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小老虎啊。」唐蓉自来熟般对朱寅笑道,「还真是小大人一般,年幼老成,有志不在年高。」
嘴里调侃着,又认认真真的道个万福。
「小生此厢有礼。」朱寅也叉手作揖,肃立道左。
然后唐蓉再次回礼,这次不是万福,而是作揖了。
古人不管男女老幼丶贫富贵贱,都极其知礼。哪怕是贩夫走卒也不免俗,路上遇见熟人,也必然道边叙礼。
接着,唐蓉又和宁采薇见礼。
双方的护卫,则是不远不近的守着。
朱寅察言观色,觉得若说庄姝是人小鬼大,那这唐蓉就是皮里阳秋。
经过庄姝介绍,才知道这唐蓉居然是唐顺之的孙女!
史书记载,唐顺之也是常州人,和常州庄氏联姻。
既然两家是亲戚,又都是常州巨族,那庄姝和唐蓉肯定就是手帕交了。
此时此刻,武定桥头俏立着三道清稚美丽的身影,引得过桥的大量行人,不禁一起注目。
唐蓉头簪一朵白菊,芙蓉为面秋水为神,眉若新月晴如点漆,粉腮一对酒窝,笑晕生。况那笑容带着一丝惫懒,却文不似轻慢。
她芳龄未满十二,不到豆蔻之年,已如水中摇曳的莲蕾,风姿楚楚了。
庄姝红绦绾发,一身苏绣水田月华裙灿若云霞。她身形娇柔,姿容清绝,朱唇花瓣一般,衬映的雪白的瓜子脸,更是般般入画。
她没有表姐的酒窝,却有表姐所无的美人沟。就是这道恰到好处的美人沟,
让她柔媚的气质,又带着三分飒气。
宁采薇穿着月白色素缎百褶裙,亭亭如立,荷叶轻举。一张标志的鹅蛋脸,
肤如凝脂。
蛾眉春山横,星眸秋水清。气质华贵,神情散朗,当真是天生丽质,完美无段。
她没有唐蓉的酒窝,也没有庄姝的美人沟,却有一对梨涡。
那嘴角的一对梨涡,一笑一之间若隐若现,丹青难画。
她虽只是十岁稚女,却有股唐丶庄二女所没有的气势。言笑晏晏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
唐蓉和庄姝明明都是大家千金,可是在她面前,居然有点像是丫鬟侍女了。
这种感觉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
唐蓉和庄姝很快就意识到了。
她们的气势,居然被宁大脚压了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中,她们向来是拿捏的死死的。
两人顿时有点不好了。
「稚虎,我们要先去钱桌换点铜钱,去了庙会要用的。」
庄姝笑盈盈的说道,指指马路对面的一个钱桌摊子。
那钱桌就是十字路口,露天摆着两张桌案,坐着两个人,打着一杆招牌旗幡,写着「林家钱桌丶童叟无欺」。
其实就是路边摊贩,只是做的兑换生意,不卖货。
朱寅知道,钱桌就是兑换金丶银丶钱丶宝钞丶度等货币的小钱庄。
明朝金融,主要是放贷丶典当丶兑换三大类业务。
兑换行业,规模最大的叫钱庄,其次叫钱铺丶钱店丶钱桌。
还有的叫银行,但这种银行不贷款,更不吸储,只兑出白银。
众人当下一起走向那钱桌,打算兑换一些铜钱去逛庙会。
千万别小看了钱桌,轻视其没有店面,只是摆摊。
能做钱桌生意的人,虽然小本经营,可背后一定有点势力。不然肯定干不
那林家钱桌的两人,眼见来了客人,立刻一起站起来拱手道:
「中秋佳节,小公子小娘子阖家圆满啊。』
「请问是兑换什麽?本桌可兑五十两以下的铜钱丶黄金丶宝钞,度也收。
说完,他就摸摸桌案上的子,「童叟无欺。」」
「唉呀,我可兑不了那许多。」庄姝微微一笑,从精致的荷包中取出块一钱重的碎银子,「就兑一吊铜钱吧,但要好钱。」
「好嘞!」桌主熟练的用子称了银子,取出一吊崭新的万历通宝。
「小娘子,这钱好吧?万历十三年的当二新钱!赏赐最是体面。」」
「不是好钱,也不敢只兑你一百文呐。」
