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珠很瘦,形若枯槁,齐耳短发中间是一张蜡黄面容,深蓝衣服,手臂跟背部打着螺旋补丁,那一点点亮色像是苦难生活里一点甜…… 苦到心里。 “明珠!” 周娟热泪不受控制奔涌而出,冲到紧紧抱住她,手颤抖摸索着面前瘦削脸庞 手臂:“你咋这样了。” “二姐!” 李珍珠同样加入抱着哭。 沈裕:……自己好像不太合群。 四面呜呜呜哭声,娃娃茫然瞧着难过的妈妈,纤长黑睫羽忽闪忽闪,嘴角往下弯…… 沈裕瞥见,萌生一种不祥预感。 “哇哇哇!” 或许是陌生声音的刺激,或许是见到生人,娃娃毫无征兆嚎啕大哭,尖利声音似乎能穿透耳膜…… 情绪爆发的周娟跟明珠哭声戛然而止,李明珠忙抱起娃娃拍着背哄:“乖,宝宝乖。” “妈妈在呢。” 她声音温柔,半晌,娃娃打着嗝停止哭泣,伸手圈着脖颈。 李明珠伸手擦掉娃娃眼泪,轻声哄几句两句,娃娃破涕为笑。 周娟曾于一年半前到黄田村照顾即将临产的李明珠,看见当初瘦巴巴的娃长得虎头虎脑稀罕得不得了。 隔辈亲,隔辈亲,瞧着水灵灵的娃周娟碰碰小脸蛋。 “乐乐,记得外婆吗?” 可惜刚一上手,娃娃再度撅嘴,眉毛扭曲成一条蠕动毛毛虫,似乎下一刻就要委屈掉豆豆。 “妈妈。” “……” “乐乐,叫姥姥。” 李明珠引导她叫人,可惜娃娃摇摇晃晃挣扎落地。 “小孩皮肤嫩,我手糙。” 周娟摸着自己沾着黑泥的粗糙手指反省,而李珍珠凑上前想摸摸外甥女,奈何娃娃嘴角再向下弯。 她眼皮狠狠一跳,眼疾手快把后面弟弟往前推,要是弄哭娃娃,母亲指定揍她。 沈裕被迫对上眼。 一时间,大眼看大眼。 原本张嘴的娃娃呆呆怔愣一会儿,眼睛骤然发亮,伸手合十再嚷嚷拜一拜:“花花,神仙。” “……” 李珍珠:不科学啊。 于是,她干脆扯走李毓自己顶上,娃娃充分表演啥叫一秒变脸,再拽回,再扯开…… 李珍珠叉腰:“你一点都不可爱。” “哇哇哇。” 娃娃啼哭嘹亮清澈,于是,屋里所有视线聚集李珍珠身上,搞得她冒出一身冷汗,只能干笑。 “开玩笑。” 下一刻,外面铃铛声忽然响起:“当当当,东西拿不拿啊?” 李珍珠眼睛骤亮,匆匆离开是非之地。 “我搬东西。” 而瞧着不停哭泣的娃娃,李明珠跟周娟哄一圈不见好,最后周娟干脆把娃塞给沈裕:“幺儿,你瞧瞧。” “……” 感受着手里一团柔软,沈裕僵住,只得机械回想电视上带娃的场景,姿势。 清晨阳光倾泻而下,男生眉眼微舒,弯腰,细长手指摸摸娃娃头顶。 “跟我读——” “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 “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越与稚嫩的声音交叠,一前一后回荡。屋里几人静静瞧着,虽然不知道啥意思,但“长生”一听就是好寓意。 “长生。” “长生。” 周娟悬着的一颗心平稳落地,甚至笑呵呵瞧着李毓尴尬的模样,再指导:“手的位置不对…… 李明珠眯眼盯着抱娃娃的弟弟,总觉得哪里有异样,可具体是啥表达不出。 “妈,阿弟他——” “病好了。” 李明珠睁大眼睛,捂嘴,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可是再仔细瞧,果然戴花环男生眉宇阴郁散若云烟,垂睫瞬间阳光静静镀上一层暖光,显得岁月温柔。 忽然,男生朝她扯唇。 “二姐。” 闻言李明珠控制不住掉眼泪,隔着宝宝虚虚抱一下,再深深抱住周娟:“妈,辛苦了。” 李珍珠扛着两麻袋东西回屋,关门隔绝窥探,嘴里嘀嘀咕咕:“刚刚我在门外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瞧着不像正经人。” “唉,大概是好奇吧。” 李明珠瞧着麻袋露出的青瓜藤,心里倒没有异样,家里种一院青菜,带青菜探亲正常。 “二姐,我也要抱。” “好。” 半晌,众人一起把洗完的衣服晾晒完,再整整齐齐进屋。 屋里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徒四壁,唯有三条长椅,瘸腿木桌用石头堆高些,依旧摇晃,哪怕装着水的木杯都看出霉斑。 窘迫,逼仄。 一呼吸,黄泥跟腐朽的味道往鼻孔钻。 沈裕端起水杯,正要喝水就瞥见水面倒映着上方一缕光。 他举目望,屋顶有两三个白斑点,目测下雨天“滴滴答答”不停。 男生垂眼。 窥一斑而知全貌,哪怕原剧情没交代,此刻瞧着环境沈裕推测出一些事。周娟跟李珍珠出事李明珠应该不是冷漠不管,而是自顾不暇。 一场暴雨毁掉庄稼,而且二姐家瞧着跟刘家决裂,那种环境……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