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0(一更)(1 / 1)

***

阿飞发烧了。

仔细想想,这实在是难免的事情,这么大冬天的,仗着自己年轻、身子骨好,只穿着件单衣就在外头乱跑,碰上了乔茜,中了蚀骨的迷香不算,两个人还在雪地里翻滚了十几圈......被捉到这里来,连个衣裳都没换、头发都没洗,就那条完全湿透的

裤子贴在身上......

这件事乔茜发现的。

乔茜第一眼看见阿飞,就觉得他非常像一头小狼,年轻、没有太多经验,然而坚韧、不屈,只要你用硬的,就永远不可能征服他。

她用“眼儿媚”去对付阿飞,阿飞栽了,但他藏了根冰锥在手里。

她把那冰锥缴了,他还能不动声色,等待她靠近时才动用最后的劲力。

………………谁要是看他年轻,就轻视他,那么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乔茜却很清楚阿飞的秉性,一直都非常谨慎。

所以,乔茜总觉得他虽然被抓住了,但很可能正在想法子跑出去......她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太熟,第二天一早,就早早地起来,去瞧一眼阿飞。

她想:这小子昨天闯进我的家里,差点给我身上戳开个血窟窿,我要是没脾气,那还是我么?不过,他这罪也算受啦,穿着湿衣裳自生自灭一晚上的感觉很不好吧?哼哼......这就给他投喂食物,(指挥陆小凤)给他擦擦身子、洗洗头,这事儿就

算化干戈为玉帛啦。

结果一推门,面对的并不是狼少年冷冰冰的眼神,而是他蜷缩起来的身子。

32“............“

阿飞跟从水里捞出来似得,浑身湿淋淋的,出了一身冷汗,肌肉都在不停打颤。

3:“............“

乔茜跳起来,跑过去摸他的额头,一碰,迅速地缩了回来??这简直烫的惊人。

乔茜再瞧瞧他的模样。

他苍白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焦灼的薄红,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好像蝴蝶的翅膀,因为被雨水打湿而飞不动了。

乔茜赶紧跑出去,砰砰砰敲门,把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敲出来。

陆小凤还睡呢,睡得二五八叉的,被他这上蹿下跳的小姑奶奶给扯起来就跑。

她指着阿飞,道:“他头上好烫,烧得好厉害。”

陆小凤立刻醒了,一瞧,果真病得奄奄一息。

要说乔茜昨晚晾着阿飞是有意为之,陆小凤就是真的没在意……………

伸手一摸,倒霉孩子像块烧起来的火炭。

花满楼皱眉道:“我出去请大夫。”

小姑奶奶却说不必,药她自有办法,绝对比这破地方的大夫要管用的多。

话还没说完,她手上便变戏法似得多了个纸板,哗啦往出一抽,只见两扇金光闪闪的翅膀抽开......好似是个铜片做的小玩意儿。

小姑奶奶便自那玩意儿上取下了什么,撕开是一粒白生生的药丸,她扶起了阿飞,温声道:“小犟驴,你生了病,要吃了药才好,乖乖听话好不好?”

阿飞双眼紧闭,呼吸声又发额、又沉重,一副快要把脑子给烧坏了的样子。

乔茜本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回应,却不想阿飞的求生欲极强,居然听见了她说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乔茜怔了一怔,把药片塞进他嘴里,正要再给他喂半盏水,阿飞已经极坚强地直接把药片咽下去了,又因为那过于浓重的苦味而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乔茜赶紧为喂他喝了一盏水,他急切地全喝光了。

好,接下来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乔茜道:“生病了要发汗,总得干干净净的进被窝,你们帮他拾掇拾掇吧,我去给他垒个窝!”

陆小凤道:“那是什么药丸?”

乔茜便道:“这你就不必管啦,总之,一日两粒,药到病除~”

说完,她负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走掉了。

陆小凤与花满楼也不惊讶??住在乔乔酒馆里,惊讶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情绪了,成天一惊一乍地像什么呀?况且,连酒馆都能自己长着腿跑了,还从农历五月跑到了农历十一月,乔茜手里拿出个长翅膀的铜片里包着药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两个人就先把阿飞挪到自己屋里??西厢的屋子虽然不冷,但十分简陋,什么也没装,连淋浴头都没有。

阿飞病得晕晕乎乎,除却刚才吃药的时候有点心力,现下估计已又晕过去了,花满楼帮他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托着他的脑袋,洗了个头??他的头发已因为冷汗而浸湿了。

洗过头,用毛巾包起来慢慢地搓。

陆小凤一边搓搓狗头,一边因为无聊而和花满楼闲聊。

他神神秘秘地说:“花满楼,你有没有猜过乔乔的真身?”

