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杰坐在床前剪指甲,他还在想报纸上的那一则抗日纪事。
上一世,报纸上有这个报道吗?他没印象。
“哎,平安里54号的事,林遇梵知道吗?”
三奶奶简素贞在收拾箱笼,“应该不知道吧?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你怀疑是她写的?”
“林遇梵在港城那几年不是在报社就是在书局工作,她肯定擅长这个。”
三奶奶摇头:“不可能,听说是大作家写的,男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这么传的。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谁都能整这么轰动?你说会不会最后把你爆出来?”
赵明杰:“大哥说是针对秦河的。”
简素贞不免抱怨:“就怕秦河把你们给供出来!大奶奶的亲戚都不是啥好东西。好的提携不见拉你一把,这种坏事拉上你。”
“得了,别说了。早点准备东西,等我把房产也卖了,我们早点走。”
最后一封稿件连同举报信,林遇梵早已经写好。
稿件寄给《光明日报》,举报信则寄去调查处日伪调查科,可谓双管齐下。
寄出信件后,林遇梵出发去贺公馆,明天孙敬喜一家即将前往港城,她这是去送行的。
贺公馆就只是一幢小洋楼,楼上楼下都摆满了打包好的东西。
虽然林遇梵曾经试图说服喜姑把房子卖了,不过他们不听,她也没有再三劝导,毕竟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让喜姑顺利离开。
喜姑家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还小,最大的女儿已满十七岁,中学毕业后并没有出去工作。
他们这种人家的女儿,找工作是个麻烦事。
工作如果不够体面,那还不如在家待着,等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开始相亲,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
嫁个有前途的好男人那就是最好的事业。
不管你认不认可,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现实和愚昧。
当然,很多女人,自己就愿意愚昧。
孙敬喜算是思想比较开明的,她也不愿意让女儿去当个打字员或者售货员,凭白拉低了身价。
这次去港城长住,她还担心耽误了女儿挑选夫婿的终身大事。
林遇梵宽慰她:“晓晴还小呢,现在流行满二十岁才结婚,喜姑你别着急,去了港城,说不定找到更合适的呢?”
孙敬喜自己长相就一般,女儿随她也一般,她更发愁,“她没什么优点,就是白。”
“她不止白这个优点,我以前还看过晓晴写的文章,她字写的好,文章也写得蛮好的。”
坐在阳台前由着老妈妈篦头发的贺晓晴本来不愿意搭茬讨论这些无聊话题,但听林遇梵夸她文章写得好,她不免放下手中杂志,回过头来,道:“可惜我姆妈说,女人再有文化也没用,最后还是得相夫教子。”
孙敬喜把几块没那么好的布料挑选出来准备送给佣人,她说:“你要是能自己养活自己,我绝对不说你半句。”
贺晓晴微微噘嘴:“我出去找工作,你又嫌弃我丢人,我怎么养活自己?”
“出去工作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在家舒舒服服的多好?何必自找苦吃。不过你一定要找工作试试,我也不会拦着不让你去。”
“海城你拦着,到了港城你就不拦着了?这边我还认识几个同学好友,那边我认识谁?梵姐姐你听听我姆妈说的话,气不气人?”
林遇梵重重点头:“气人。”
孙敬喜自己也笑:“你啊,就应该跟你梵姐姐学学,二婚能嫁这么好,到哪儿别人都得给你面子,点头哈腰巴结着你。
“你又没把我生得像梵姐姐这么好看,你让我怎么学?”贺晓晴嘴巴也厉害。
“把自己打扮好看一点,走出去,仪态好一点,不要弯腰驼背的没个精神,知道自己先天不足,那就更要后天努力了。”
“行了,我说不过你。去了港城,我就找工作,你说的,只要我能养活我自己,随便我怎么折腾。”
话是这么说,不过孙敬喜到时候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也就这么一个。
又聊了几句,晓晴洗完的头发晾干了,她起身进屋去。
孙敬喜见周围没人,用手肘碰了碰林遇梵,“等我去了港城,我先帮你打听清楚,那三个姨太太究竟是什么底细,等下个月你来了,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林遇梵只关心怎么过户房产的事,对于赵之敖的姨太太,合得来就是好同事,合不来那就尽快剥离,各过各的。
不过她不想打击喜姑的积极性,只笑道:“打听得来就打听,打听不来,也不用太伤神,是三个姨太太,又不是三个祖宗。”
喜姑被逗笑了:“还是你看得开,我不行,你姑父要是有这个找小老婆的心,我非挠死他不可。”
林遇梵没说他们不一样,不好解释。
在贺公馆吃午饭的时候,说起贺家众人抵埠后的交通问题,表姑父贺展鸿说:“你们婚礼那天,之敖特意问我,说到时安排车来接我们......”
