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嘉岁房中出来后,赵怀真的脸上已然瞧不出任何异样。 两个丫鬟跟在一旁,瞧见自家郡主如往常般与沈家小姐挥手作别,而后登上马车。 回到荣亲王府时,已是晚膳的时辰,赵怀真还说说笑笑用了晚膳,这才闹着要去荣亲王的书房取几本书看。 荣亲王无有不应,还亲自陪着女儿去了书房,闲杂人等自然不可入内。 荣亲王面上带着笑,欣赏起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书,其中还有不少珍贵的孤本。 “真儿想看什么?” 荣亲王问过后,却迟迟没听到赵怀真回答,扭头一看,却见自家女儿站在烛光中,已然泪流满面。 荣亲王心头一紧,快步迎上前去,疾声道:“真儿,怎么了?” 赵怀真强忍泣声,紧紧抓住荣亲王的袖子,颤声道:“父王,出事了。” 她拼命压低了声音,将今日沈嘉岁所言,还有自己的猜测悉数说了。 可是,出乎赵怀真意料的是,她并没有从父王脸上看到任何意外之色。 这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赵怀真吓得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问道: “父王,难道......难道连你也......” 这一刻,赵怀真只觉一阵晕眩,甚至心头发苦。 如果......如果连父王也是那一日的推手,那整个荣亲王府早就站队,嘉岁实在是......信错人了。 她又感前途未卜,又觉对不起沈嘉岁,一时之间心头火烧火燎,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荣亲王瞧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长叹一声,满眼苦涩地摇了摇头。 “真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王并未掺和那日之事。” 赵怀真闻言倏忽抬眸,眼里终于闪过一抹希望,可很快又晃过神来。 “这般说来,父王之所以毫不意外,是因为早就知晓哥哥所为了?” 荣亲王点了头,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像是被抽干了大半力气。 “真儿,你道沈家小姐为何叫你回来同父王商量?” “想必她是猜到,父王已然洞悉了璋儿的所作所为。” “这亲王府虽然大半都交给璋儿打理了,但不要忘了,父王才是王府的正主。” “即便一开始查不出来,天长日久,父王还会寻不到蛛丝马迹吗?” 赵怀真听到这里,却是又急又不解,“既然爹爹已然察觉哥哥的所作所为,为何不——” 话至此处,赵怀真也梗住了。 她突然明白了父王的进退两难。 赏花宴那日之事已成定局,所幸不曾酿成大错,圣上也没有继续追究,一切风平浪静。 此刻若反而将哥哥推出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父王选择了装聋作哑。 但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做过的事到底是抹不去痕迹的。 江浔查案是出了名的胆大心细,他选择追究到底,还是揪住了哥哥。 思及此,赵怀真胆战心惊,疾声问道:“父王,难道哥哥当真......投靠了襄王爷吗?” 荣亲王摇了头,此时面上溢出了一丝悲色来,“你哥哥怎么敢,他只是——” 叩叩叩—— 书房的门此时突然被叩响,吓得赵怀真一个激灵,寒气几乎冲上头顶。 直到门外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父王,孩儿可否入内?” 赵怀真猝然转身,便见自家哥哥得了应声,已推门而入。 “哥哥......” 赵怀真心中彷徨,满是无助地喊了声。 赵怀璋走近后,一眼就瞧见了赵怀真通红的眼眶。 他眸光温柔,轻轻揉了揉赵怀真的脑袋。 共进晚膳的时候,即便真儿再如何伪装,身为朝夕相处的哥哥,怎么可能瞧不出她的异样? 荣亲王瞧见一双儿女相亲相爱的模样,不由眼眶发热,嘴上却沉声道: “璋儿,你妹妹都知晓了。” 赵怀璋已经猜到了。 赵怀真这会儿急忙去抓赵怀璋的手,颤声问道:“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赵怀璋面露苦涩,开口先认了错,“真儿,是哥哥的错,哥哥只是......万分不甘啊。” 当年秘事,少有人知晓。 彼时的荣亲王还是荣王,乃先皇最爱的宸妃所出。 储君无德被废后,荣王便成了先皇最钟意的继位人选。 可后来先皇病重,宸妃与先皇情深意重,忧心过度,也病倒了。 荣王御前侍奉时,宸妃突然病急,荣王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赶去见母妃最后一面。 结果,这边宸妃才咽了气,那边就传来了先皇驾崩的消息,并留下遗诏传位安王,既当今圣上。 如今想来,其中诡异重重。 安王登基成了盛帝,虽封荣王为亲王,又赐了封地,却又以不舍骨肉分离为由,将荣亲王留在了京中,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闸刀时刻悬在头上,这些年来,如何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当真也就只有荣亲王自己知晓。 赵怀璋身为荣亲王世子,越年长,便越发明白了父王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