庄姝看都不看,就将五十枚铜钱揣进荷包。
唐蓉也取出颗一钱的碎银,「我也兑一吊钱。但我要六十个小钱,二十个当二钱。」
桌主唱个喏,拿起碎银子却是神色一变。
他将银子放在子上一打,然后放在嘴里一咬,摇头道:
「抱歉啊小娘子,能否换一钱?这一钱银子是赤脚汞银,连七程饼丶掺铜饼都不是,还不如死鱼白。小人要是收了,那就亏了。」』
「啊?」唐蓉蛾眉一皱,「假的?」
桌主点头,拱拱手道:「小的见小娘子气度贵重,必是大家千金,岂能用假?定是哪个商家找零时,骗了你去。」
「我想起来了!」唐容神色懊恼,「这是几天前,我在填玉阁买了个玉扇坠,花了四两六钱,店家找零四钱。』」
她又取出另外三个一钱的碎银子,「请帮我看看,都是假的吗?』:
桌主看了,摇头道:「四钱碎银子,都是赤脚汞银。小娘子的话,小的自然信的。可也蹊跷的很。」
「按说,填玉阁是老字号了,打正德年起,填玉阁就开门卖玉器,口碑信誉向来很硬,为何会蒙骗客人?」
「莫非,填玉阁出了什麽事,店中夥计春江水暖鸭先知,就擅自用假银骗客?」
「小娘子啊,以小的所见,此事还是算了。找零一旦出店,对方完全可以不认啊。」
「填玉阁是大店,信誉向来也硬,谁会相信你的话呢?』
唐蓉闻言,十分郁闷。
她倒不是心疼四钱银子,四两都不心疼。她气恼的是,被欺骗!
而且居然被信誉良好的大店填玉阁骗了。
真是岂有此理!
庄姝见表姐身上是假银子,立刻又取出一钱白银,帮唐蓉兑换了一百文铜钿。
宁采薇听到「填玉阁可能出了事」这句话,顿时心中一动。
一家大店,老牌企业,信誉就是最大的软资产。
银子都买不来。那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
出了这种事情,最起码说明,填玉阁的管理突然松懈了,已经无法让员工遵守制度。
一家老牌企业的管理突然松懈,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其中,有没有商业机会呢?
她之前掌管宁氏财团,做了很多成功的收购案,深知商机是多麽重要。
只要把握好最佳商机,就能透过谈判丶挤兑丶竞牌等手段,以最小的代价,
收购最好的资源。
收购一成功,就是大赚了。
很残酷。但你不干,总有人干。
朱寅听到这里,心中却是想道:
「明朝的货币制度太落后了,到时要统一货币,铸造银元,建立国家银本位。用货币改革,来作为财税改革的抓手。」
至于商机什麽的,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
宁采薇当下取了三钱银子,兑换了三百文。她和朱寅一人一百文,给了丁红缨和梅赫各五十文。
庄姝和唐蓉对视一眼,立刻知道宁采薇是个优待奴仆的人。
无功而赏!
呵呵,如此优待奴仆--未必是好事啊。
她们不知道,朱寅和宁采薇从来没有把丁红缨等人当奴仆。
兑换完铜钱,几人重新登车,一前一后的往夫子庙而去。
今日是中秋佳节,路边店铺都是张灯结彩,行人也都带着喜色。
如此祥和热闹,似乎前一段日子的大案戒严,已经恍如去年了。
夫子庙就是孔庙。孔庙一般都是和学校在一起。
东牌楼的南京夫子庙,正在应天府学和贡院旁边。和府学只隔了一条贡院西街。
而夫子庙的西边,隔着一条四福巷,就紧邻着大名鼎鼎的中山王府,也就是如今的魏国公府。
所以,夫子庙是白天整个南京最热闹的商区。
至于夜里,当然是秦淮河了。
马车进出繁华宽大的东牌楼街,忽然唐蓉掀开香车的车帘,露出娇俏可人的脸蛋,望着路边门楼轩昂的一家气派大店,冷哼道:
「那就是填玉阁,真是无耻。』」
宁采薇听到她的声音,赶紧也掀开车帘,看着填玉阁。
的确是家上档次的大店,门脸既古朴又大气,不愧是南京有名的老字号。
但究竟出了什麽事呢?