孙敬喜给林遇梵倒了小半杯黄酒:“之敖这么个大忙人,我怕他早把这事忘了。不知道港城叫车方不方便?老贺,我看还是让你们医院派车来接比较稳妥。”
对港城那边医院还不熟悉的贺展鸿,想着赵之敖是自己人,他又有车行那么方便,肯定找自己人更合适。
“现在安排车挺不容易的,我就是怕一头麻烦医院来接,另外一头之敖又派了车来,那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么?”
林遇梵听明白了,姑父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打个电报提醒赵之敖,别忘了派车。
如果是寻常夫妻,打个电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只是她和赵之敖算不上寻常夫妻。
但在别人眼中他们是,所以林遇梵也不好拒绝,回家后,还是写了一封简短的电报,让人发去港城给赵之敖。
她那封电报就两行12个字:姑于哿午抵港,勿忘接待事宜。
(哿午:韵目代日,为“20日中午”之意。)
为了节约电报费,真是字字千金。
翌日清晨,林遇梵睡了个懒觉,她还没起床,桂香把最新的《光明日报》塞进了蚊帐里。
“小姐,没登!“
林遇梵不急不忙地起身,快速翻阅,果然如她所料,秦海没有刊登她最后的稿子。
“铁龙去买报纸的时候,卖报的说,很多人在等着看呢,结果没有。”桂香担忧道,“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让二少爷帮忙?”
“不用。”林遇梵从抽屉里拿出她早就备好的另外一信封,“让铁龙送到光明报社,交给主编苏一白。”
桂香重复了一遍:“主编苏一白?”
前段时间,林遇梵就安排铁龙去光明报社周围踩过点,铁龙认得秦海和苏一白。
“铁龙知道的。还有,叫铁龙不要自己亲自去送,找一个面生的人去。”
因为赵立翔每次都是中午之后才去上班,桂香怕报社没人:“要不要下午去?”
下午去来不及。
林遇梵摇头:“现在就去,报社上午是上班的。如果十点前还没找到苏一白,让铁龙马上打电话回来,不要耽搁。”
桂香应了一声,赶忙出去。
不到八点,铁龙就守在光明报社对面。
可等了一个多小时,苏一白始终没出现,秦海倒是早早就来了。
距离十点就剩下半个多小时,铁龙不想坐以待毙,大少奶奶安排的任务,他没完成,白白辜负了大少奶奶对他的信任。
之前调查秦海和苏一白的时候,他就有这两人家里的电话,铁龙跑到旁边公共电话给苏一家挂了个电话,他佯装成报社的人,通知苏主编十点前来开会。
这会儿,苏一白还没起床,他被老妈子叫醒,说报社要开会,十点前必须到。
近来发现升职无望的苏一白本想偷懒下午再去报社的,不得不快速爬起来,心底琢磨,为什么突然通知他开会?
难道报务主任的职位还有希望?
他赶紧刷牙,早饭也没时间吃,出了门,叫了辆黄包车就往报社赶。
紧赶慢赶在十点前到了报社。
在报社门口还没进去,就被一个颇有姿色的青衣女子给拦住了。
“有事?”苏一白略微警惕的看了眼对方。
那女子直接把一封信塞他手上:“一个......绅士让我给你的。他让我提醒你,马上拆开来看。”
说完青衣女子翩然离开。
苏一白愣了愣,低头看了眼信封,落款“四木”。
四木!
这不就是最近风靡海城撰写了系列抗日记事的作者吗?
据秦海说,这是他重金聘请的作家。
对方怎么会给自己写信呢?
他想起,本来今天四木是要在他们报纸上发表关于平安里54号的最终记事,但秦海昨日却说,四木来信,家中有事暂不交稿,版面都留出来了,结果只能临时安排一个实习生的稿子去充数。
苏一白掂了掂这沉甸甸的信封,里面难道有四木的投稿?
四木为什么不直接投给秦海,而转投给他呢?
