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将那碗白粥一口闷下, 随后,将头闷在被子里,背对着萧时冕,阂上了眼皮。 萧时冕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被角掖紧后, 转身坐在案几前,批阅起了奏折。 马车一直在哒哒前进, 萧时冕忙着政务,期间还有侍卫压低声音传来的路途报告。 沈时鸢一直静躺在榻上,背对着马车里的那个人, 至于马车要去哪,她不想知道,也无力关心,去哪都不过是四角囚笼而已。 … 一直到了快傍晚时分, 沈时鸢才见到了花阴和杨春生, 他们被萧时冕关在囚车里,一直跟在车队最后边。 萧时冕撩开马车上的锦帘,让沈时鸢看了一眼, 就将锦帘放了下来。 花阴和杨春生看样子并没有受到廷杖,只是容色枯槁,头发散乱的被关在囚车里, 无尽的自责与悲痛上涌,令沈时鸢眼前忽明忽暗。 胸中一阵翻滚,一张嘴一口鲜血自喉间喷涌而出, 鲜红洒满了她的雪白中衣。 吐了一口血,沈时鸢才觉得胸口的憋闷舒缓了许多。 只是坐在一旁的萧时冕却大惊失色,他慌忙丢下手里的奏折, 跑过去扶住沈时鸢, 怒喊了陈非立刻去寻大夫。 随即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双眸闪烁着心疼,面色愈发寒惕。 沈时鸢将头埋在他怀里,努力平息着胸口残留的郁气, 缓了片刻后,她抬起头,问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了他们?” 萧时冕用衣袖轻擦去她下颌的血迹,迎上她眸底的厌恶, 心口钝痛的同时也心软了一些。 他淡淡道:“阿鸢,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喝药,好好吃饭,我自会放了他们。” 她自己本就是大夫,知道这不过是落在胸口的一口淤血而已。 只不过他愿意松口,她也就懒得再和他争辩。 萧时冕却不放心,一直等到陈非带着从镇子里寻来的大夫,给她把过脉,开了个方子, 才亲手将那身被血迹污了的衣衫剥去,给她换了身干净中衣。 看她背对着自己窝在锦被里,幽深的眸底晦涩难掩。 他走出马车环视一周后,将陈非唤来, “走到哪儿了?” 陈非拱手回答:“已经进阳州了。” 萧时冕点点头,又问道:“谢知远呢?” “谢大人自京城出发,比我们先一步到达阳州,此刻已经和开阳刺史,共同等候陛下了。” 萧时冕颔首,转身进车厢时,身形顿了顿, 又安顿陈非:“好生照看那俩人。” 陈非无声应下,心里微叹,陛下的深情,和沈娘子的执拗,这个解不开的死局,就连他们这些身边人看着都唏嘘不已。 这次沈娘子的逃离,算是彻底把陛下心底的温软撕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偏执和强求。 … 皇帝亲巡东南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东南道的州县都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这位新帝的到来。 昭云每一任皇帝都要在新执政时巡访民间,一来是为了探察民情,二来是要看看当地官员的办事能力,也是为了和父母官们拉进些关系。 阳州刺史柳溪山自从得知阳州是皇帝南巡的第一站后,亲自领着州府的人去选了个精致的宅子,以保皇帝安置着舒心, 柳溪山在任多年,经历过三任皇帝亲临,脑子里还是那一套老法子, 虽然皇帝只住一夜,可若住着舒坦,别的方面也就没那么挑剔了。 柳溪山搓了搓手,心里盘算起来。 细小的双眸精光一闪,朝堂中正品茶赏花的吏部尚书谢知远走过去。 “谢大人一路奔波而来,不如先去休息休息,陛下刚进阳州,到了也是深夜了。” 谢知远放下茶盏,爽朗一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柳大人太紧张了。” “陛下在阳州只停留一宿,大人刚才的安置已经很好了!” 柳溪山呵呵一笑,打了个官腔,紧接着凑过去,在谢知远耳边低声问道, “谢大人,这个……不知陛下此次出京,身边有没有佳人陪同啊。” “谢大人给下官透露一点,下官也好再准备着……” 谢知远嘴角弯了弯,面上客套的很, 陛下后宫统共就那么两个,带没带人出宫,想都不用想。 只是,身为二品大员,可不能随意向底下的人透露皇帝喜好。 他绷了绷嘴,思量再三,同柳溪山道:“陛下政务繁忙,平日里也少见后宫妃嫔,南巡是大事,带女子出行总是不便。” 言外之意就是皇帝不近女色,你们少整那些有的没得。 谁知柳溪山一听,竟会错了意,陛下难得出趟门,怎么会带宫里常见的娘娘呢, 世间男子都爱口新鲜的,就算是皇帝也是衣食男子。 那些州府的官员,早就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做个贵人也是好的。 以往的皇帝南巡不都是借着政务,出来醉生梦死几日嘛。 柳溪山拱了拱手,面色微动的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把小厮召了来,安顿他们赶紧去安排酒菜和女子。 另一头, 皇帝的车驾向阳州城急奔而来,陈非敲了敲车门, “陛下,再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到阳州城了。” 马车里, 萧时冕正束好了腰封,看向床榻上,睡的正熟的沈时鸢, 他情不自禁的又俯身下去,看着她瓷白的面,紧贴着绣枕, 鬓间散落了几缕碎发,在月色的围笼下,显得格外的柔软乖觉。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她那么的乖巧。 温热的指尖轻触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唇上, 动作轻柔而缱绻。 他慢慢弯下腰,轻柔的,缓慢的压在她的唇上,不停的揉撵,含吮。 前日的亲吻,是带着惩罚和恼怒。 而现在,他只想吻她,只想将她揉化了,融入他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