「有什麽好看的?」朱寅摇摇头,「就这混乱的货币体制,市场上充斥劣币丶假银是必然的,受害者多了。越混乱,豪强越收益。说到底还是政治-—」
「明朝百姓头上其实还有一座大山,币制钱法。」
宁采薇也懒得解释,她知道朱寅也不感兴趣,这男人忧国忧民,心中都是军国大事,苍生福祉。
他的核心就是家国天下的宏观叙事,不关心这些也很正常。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贡院西街。
夫子庙到了。
这还是入口,就已经游人如织,马车都无法进入。
众人只能在街口停下马车,交了停车费,然后徒步进入。
宁采薇低声说道「这和后世的步行街和景区公园,有什麽分别?简直一样啊一进入步行街般的贡院西街,顿时好像步入繁华的盛世图卷。
男女老幼,熙熙攘攘,好多人啊。
无论男女都是穿红着绿丶争奇斗艳。
女子除了老款的绣裙丶祈子丶对襟衫丶马面裙之外,还有一些新款,比如水田衣,月华衣,霓裳裙。
至于首饰,有的满头珠翠,有的环佩叮当,少见没有头面的女子。
她们的妆容更是各有千秋丶令人目不暇接。无论浓妆艳抹,还是娥眉淡扫,
大多绝不马虎,哪怕是银发老妇。
光是眉妆,朱寅能叫出的名字的就有小山眉丶倒晕眉丶烟涵眉丶鸳鸯眉丶垂珠眉。
更多的是朱寅叫不出名称的眉妆。
至于面妆,朱寅认识的有铜钱妆丶桃花妆丶酒晕妆丶飞霞妆-
而且大多数年轻女子,都点花钿。相比眉妆和面妆,花钿的花样更多。
她们点的花钿小如黄豆,大如铜钱。有点眉心,有点额头,有点眼下,有点脸颊,甚至还点在手上和脖子。
花钿的形状有花朵丶云纹丶昆虫丶草叶丶汉字-—-不一而足。
甚至还有直接将花瓣和嫩叶贴在脸上的,自然野趣。
然而更清奇的,是南京着名的鱼鳞钿了。
朱寅居然发现,今日参加庙会的女子之中,起码有两三成,用了鱼鳞钿。
原来,南京江面产一种鱼,鱼鳞银中带彩,十分璀璨。而且贴在脸上不易脱落。
于是,鱼鳞钿就成为南京时尚,蔚然成风,争相效仿。
鱼鳞贴在脸上美则美矣,但若问腥否,就只有她们自知。
她们用的香料花粉也五花八门,留下的香风各自不同。还有的女子穿着熏过香的香衣,香气袭人。
就是街边角落乞讨的女弓,也衣装乾净整齐,要麽头上簪花,要麽涂抹胭脂。
「阿嚏一」几个香衣飘飘的姐姐从身边姗姗走过,朱寅不禁被熏得打了一个喷嚏,反而更精神了。
「咯咯-—」几个姐姐一起嫣然回首,看着被她们香气熏到的陌生男童,团扇遮面,笑声如铃。
这些女子因为大多是小脚,穿的也多是精致美观的绣花鞋。
爱炫富的女子,还穿着缀着珍珠的珠履,盈盈走来脚下生辉。
还有女子穿着叫「晚下」的高底鞋,嫋嫋婷婷的步态优美。
也有女子脚踝带着脚铃,叮铃脆响,悦耳动人。
朱寅发现,周围女子的步伐都很小,多是猫步和小步,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仪态闲适。
她们腰间佩戴香囊丶荷包,胸前掖着锦帕,手持团扇丶宫扇,甚至抱着狸猫丶白兔。
相比她们,宁采薇等三个小姑娘因为年纪小,反而简单多了。
像丁红缨这种带刀的游客-—-别说女子,就是男子都没有。
只有巡逻的巡捕和官兵,才会带刀。
所以丁红缨迈着一双大脚,挎着一把倭刀的侠女打扮,引得很多人好奇的看过来,神色探究,如看稀奇。
搞得向来性子洒脱的丁红缨都有点不自信了,她胆子本来很野,可是握着倭刀的手都出汗了。
目光如刀啊。
梅赫是女真人,虽然换了汉服,戴着帽子,可他背着弓箭,也足以引人注目了。
哪里来的土鳖啊?一看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山中猎人,来逛庙会还要携弓带箭
笑死人了。
相比花枝招展丶美不胜收的女子,男子们也不多让。
朱寅只有三个字形容:竞风流。
男子大多穿靴子,也多是锦锻为面丶描金绣彩。
很多人穿的还是官员才能穿的高筒靴,里面有夹层,可以放置书信丶纸笔,
名帖等物。
穿云履丶素履的反而少了。
朱寅不禁有点感慨。