秦海和四木关系崩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次嘲讽和拉踩秦海的好机会。
这一直以来,苏一白认为自己除了懒,没其他大毛病。
但在领导眼里,懒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小气和不识时务才是。
素来不识时务的苏一白是不懂这一点的。
苏一白只觉得自己空有才气,在报社却一直被秦海压着,他心底满是不服气。
他快速打开信封,只见里面真的平安里54号记事的投稿。
投稿后面还附了一张信纸,展开后,上面字迹颇为豪迈。
【苏主编台鉴,昨日邮寄的稿件,今日未见刊登,不知是秦主编未收到我的投稿,还是贵社另有安排。如明日贵社还不方便安排刊印,鄙人将自行把稿件另投他处。还请知悉。顺颂文祺,四木敬上。】
看完,苏一白一个激灵,为什么秦海收到了投稿却不发?
四木系列撰稿最近这么火,卖火柴小女孩的事迹牵动着那么多读者的心,他没理由私自压稿才是!
他想起秦海前一阵备受困扰的事,也就是秦海三哥做汉奸被调查,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秦海的顺利升迁。
M......
苏一白赶紧展开稿件细看,果然是!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天助他也!
苏一白三步跨两步,快步上楼直奔总编室。
一句话,如果总编不发,四木就要发到别的报社去,到时候,纠查起原因来,连消带打的,不止秦海,连光明日报的总编都要被拖下水。
所以,四木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苏一白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他也无所谓,甚至很高兴被利用,因为他也能从中得利。
起码秦海想要升上去,那是不可能了。
而站在对面抽烟的铁龙这才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之后,转身离开。
林遇梵在家等了两个多小时,当她正准备让桂香去找的时候,铁龙终于回来。
听铁龙描述完苏一看信后的反应,林遇梵知道事情基本上成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落井下石。
又过了一日。
清晨雾蒙蒙的,太阳一直没出来。
街上有卖包子油条的,有卖红薯芋头的,还有摆摊卖日用品的,走街串巷卖报的少年边走边喊着……………
旁边修鞋匠,边敲敲打打,边跟看报纸等待的客人聊天。
“两伙汉奸三个人出卖了平安里54号的国军情报人员,害死了8个人,害惨了小婉萍。”
“有一个姓秦的,之前就被抓了,还有他亲戚,姓赵的两兄弟......”
另外一个人凑前来,“听说姓赵的兄弟就住在后面的秋风里,最大那间老式院子,祖上是当官的。”
“狗娘养的综桑,最坏就是这些没脊梁的有钱人,当日本人的狗,专害自己人。’
“这种人就应该下油锅,千刀万剐。”
旁边一只苍蝇,嗡嗡往后面飞去,穿过一条小巷子,飞过院墙,最后停在一个扫帚上。
刚停下就被一盆脏水泼过来,老妈子在门口叫:“老太太的奶汤好了,还不端上去吗?”
但没人搭理她。
厨房的月洞门前挤了好几个下人,他们都偷偷往正屋张望,有人问:“大爷跟三爷在吵什么?”
“三爷偷偷把南边的田庄卖了。”
“怎么卖的?地契不是在老太太手里吗?”
“鬼知道!别吵。?!”
而此时,正屋地上一个白瓷瓶子被摔了个稀碎。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脸色都不好看。
赵礼杰气得脸色通红,“说什么参加朋友父亲寿宴,原来是偷偷跑去南边把田庄卖了!你说,你是怎么拿到田契的?”
坐在一侧的赵明杰翘着二郎腿,也不辩驳。
“你说话呀!”赵礼杰更气了。
赵明杰小尾指挖着耳朵,满不在乎道:“你让我说什么?我说你又不听。现如今这时局,说不定哪天就打过来了,让你卖田庄卖房产,你压根不卖。那我退一步,我们分家,我卖我自己的,你又不同意。你非得要自己一个人霸占所有祖产,抓着
不放手。不是大哥你自私,我会走这条路吗?“
“赵明杰你少栽赃!不是我不愿意分家,是妈不同意我们分家。”赵礼杰怎么可能承认霸占祖产,他转移话题,“我问过妈了,她没把田契给你。那就是你偷的?“
“是我拿的,妈亲手给我的,老太太糊涂了,给了我又忘记。”
赵礼杰不相信,本来房契地契他之前也是锁在银行保险箱的,日本鬼子投降后,老太太不放心儿子,还是要把这些重要的东西攥在手心,以老太太的脾气,她没断气之前是不可能交出她这些命根子的。
“妈什么人?她糊涂?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把田契给你。你说吧,卖掉的钱在哪里?你先把钱交出来。分家就分家,晚点我叫十三叔公来主持公道。”
钱在赵明杰手里,他怎么可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赵明杰:“房产店铺、家里的古董和老太太的首饰都还在你手里呢,你拿的比我多。我同意叫十三叔公来,让他主持分家,房产店铺归你,但是古董和首饰你总要再给我分一点吧?霸占了这么久,你不会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吧?”
