴踏在地上,如战马齐进。 领头之人如黑铁塔一般,背插靠旗,一把斩马大刀挂着四面山林各部战旗。 战旗被鲜血浸红,代表这四个部落已被屠戮一空。 马上的白修竹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李蛮虎等亲随,下意识让开了路。 大帅与亲随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或是说不知该如何反应。 数千人,从城门外走进来,沉默,安静,肃杀之气瞬间感染了整座城。 就连那些桀骜不驯扈城百姓们,也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靠向两侧。 周宝攥紧了拳头,双目火热:“这是…这是南军,好是威风,好是煞气!” “宝哥。” 身旁一扈城百姓极为激动:“这一身行头得值老钱,要是穿在兄弟身上,擒虎捉熊不和玩一样,咱存若是人手一套,荡平扈城不在话下!” 一群扈城百姓连连点头,这一刻,他们终于对军营感了兴趣,极大的兴趣,不,不止是兴趣,而是向往,极大的向往,恨不得马上一人领上一套冲锋陷阵打个痛快。 直到这支沉默的队伍从边上走过,白修竹终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叫了起来。 “这是哪一处折冲府的将士,为何出关,为何入城,为何本帅不知?” 远处一个小旗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回大帅,是辅兵营。” 白修竹张大了嘴巴:“辅…他娘的哪个辅兵营一身甲胄都武装到腚眼子上了,你与本帅是辅兵营?” “是南…南野辅兵。” “南野?!” 白修竹懵了,懵了半天,紧接着破口大骂:“谁他娘的允许齐烨令人出关的,这混账东西想要造…” 话没说完,迎面又走来一支队伍。 全是拉着板车,大部分都是异族,鼻青脸肿,没穿甲胄,和苦力强似的拉着板车,脖子上挂着俩大饼,饿了就啃两口,吭哧吭哧的,腰上都缠着粗绳,代表是战俘。 白修竹怒不可遏,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刚才那群人各个壮的和熊瞎子似的,敢情是朵、木鹿二部的族人。 刚要在骂,白修竹突然注意到了这群战俘拉着的板车。 板车,会发光,照的人心慌,照的白修竹不断吞咽口水,照的一群越州精锐,留着哈喇子,照的琥州三百百姓,想要冲上拼了老命抢夺! 那是一张张完整的兽皮,价值高昂的兽皮。 那是一车车香料,飘洒着诱人气味的香料。 那是一根根象牙,有价无市的象牙。 还有,那一车车金子,规模不等,大小不一,闪闪发光的金子。 这样的板车,足有上百,上百辆之多,被上千个战俘拉着、推着。 白修竹吸着凉气,一口接着一口。 一群将军们,和牛似的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眼睛红的吓人。 一群校尉们,任由哈喇子滴落在了地上,嘀嗒嘀嗒。 “这…这这这…” 一连说了四个“这”字,白修竹终究还是吼出了声。 “常霖,余思彤,这两个狗日的去了哪里,给本帅滚过来!” 二将连忙从远处跑了过来,应了一声大帅。 白修竹尽力让自己的目光从那些马车上收了回来,吼道:“谁允许这些人出关的,又是谁人下令开了城门叫他们入关的!” 常霖与余思彤二人对视了一眼,见到白修竹之前,理由都想好了,按照齐烨的说法,那就是出关找玉玺去了。 可见到了须发皆张的白修竹,二人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本帅在问你二人话!”白修竹一把抽出了马鞭:“聋了不成。” 常霖看着余思彤:“是你下令拉开的关门。” “放你娘的屁。”余思彤破口大骂:“当时你也未拦殿下啊。” “本将拦不住,拦他作甚。” “你…” “都给本帅住口!” 白修竹是真气着了,城关,是他最大,或是说最后的底线。 齐烨可以折腾,可不能这么折腾,让一群异族说进来就进来,说出去就出去,将他这个大帅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