国初律法森严,衣帽鞋履无不入法。商人颜锁柱因为贩卖靴子被斩首,家人流放云南。
现在市民都穿着华丽的靴子。可见人性是禁制不住的。
男子们也有花敷粉的,打扮的何郎一般。
佩戴香囊的十有七八,穿红着绿也十有七八,手摇摺扇的十有二三,多是士人。手持拂尘的也不少见,多不是道士,还是士人。
还有带着假胡须的,花花绿绿。
还有男子头上和靴子上扎着长长的红色飘带,走起来飞舞。
和女子爱抱着狸猫奴丶玉兔不同,有些男子却是身后跟着小厮,带着蟋蟀罐丶笼子丶鹌鹑笼子丶斗鸡笼子。
此处其实还在「步行街」,还没有正式进入夫子庙呢。
就这麽热闹了啊。
但朱寅有个讨厌的职业习惯。
凡是人多的地方,他一定会观察周围有没有消防设施丶疏散通道丶安全隐患丶危险分子。
于是朱寅爬上路边的一座石灯台,站上去举头四望,
西边是夫子庙的高墙,倒是看不到什麽,只有高大巍峨的庙宇。可是东边府学之内的高台上,却有几个人站在上面,俯瞰人群。
那几人穿着士子的澜衫,可在朱寅看来,却有点别扭,
读书人的儒服有点不同,宽袍大袖,款式典雅,只有读书人才能穿出那种气质。
可高台上的几人穿着儒服,却没有那种书卷气,很古怪的感觉。
好像手没地方放。
他们的眼神,也不像是登高望远的读书人那样潇洒闲适,反而有点阴郁。
实际上,这几人在别人看来没什麽。
可是在老牌间谍朱寅看来,却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跳下灯台,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般看似无意的留意高台上的几个儒生。
直到快到夫子庙东大门时,他终于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动作。
高台上其中一个儒生,在转身下台之际,习惯性的在胸口做了个划十字的动作。
认识这种动作的人极少。而且那人的动作并不明显,
可他万万没想到,下面的街道人群之中,有个孩子捕捉到了自己神秘而细微的动作。
朱寅心中一个咯瞪。
这是地下教会的漏网之鱼吧?
他们要干什麽?报复?
今天中秋,夫子庙可是人山人海啊。
就算他们想报复,又能干什麽?
他们根本没有武力。
武力·—不对!
武力为何就不能是火器?甚至火药?
朱寅联想到这里,顿时开始推理。
假如他自己是耶稣会的狂热分子,地下教会的漏网之鱼,如果要报复南京当局,会怎麽做?
制造恐怖事件,是最好的报复。
一旦南京出了恐怖袭击,死伤惨重,那麽从田义到海瑞,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罢官下狱。
整个参与大案的南京高层,都要换一遍!
那麽最好的破坏方案,就是引爆夫子庙。
就像几十年之后,有人引爆王恭厂的火药,制造天启大爆炸一样。
后世研究,天启大爆炸可能是耶稣会的策划。虽然证据不足,但起码不能排除耶稣会的可能。
它有嫌疑。
若是如此,那现在策划夫子庙大爆炸呢?
如果是他自己执行这个计划,那麽最好的动手时间,就是中秋夜。
现在是上午,人还不够多。
白天众目,光天化日,也不方便动手。
火药从何而来,对他们而言其实很简单。如何将火药偷偷埋在夫子庙,也不是没有办法。
技术和操纵上,完全可以实现的,不难。
至于黑火药的威力---如果火药量足够,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也足以造成重大杀伤。
王恭厂爆炸死伤惨重,就是因为那里是火药作坊,储备了大量的火药。但如果没有人为引爆,也不能造成那种灾难。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寅的猜测和联想。
没有证据和线索支援。
可是对于情报人员来说,从来都是在推测和猜想中开展工作。等有了证据才动,那有屁用啊。
任何可能发生的灾难,都要有预防手段。
宁愿猜错,不能大意!