这话说的,赵礼杰气得打抖,他抄起桌上一个花瓶要砸向他三弟,被大奶奶、二姑奶奶和南哥儿给拦住。
烦!”
摔个便宜的可以,但这花瓶也算是值钱的。
眼见这架势,简素贞也不装了,她道:“既然要请十三叔公那就赶紧去请,看看最后是谁霸占的东西多。老实人不吭声就吃亏,我们老实了多少年,吃亏了多少年,我们凭什么要被欺负?”
“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你可别羊头装在猪身上,颠倒黑白!”大奶奶也不甘示弱,“老三偷田契偷卖田庄,报警都是可以拉人的。”
简素贞冷笑一声:“卖自家的东西怎么就偷了?还要挟报警拉人?有本事你去报警,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给老赵家丢人。”
妯娌两个相处十多年,平时没少在背地里互相嘀咕,但这样夹枪带棒正面较量还是第一次。
这边正吵着,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铃响了好几声。
但这不影响屋里人继续吵架。
接了电话的女佣有些战战兢兢地说:“大爷,您的电话。”
她怕大爷不接,又声补充了一句:“说是有急事的。”
赵礼杰这才往屋里走去,而简素贞还在嘀咕:“动不动就说报警,也不怕丢人!”
这话瞬间把赵礼杰给惹毛了,他转身抄起旁边的花瓶,也不管它值不值钱,直接往三奶奶方向砸了过来。
没砸到身上,砸到简素贞的脚了。
简素贞愣了一下,旋即蹲下大哭起来:“哎呀!打人了!遭天收的,不是要报警吗?你不报我报!”
赵礼杰狠狠骂了一声:“泼妇!”
简素贞嚷嚷着要报警,赵明杰当然不可能依着她,真报警就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没好处。
但他老婆被他大哥打了他不能不表态,他直接搬起凳子要砸回去。
二姑奶奶赶紧拦着,“不要这样,你们是亲兄弟啊!”
以前的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妯娌之间就算再不对付,也不会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骂,上次大奶奶和林遇梵吵,二姑奶奶都觉得难堪,没想到这次更甚,这是两兄弟两妯娌互相对打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赵礼杰气得暴跳如雷:“那就报警!偷田契卖祖产,你还有理了?”
正闹着,一个佣人跑进来:“大爷,警察了。”
众人愣住,没叫人去报警呢,怎么警察就来了?
“谁报的警?”赵明杰比他大哥更着急。
结果进来的除了警察,还有调查处的人。
现在这个时间,能惊动调查处的,不是大案就是共产党。
赵礼杰心中大惊,他在调查处可是受过皮肉折磨的,难道季师长的死还没结案?
他突然想起还没接的电话,莫非跟这事有关?
赵礼杰赶紧往次间走去,拿起电话才知道是铎叔公打来的。
铎叔公劈头就问:“你们在吵架?是看了《光明日报》吵架的?”
光明日报?
赵礼杰马上想起什么,但由不得他多问,调查处的人已经跟进来,直接按掉电话,把他逮起来了。
同时被逮的还有赵明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认识你们崔副局长的!哎,你们干什么?我们都是良民!”赵明杰大声嚷嚷着。
妇人们此时也不吵架了,各个呆若木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礼杰脑子一片浆糊,此刻他只想到一个人,赶紧叮嘱跟上来的妻儿:“找赵之敖救我们,尽快。”
大奶奶满脸茫然,这么严重吗?可赵之敖已经回港城了呀,怎么找他打救?
不会让她去求林遇梵吧?
