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程筝打开了电视机。 程筝的妈妈没去世的时候,饭桌上谁都不会打开电视机,现在她走了几年,这个规矩也早就被打破了,这个家似乎很需要靠电视机的声响来填补空缺。 “在北京打临时工感觉怎么样啊?”程山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还行。” “是按小时算吧,一小时能给你多少钱呢?” “二十多。” “那还挺好,比这边强多了。” 程筝夹了一筷子咸菜:“你们不是放假了吗?” “镇上也有招临时工的,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 程筝埋头吃饭:“身体不好就别打了,本来身上老毛病就多,反正家里的账也没那么多了。” “那哪行啊,这阵子身子骨还行,能赚点是点。” “账清了你还得娶媳妇呢,你上大学也得用钱,看病买药这不都得要吗?现在这看病还有结婚彩礼多贵,房子车子,这些都得准备,不干哪行。” 程筝不自知地紧捏着筷子,声音低下几分。 “我上大学没在家里拿过多少钱,每年的一万多块钱都是我自己赚的,你也不用为了我这么累,我现在大了就不需要靠着家里了,离你说的这些至少还有十年远。” 程筝没有了吃饭的欲望。他听见自己的思绪如同浸了水的枯树枝一般,被丢进火堆里,燃烧的噼啪作响。 “远不远的还能有几年了?你这不也上大学了吗,当爹的都得给儿子准备好,不然人家女孩一进门看你家里空空的,谁还嫁啊。”程山哼哼了两声。 程筝低头扒着饭,迅速吃完后向后挪了下凳子走了。 刷完碗拿过毛巾擦擦手,程筝没有办法拖沓,他现在就要去洗漱。从外面跑回房间,程筝把门关好,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解开打结的耳机,他把语音打给贺衡恩,几乎是瞬间,贺衡恩就接通了。 “你都完事了?这么快。”贺衡恩说。 八点都还没到。 贺衡恩的声音一传出,程筝就止不住的高兴,他捏着被子边说:“嗯,都洗漱好了,已经躺到床上了。” “我还没呢。” 程筝听见了贺衡恩拍打脸蛋的响声,他翻了个身:“你在护肤呢?你的皮肤确实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抹那些吗?” “刚洗完澡,抹一抹,没一直抹,只有小时候我妈会逼我抹青蛙王子,我不喜欢,长大了怕脸干才抹这些的。” 程筝摸摸自己的脸,自己这张偶尔抹大宝的脸差哪了? “那我也抹抹,不然皮肤没有你好,就是总是想不起来。”程筝说。 “想抹就抹,也别强求,这个岁数,其实没什么。” “你说得对,咱们还年轻。”程筝笑起来。 程筝和贺衡恩晚上从没挂断过语音,从暑假到寒假,每次电话都会通到两人入睡,第二天醒来,他们再看到语音因网络问题中断的提示。 程筝研究过几次,他很想把语音一直保持下去,但似乎是他这边的问题,到了半夜,它就自己中断,这个问题他没办法解决,即便他很想听到贺衡恩睡醒后的声音,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第二天程山出去工作,过年该准备的东西还没买,他给了程筝一些钱,让他自己去买年货。 第二年自己做年夜饭,他比上一年熟悉了很多。过年前需要大扫除,除夕和初一都要做些大鱼大肉,他得一次性买齐。 骑上电动车出门,沿着家门口那条路一直骑,十五分钟后右拐再左拐进到集市,程筝来到镇上的超市,买了几样肉,还有一条草鱼。他不爱吃鱼,但程山爱吃,他只能学着他妈的做法,把它简单的红烧。 过年只有他们两个人,买多了总要吃剩菜,他只挑了两样蔬菜就去结了账,出门从路边摊买了扫把和春联,路上还停下几回车给贺衡恩拍了些照片。 “冬天还是不错的吧,可以过年,很喜庆。” “是啊。”贺衡恩回他。 六点半程山进家,程筝把两盘菜端上桌,余光瞥到他的胳膊。 “胳膊怎么了?” “干活儿划了一下。”他像是毫不在意,工作了快三十年,受过的伤不止这一道。程筝没吭声,拿了碗来放到桌上,然后回屋里找了两个创可贴。 “今天菜都买什么了?” “都在冰箱。” “买点你爱吃的,家里就两个人也不用多做啥。” “都买完了。” 房间继续安静下来。 又是一天的夜晚,今天的贺衡恩速度要更快一些,等到程筝收拾完,他把语音打过来。 程筝开心地说:“你们家去买年货了吗?” 贺衡恩扫了一圈空荡的房间,在客厅沙发坐下,“还没呢,不着急。” “我看天气预报说北京天气下降了,明天有风,你要是出去多穿点,重庆还说要下雪,不知道真的假的,这很少下雪。” “知道了,没准是真的呢,下了雪你要干嘛?” “下了雪就要扫院子啊,很麻烦,我不喜欢雪,不然化了会结冰,人走上去就会滑倒,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