朱寅此时又发现,高台上疑似儒生的人,眼晴注视的方向,就在大成殿一带那里是夫子庙的核心建筑群,晚上肯定是人最多的地方。
朱寅想到这里,那几人不知道说了什麽,又一起下了高台。
不一时,高台上又上来几个儒生。这一次,就像是真正的儒生了,神色姿态在朱寅看来,明显和之前几人不同。
朱寅没有把心中的猜测告诉宁采薇。毕竟这只是他的想像。
就算他现在禀告官府示警,也只能打草惊蛇。
没有证据的事情。
他只能暗自观察那几个可疑的儒生。他们一定会进来。
他需要在大成殿附近观察,藉着人流掩护,寻找埋葬炸药的痕迹和线索。
若是完全没有线索,就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想多了。
朱寅思索间,众人就一起进入了夫子庙。
首先就看到广场外面的斗战区。
有斗蟋蟀,斗鸡丶斗鹑,喝彩连连,很多人都在围着下注。
「斗这斗那,就是没有斗牛。」朱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中国古代本也斗牛。每次斗牛赛事,民间武士就自告奋勇徒手搏牛,一直延续到唐代,宋朝就绝迹了,明朝更是没有。
唐之后的汉人,和宋之前的汉人,好像换血了一般,不像是同族了。
过了斗战区,一群人围着一溜商贩,正在用转盘玩儿关扑。
关扑类似赌博游戏了。不但赌小商品,甚至赌田宅丶奴婢丶车马丶店面等。
明初,明太祖曾经严禁关扑。如今这游戏早就死灰复燃。
但见商贩面前是一个个大转盘,上面的扇形区域中,放着各种小货品。
有糖糕丶灌藕丶瓷碗丶螺钿器物丶打马象棋丶逍遥巾丶手帕丶香囊丶香胰子丶发簪丶剪刀丶泥人,狼头帽丶铜镜大件货品也有,但东西不上转盘。转盘的扇形区域上,写着各种大件货品的名称,以名代物。
但见上面的名称,有鼓凳丶交椅丶箱笼丶门帘丶炭炉丶琵琶丶琴瑟丶猪崽儿丶大鹅丶羊羔—·
商贩飞快的转动转盘,花钱参加游戏的顾客投壶一般投箭,投到哪个区域,
就领取哪个区域内的货品。
这种情况下,靠的就是运气,而不是技术。所以算是赌博。
宁采薇兴致勃勃的驻足观看。她清颜如画,气度出尘,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
可等到看见她裙下的一双六寸天足,众人顿时目光异样,神色惋惜。
那些原本心思猥琐的人,此时也倒了胃口一般,懒得再看宁采薇第二眼了。
而周围的女子们,却是露出或多或少的自信之色,似乎在宁采薇面前高人一等似的。
甚至有人从她身边过,故意提起裙摆,露出一双粽子般的小脚。
好嘛,显摆呢这是。
宁采薇简直哭笑不得。
她也浑不在意,对朱寅说到:「要麽咱们也玩儿一下关扑?」」
朱寅点点头,当下宁采薇花了二十七个铜钱,买了三支投箭。
投的当然是小货品。
「中!」宁采薇瞄准转盘,一箭投出,却从转盘边擦过。
啥也没有。
宁采薇第二次想都没有,直接投箭,射中了转盘,这扇形区域里的东西是一包灌藕。
「哎呀小娘子!你好运气!发财发财!」商贩翘着大拇指,「祝贺祝贺!中秋圆满!」
说完他就笑容可掬的拿起那包灌藉,递给宁采薇。
「这可是蜜藕坊的灌藕,往往开店到中午,就卖光了。」』
宁采薇接过这包大概一斤中的灌藕,塞到朱寅手里,又投出第三箭。
落空。
三投只中一次。等于是花了二十七个铜钱,买了一斤蜜藕坊的灌藕。
灌藕而已,最多值二十文钱吧。
肯定是亏了。
庄姝掩口笑道:「采薇你还喜欢关扑?呵呵。』
唐蓉也是神色玩味的一笑。
正在这时,忽然广场更深处传来一阵喝彩,随即一个高亢洪亮的声音道:
「各位看官!上回咱们讲到,那曹孟德和刘皇叔,煮酒论英雄,问天下谁是英雄!」
「皇叔说了几位人物,曹操都是不以为然。各位看官,可知曹操欲出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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