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粹宫朱门紧闭,两边各站着两个太监,面目严肃,见有人靠近,一个太监上前拦下。 “太医请出示腰牌!” 李吏目扯下腰间的腰牌,太监接过去看了一眼,又注意到有个生面孔提着药箱站在后面。 他目光略疑,问:“李太医,后面这位是……” 李吏目说:“他是太医院新来的医生。” 太监点头,把腰牌递给李吏目,“梅贵人尚在禁足期间,李太医还请快些。” 朱门“哗”一声打开。 李吏目跨过门槛,陆子卿跟在后面,人还没走到院子中央,就听身后“砰”地响,那沉重的门立即关上。 院子里格外安静,两侧草坪上种着几棵矮梅树,没叶也没花,光秃秃的。 偌大的宫殿,除了门外四个太监,院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尽显几分荒凉。 到门口时,李吏目突然停下。 陆子卿站在一旁不明所以,还在想这人怎么不进去,跟着就听见一声干咳,接着飞过来一个“还不赶紧把布帘掀开”的眼神。 他立时反应过来将布帘掀开,刚露出一道缝儿,一股血腥气乍然扑面。 呛得他和李吏目捂鼻后退一步,喉咙眼儿直犯恶心。 这么重的血腥气,里面不会是发生命案了吧? 陆子卿的心弦不由得绷紧。 大白天屋里的光线都有些昏暗,他走在前面,离里间仅半步之遥时。 一个宫女端着水盆迎面撞上来,反被惊得“啊”一声尖叫。 那水殷红,腥气味很浓像是血水,洒了他半身,凉意从肚子一下窜到后背。 他面色略僵,埋头看着半身暗红,心叹:“这是进宫后的第一道考验吗?” 宫女也顾不得拣水盆,一时激动,上前抓住陆子卿的手臂。 “太医,你们终于来了,快看看我们娘娘吧,她……” “咳——”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又响起一声咳嗽。 陆子卿这次领会很快,忙侧身让开,冲宫女说:“这是李太医。” 里屋,一个宫女拿一块带血的布巾,哭哭啼啼迎上来便跪在地上。 “太医,快救救我们娘娘吧,她流血半个多月了,眼瞧着一日不如一日,求太医想想法子救救她吧!” “溪月姑娘请起。”李吏目看着她,“梅贵人是半月前小产吧?” “是。”溪月说:“刚小产那几日还好,血流的不多,可后来不知怎的,流血一日比一日多,每日昏昏沉沉只能躺在床上,后面这两日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娘娘是不是……呜呜……” 床上的女人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李吏目走到床边隔巾诊脉。 陆子卿站在一旁瞧着。 这人怯寒,面色苍白目光呆滞,苔薄无华,而且面手浮肿,看气息沉落,脉微弱。 是小产后血崩导致的血虚气脱之象。 他暗道:“命在朝夕了居然还被关在这里,之前没有太医前来诊治吗?不过……用上保元救脱汤,及时抢救一下还有一线生机。” 李吏目收起布巾,对床上双目半合不合的贵人说。 “贵人流血不止六脉微细,是小产后血崩导致的血虚气脱症。” 梅贵人嘴巴缓慢开合,声音极小,乍一看还以为没说话。 “气脱?”溪月慌张出声,掩盖了梅贵人蚊蝇般的声音,“是不是很严重?” “呃……”李吏目有些犹豫,“待我先开一剂保元救脱汤,再看贵人的造化吧。” 回到太医院办事房,李吏目将开好的方子递给陆子卿。 “你拿着方子去御药房取药,回来我再与你一同煎煮。” “是!” 陆子卿接过方子一瞧,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方子上有“荆芥、附子、黄芪、党参………”等补气回阳止血的草药。 前面几味药倒是没什么不妥,他目光直直落在最后一味党参上。 “怎么会是这个?这种时候不用人参为何用党参?” 两者虽然都有补气生津之效,但是对于命在垂危的人,大补元气首要当选人参无疑,党参的力道远远不够。 这副方子用下去,那人怕也撑不了多久,未必是写错了? 陆子卿又拿着方子回来,问:“李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李吏目埋头写脉案,毛笔往砚台里蘸了蘸浓墨。 “你说。” “梅贵人血虚气脱命在垂危,应当用人参救元,为何……您用的是党参?”陆子卿小心问他。 “这副方子纵然配有附子、黄芪等数种回阳补气的药,可是若无人参做君药,那这副方子的药效就会大减,如果病患不那么虚,用这副方子完全够了,可是……” “老夫行医数十载,未必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药?”李吏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你无需多问,就按这张方子去拿药便是。” “这、可是……” “让你去就去,什么这个可是的?”李吏目放毛笔站起来,“来太医院,你只需要奉命办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