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捏了捏萧建离的脸蛋,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忧,浅浅勾起一个笑,故作轻松道, “怀孩子哪有不辛苦的。” 萧建离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对沈时鸢的担忧,她自苏嬷嬷手中接过那碗酸梅汤, 喂沈时鸢喝了一勺, 沈时鸢指了指在地上打滚的雪色,问她, “你怎么出宫了?还把雪色带了出来。” 萧建离圆眸微闪,道:“阿离不想让嫂嫂一人在宫外,便求了陛下出宫陪你住几日。” 沈时鸢双眸微亮,拍了拍萧建离的小脸, “乖阿离。” 萧建离将小手放在沈时鸢的肚子上, 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一旁的苏嬷嬷看了眼天色,问道, “也该用午膳了,墨太医传话回来中午在太医院用膳,小姐和长公主想吃些什么,老身去小厨房安顿。” “另外,长公主既然要住几日,那就住隔壁的院子吧,一会儿老身嘱咐人收拾出来。” 墨珂府上本就没几个奴仆,苏嬷嬷一来,反而成了府里年岁最长的有经验的,况且苏嬷嬷在沈府时就是最老成持重的老人,一辈子闲不住,来了墨府没几日,就帮衬着干起了杂活儿。 府里的奴仆们也十分敬重苏嬷嬷。 萧建离嘟起唇角,摇摇头,同苏嬷嬷道:“嬷嬷不必操心了。” 紧接着指了指地上的空地, “让人在这里搬个矮榻,我和嫂嫂同住就好。” 沈时鸢急忙拉住她, “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怎能委屈了你。” 萧建离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摇了摇沈时鸢的胳膊, “在宫里宫规森严,阿离不能和嫂嫂同住,来了这里总不能再拘着我了。” 一旁的苏嬷嬷像看两个女儿一样,满眼慈爱宠溺。 沈时鸢无奈,笑着抚了抚萧建离的鬓发,点了点头。 萧建离从衣柜里寻了件夹棉的大氅,拉着沈时鸢道, “阿离一路过来见这府里景致独特的很,嫂嫂陪阿离去转转吧,墨太医说了,有孕的人不能总躺着。” 沈时鸢知道,阿离是想让她多散散步,午膳能多进些。 便也没拒绝,跟着阿离在院子里慢悠悠走了一圈。 午膳时,沈时鸢强忍着反胃,多用了半碗。 虽不多,可到底让苏嬷嬷和萧建离放心了些。 *** 另一侧,墨珂在值房草草用过了午膳, 就被萧时冕派去的人叫到了承修宫。 长朔给墨珂端了杯茶, 墨珂拂了拂雪白的衣袖,一杯茶快见底,都没听见萧时冕的声音。 墨珂蹙起眉心,黑白分明的双眸向萧时冕看过去, 问道,“陛下喊臣过来,莫不是请臣喝茶的?” 萧时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在杯壁上, 喉骨攒动,嗓音低沉, “她……如何了?” 墨珂挑眉, “陛下不自己去看看,何必来问臣?” 萧时冕面色未动,墨珂自殿中看去,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隐匿在炙暗中。 墨珂心下短叹, 直言道:“女子怀胎本就不易,鸢鸢体质虚弱,孕吐比一般孕妇要严重,又遇此事,实在忧思过重,长此以往,对她和胎儿都不是好事。” 萧时冕骨节渐渐收紧,漆黑的瞳仁晦暗无光, “朕着人送去的补品,可有按时给她服下?” 墨珂放下茶盏,皱眉道, “陛下,心病还需心药医,再多的补品都是徒劳。” 话音落下, 墨珂眉心依旧紧拧,她思忖良久,终于问到, “陛下,恕臣斗胆问一句,这个孩子,您还准备要么?” “鸢鸢是臣的徒弟,在臣看来,这些事情里边,她是最无辜的,却要被你们的恩怨裹挟在痛苦里,她本应该有更幸福的人生。” 这话十分大胆,可墨珂却不得不问,以理性的角度来看,若他们二人此后各安天涯,这孩子,还是不要的好。 墨珂此举,实在是为了沈时鸢而打算。 人生漫长,谁都不保证未来鸢鸢会不会再次遇到倾心可以共度余生的男子, 可若有了孩子,以她的死性子,定会守着孩子过。 萧时冕垂着眉眼, 宽大的身形竟有些落寞之意,周身气压极低。 就连嗓音,也压的极低。 “朕从未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也从未想过放手。” 墨珂眉心紧拧,口吻有控诉之意, “可陛下,却不断的用你们的情分,去逼她剥离自己的原生家庭,沈德林是自私无情,可那些都与鸢鸢无关。” “你既与她相爱,就应该承受与她相爱的结果,难道这一切,不是陛下强求来的吗?” 墨珂一口气说完了这几日憋在心里的话, 此刻,她顾不上什么君臣之分,故人之子,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小徒弟再受委屈。 萧时冕紧绷唇角,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半丝怒气,只有零星自嘲。 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过往真相,他从前的强求,真像一场笑话。 可无论怎样, 他都做不到放手,那是他二十年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束。 墨珂平缓了胸口的浊气, 又语重心长的同萧时冕道:“陛下,臣与云姐姐相识多年,最知道她的性子,她是这世间最温良坚贞的女子,被萧明困住,她必定痛苦难耐。” “可臣相信,无论她身处何种境地,她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困在过去的仇恨里。” 谈及母亲,萧时冕有一瞬间的失神,虽年岁久远,对母亲的记忆逐渐淡去, 可他依旧能想起她那双温柔的眸子。 萧时冕的呼吸渐渐凝滞,双眸里说不清是何种情绪。 墨珂缓缓站起身, 拿捏着分寸,再次开口, “陛下,人一辈子总要向前看的,若总活在过去,那些逝去的人,也不会真正安息。” 音落,殿里是长长的沉寂。 直到萧时冕低沉的嗓音响起, “朕知道了,墨太医下去吧。” 墨珂行过礼,清明的眸子犹疑了一瞬, “陛下,臣想见见沈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