不,她绝不可能去求。
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去。
她以前骂过总有林遇梵求她的时候,结果现在却反过来让她去求林遇梵,这......不可能,她不去。
没过多久,老二房的人终于知道兄弟俩为什么被抓,因为他们曾经在小日本时期跟秦河一起当过汉奸。
他们当汉奸导致平安里54号死了八个国军,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老二房的人只能喊冤,说赵礼杰赵明杰是爱国人士,没当汉奸,跟秦河也只是远亲。
可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喊冤没有用,要有过硬的关系才行。
老赵家有过硬关系的只有赵之敖。
大奶奶拉不下面子,不愿意去,但南哥儿去了两次,都无功而回。
王君瑶到无锡亲戚家喝酒去了,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而林遇梵根本不见南哥儿。
老太太屋里,一屋女眷,各个愁容不展。
南哥儿说:“帮忙打探消息的人说,爸爸和三叔这次凶多吉少,要救就得尽快,后续还可能需要赔很多钱,铎叔公让我们尽快变卖家产,免得都充公了。别的事铎叔公也帮不上忙,其他人更不可能帮忙,都像避瘟神似的躲着我。”
简素贞眼皮轻轻跳了跳,浑身不自在,她问:“为什么要赔钱?”
南哥儿:“赔给那些被害家属的。”
简素贞不想拿钱出来,“大奶奶你们秦家不救那个罪灰祸首秦河了?让他们想想办法呀!”
秦家要是有办法,秦河就不会被关那么久都没放出来了。
坐在一侧的大奶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她揉着眉头,整个人都是虚的。
二姑奶奶问侄儿:“你去景华楼了吗?”
“去了景华楼,四婶也不见我。”南哥儿声音略微低了低,“其他人也没有敖叔在港城的联系方式。而且,联系敖叔可能也来不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四婶去求给他们征婚的那位部长。他能做主。”
老太太的手微微颤抖着:“林遇梵心里对我们是有怨恨的,这也是你们自己平时做人不留一线的苦果。就是有再大的不满,难听的话都不能当面说。上不得台面的事,更不能做。”
老太太这是埋怨大奶奶当初跟林遇梵把关系搞得太僵了。
“谁种的苦果,就由谁去把果子摘下来,自己咽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推开女佣递过来的水烟。
众人都看向大奶奶。
简素贞可不敢表露她上一世跟林遇梵的恩怨,只冷哼一声,道:“我之前跟林遇梵倒是相处的还行,但她现在恐怕也不愿意见我,毕竟见了我,她也解不了气呀。现在谁去求林遇梵能让她解气,怕只有大嫂可以。何况这可是你秦家亲戚给惹的麻
大奶奶还是那个犟脾气,她不愿意低头丢人现眼。
但心底再不愿意,最后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也不得不妥协。
她带着家里准备的厚礼上门,终于在景华楼见到了林遇梵。
林遇梵从楼上下来,她知道大奶奶肯定会来求她的,便只笑道:“什么风把大奶奶这么个稀客给吹来了。”
大奶奶努力挤出满脸尴尬的笑:“遇梵.......我那个......我之前身体实在不好,你们婚礼我也没能参加,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林遇梵只笑了笑,也懒得去拆穿她骗人的话。
她其实对大奶奶的怨念没有特别强烈,她恨的是赵明杰和简素贞。
见林遇梵不说话,大奶奶窘迫地浑身难受,林遇梵不可能不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何必别别扭扭的虚情假意,干脆也就不再客套,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林遇梵听完,微微一笑:“我记得大奶奶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我林遇梵跪下来求你的时候,如果今天反过来,是我求你办事,大奶奶你会帮我吗?”
大奶奶微微愣住,当然不会。
她还恨不得扇林遇梵两耳光,以报当日厨房被打之仇。
林遇梵盯着大奶奶:“你不会,是吗?”
“不是......”大奶奶回过神来,马上急着想要辩解。
林遇梵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心比心,既然你不会帮我,我又怎么可能帮你呢?我林遇梵是这么下贱的人吗?”
大奶奶没想到林遇梵拒绝的那么直截了当,她脑子充血般站了起来,她真想冲上去撕烂林遇梵的脸。
可她不能。
脑子里在回响刚才林遇梵说的话。
??有我跪下来求你的时候。
噗通
!
气冲冲站起来的大奶奶,最终双膝跪了下来,满是屈辱的鸣鸣大哭:“再不救大爷,就来不及了。”
对于大奶奶的下跪,林遇梵满是不屑,“你给我跪下没用。”
跪下还不行?
大奶奶哭的更厉害了。
冤有头债有主,林遇梵轻声说:“你让简素贞来。”
简素贞?大奶奶不懂,为什么叫简素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