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坐在承乾殿暖阁的塌上同景帝对弈。 今日下朝后陛下难得的没有拉上朝臣商议政事,反而颇有闲情雅致地拉着他下棋。 景帝看了看对面蹙着眉头正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的容予,端得是芝兰玉树,持重有度。 只是那眼下的乌青,和近几日御前行走时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怅然若失昭示着他的心绪不宁。 他得空便去太医院堵胡太医,以及把心腹都派去沁竹殿守着,这番苦心和焦虑为了谁昭然若揭。 当下景帝作为宠爱女儿的父亲本欲脱口而出的指责便咽了回去。 即便女婿是容予这样的,先前看到姎儿和他旁若无人的亲密,景帝这颗老父亲的心也颇不是滋味。 如今姎儿和容予闹别扭,景帝嘴上不说,心头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当然这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尤其不能让贵妃和容予知晓。 如今已应下了贵妃的请托,便少不得要做些违心的事。 因天气闷热,景帝又不爱用冰块,所以殿中的窗户皆开着。 透过窗户,容予远远地便看到姜妧姎跟在孙德胜的身后朝承乾殿走了过来。 姜妧姎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软烟罗材质的齐胸襦裙,三千青丝也没有绾妇人发髻,只扎了个斜麻花辫置于胸前。 她头上罕见地没有戴金银玉石首饰,而是用了几根粉色飘带顺着发髻迎风飞舞着。 她本就皮肤白皙,如今有了身孕,似乎又胖了些,这一身俏皮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水蜜桃团子,让人垂涎欲滴。 乍一见姜妧姎,容予的心漏跳一拍,心中止不住地欢呼雀跃。 鬼知道,这半个月他怎么过得! 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容予的唇角弯起了弧度,执黑棋的手也不像方才那般谨慎了。 “啪嗒~” 容予只顾看着远处娇滴滴的水蜜桃,下棋也开始心不在焉了,他随意地将棋子在棋盘间下了个位置。 似乎如果不是景帝拘着他在这下棋,他早已跑到姜妧姎身边去了。 都是过来人,景帝又如何不知他的小九九。 “咳咳咳……”景帝咳嗽了几下,暗示容予回神。 “下棋贵在静心,容予,你心已经不在棋局上了,今日就到这吧!”景帝将手中的白棋放回罐中。 容予收回黏在姜妧姎身上的视线,扫了眼棋盘,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难怪陛下说他心不静,棋盘上,白子险胜,要知道姜妧姎来之前,黑子还呈压倒性的态势。 简而言之,他输了! 方才他还遥遥领先的棋局,因为姜妧姎的出现,下棋人的心不在焉,便逆转了棋面。 “陛下教训得是,是臣心智不坚!”容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恍神。 景帝了然地扫了眼窗外,开口问道,“待会姎儿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为人父,对惹女儿生气的罪魁祸首不严加惩治,反而还费劲心思帮罪魁祸首出主意。 这个事实让景帝有些心虚,待会在姎儿面前绝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地对容予的偏袒,景帝暗自想着。 “怎么做?”容予思索了番,“臣向姎儿解释清楚?” 容予没想过景帝这个问题,他觉得他和姎儿只是一场误会。 只要姎儿肯见他,把话说开了自然就和好了。 “解释?” 景帝拧着眉,不得不说容予在男女之事上,单纯地如同一张白纸。 “如你所说,你只是和姎儿拌了几句嘴,何至于姎儿至今不肯见你,你可想明白其中的症结?”景帝提示道。 以他对姎儿的了解,姎儿是面冷心热之人。 心热之人心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容予能让姎儿半个月不肯见他,可见是让姎儿委屈了。 “症结?”容予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追本溯源,吵架的事由不重要。可能你们只是由一桩小事起了争执,但能闹到近乎决裂的地步,已代表情绪积压到极限了。” “也就是说解释不重要,重要的是弄清楚姎儿生气的缘由。”景帝言简意赅道。 “缘由?”容予思索着。 说话间,姜妧姎已跟着孙德胜进到殿内。 姜妧姎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父皇身侧的容予。 他瘦了,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更如雕刻般。脸色明显的不好,眼窝深陷,眼眶乌青,似乎几天几夜未合眼。 心脏扯着疼,可再想起那日他对她的雷霆之怒,姜妧姎的心又冷了下来。 她将视线移至桌案上摆放得厚厚的折子,克制着自己不往容予身上看! “父皇,您找女儿?” 看着姎儿恨不得把折子盯出个洞来,也不愿多看容予一眼,景帝心知这气还没消。 “朕听闻你同容予闹别扭了?”景帝问道。 “女儿没同他闹,是他同女儿闹。”姜妧姎纠正道。 那日的争执,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凭什么都说她在跟他闹? 他要吵便吵,吵过了,再来几句甜言蜜语,她就要感恩戴德马不停蹄地原谅么? 凭什么? 似乎没料到姜妧姎这么说,景帝滞了一滞,他硬着头皮说道,“不管谁先起的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气也该消了,今日你便同容予回国公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