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至,星辰隐退,一轮红日悄然探头,鸡唱三声,天已大亮。 谢府门前,四驾马车已经备好,马夫和仆人正忙碌地搬运着迁坟所需的祭品和工具。 杀好的猪、牛、羊等牲口有序地摆放在一旁,香烛纸钱堆成了小山,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被整齐地码放在篮子里。 一口黑漆棺材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那是为崔芸娘准备的安息之所。 八名身着缟素的侍女端着托盘,托盘上盛放着寿衣、寿被、以及各种陪葬的物品,她们面色凝重,步履轻盈。 两列道士身着黄色道袍,手持铜钱、桃木剑、以及八卦镜等法器,在一旁念念有词,以求平安过渡。 “夫人,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管家福叔走上前来,拱手朝楚惊鸿禀告。 “颂儿呢?怎么没看到她?”楚惊鸿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再去催催,让她莫要误了吉时。” 这时,一行黑甲卫士从巷道中浩浩荡荡地走出,为首一人正是西门鎏身边的亲信侍卫。 他们身着黑色铠甲,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威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母亲,是靖远王手下的黑甲卫!”谢长瑜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这队人马,惊讶地喊道。 楚惊鸿心头一跳,疑惑与不安地望向丈夫,“广庭,靖远王这是何意?怎会派黑甲卫来此?” 谢广庭也是一脸茫然,他谢家与靖远王素无深交,此刻对方此举的确令人费解。 “长瑜,你们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招惹到了靖远王吗?”谢广庭沉声问道。 谢长瑜无辜地耸耸肩,“父亲,你知道我的,我一向谨慎行事,从未与人结怨,更别提靖远王这样的显赫人物了。” “罢了,你们先随我上前迎一迎,看看黑甲卫来此究竟所为何事。”谢广庭说着,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向前。 楚惊鸿与谢长瑜紧随其后,一行人在谢府门前站定,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队黑甲卫士。 刚要开口询问,只见黑甲卫士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道路,姜颂身着一袭素色衣裙,头戴白花,缓缓从队伍中走出。 “颂儿,你这是……”楚惊鸿见姜颂和黑甲卫一同出现,不由得愣住了。 姜颂福身行礼,“父亲、母亲,孩儿来迟了。这些黑甲卫是靖远王派来协助我们迁坟的。” 谢广庭和楚惊鸿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抹讶异。 姜颂微微一笑,“王爷说咱们谢家检举谋逆案有功,他担心那四个家族的余孽会趁机报复,所以特派了黑甲卫前来护送。” 谢家人心中稍安,却也不便多问。 “既然是靖远王的一番好意,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谢广庭拱手朝黑甲卫士们致谢,“有劳诸位了。” 为首的黑甲侍卫抱拳回礼,“谢大人客气了。” “颂儿,今日宴儿和瑜儿会陪你一同前往,迁坟事宜便交由你们负责,务必小心谨慎,莫要出了差错。” 姜颂点头应允,“父亲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说罢,她转身走向马车,谢长瑜和谢长宴也紧随其后。 临上车前,谢长宴淡淡地看了姜颂一眼,“昨夜,你去了哪里?” 姜颂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正对上谢长宴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心中微微一颤,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靖远王府。” 随后登上马车,没有再给他询问的机会。 谢长宴眸光微闪,看着姜颂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兄长,上车了。”谢长瑜招呼了一声,率先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谢长宴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不多时,迁坟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谢家的马车在前,黑甲卫紧随其后,两旁是道士和侍女,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议论声此起彼伏。 马车上,姜颂跟谢长宴两人并排而坐,却各自望着窗外,气氛有些微妙。 谢长宴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去靖远王府做什么?”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姜颂抿了抿唇,转过头看向他,“求人。” 谢长宴微微皱眉,“你跟阿鎏很熟?” “是。”姜颂轻笑一声,眸中带着几分戏谑,“比你想象中的要熟一些。” 谢长宴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马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车轮滚动和外面吹打的声音。 姜颂心中轻叹,她其实并不想与谢长宴闹僵,但不知为何,方才听着他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刺他几句。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对他始终存着一丝怨念吧。 经过一路的颠簸,迁坟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静安寺旁边的荒山脚下。 崔芸娘的坟包在荒山顶上,山道崎岖,只能步行。 姜颂和谢长宴、谢长瑜三人带着祭品和工具,率领着仆人和道士们,艰难地往山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