花满楼:“嗯?”

陆小凤道:“难道你没有注意过她的用词?”

花满楼很配合地问:“......用词?”

陆小凤的眼睛里于是闪过了极为犀利的光芒,慢慢道:“她说“垒窝”!她说她要去给这小子‘垒窝‘!”

花满楼道:“……..…所以?”

陆小凤道:“我看,她的真身一定是鸟!”

花满楼:“…………”

花满楼失笑道:“就只因为这个?”

陆小凤猛搓阿飞的头,说:“那怎么可能呢?桩桩件件,七章且听我细细分解。”

于是,他便叽哩哇啦的开始说话,陆小凤这人,平日里在江湖上,干的还真的是查案的活儿,说起推论的话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比寻常的衙门捕快要高得多,这一是一,二是二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当然,什么猫头鹰头猫和鹰头猫头鹰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结果说完,花满楼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例行为他捧场,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反正在花满楼眼里,乔茜也指定不是个人。

陆小凤忽笑了,道:“我一开始只觉得乔乔是翠鸟,因为她的头发的确偶尔能瞥见蓝光,搞得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每日三省吾身??到底有没有买过点翠首饰送姑娘。”

花满楼道:“我家不用点翠首饰。”

陆小凤“嗯?”了一声,惊讶道:“你家没有?”

这就很不能够了呀,江南花家、天下豪富,家中一应都是最上等,点翠乃是用翠鸟颈羽所制,且非得是活鸟才行,如此制出的首饰辉蓝艳丽,永不褪色,上好的工艺价格昂贵??很难想象江南花家里竟没有。

花满楼道:“我母亲修佛,不愿家中有此物。”

陆小凤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不过,我近日发现,她或许不是。”

声音神神秘秘的。

陆小凤悄悄凑过来,道:“我发现了乔乔的一件事......不过不知道这算不算鸟的阴.......“

花满楼“嗯?”

…………这怎么还涉及到阴私不阴私的了。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选择继续捧场:“愿闻其详。”

陆小凤的嘴巴简直都快贴到花满楼耳边了,悄悄地道:“乔乔她啊......毛褪色!”

TE:“......“

花满楼:“

花满楼:“

陆小凤继续说:“所以,她的真身会不会是......乌鸦?”

花满楼发出了不解的声音:“......啊?“

陆小凤还搁那继续推理呢:“她的头发是越洗越黑......而且还爱钱??有金有银、连屋子里的杯子都要用琉璃的!我听人说,乌鸦最爱亮晶晶的东西......对了,我们哪天试试让她唱歌听听,歌要唱得难听,那准没错了!”

“......“

花满楼:“

花满楼也悄悄地对他说:“陆小凤,乔乔在你身后。

陆小凤头皮一麻,咔嚓咔嚓咔嚓转头。

……...背后一个人也没有。

陆小凤:“………………………

陆小凤“嗖”的一声把头扭回来,瞪着花满楼。

花满楼的唇角露出了一惯的微笑,只不过弧度确实翘得有点高………………

陆小凤“哼!”了一声,猛搓阿飞狗头。

睡得昏昏沉沉的阿飞咽喉里发出了“唔......”的一声,感觉脑子里晃晃荡荡的,不是很舒服。

***

阿飞被洗涮干净后,乔茜给他的窝也垒好了,地点还是他昨晚被关着的西厢房,因为事情有点急,所以乔茜没有太琢磨家具的搭配,随便弄了弄,重点在于一张很柔软、很舒服的床。

不知道为什么,乔茜瞧见阿飞蜷缩着的样子,就觉得他当真很像一只小兽,她于是充分地参考了兽类的安全感法门,把床设置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两面靠墙??他要是害怕还可以把自己缩进角落里抖一抖,哈哈哈哈哈。

其次,就是卫生间了。

一个屋子住的舒不舒服,其实很大程度上看卫生间,卫生间要是积水、地砖开裂,小而脏,没有窗户、那无论外头多整洁干净,住起来都非常不舒服。

乔茜以前在她工作的城市市中心租房,在一众老破小里,就是这么挑房子的。

她又细细地给这间屋子做了卫生间的干湿分离计划,装上漂亮的大镜子和亮堂堂的灯,很是满意。

走去外头一看,又觉得太素了。

她加了一套圆木桌椅,往桌子上摆了个玻璃小花瓶,后来又去昨日那废园之中,折了一支红梅放了进去。

红梅吐苞,暗香浮动。

是冬天里的春意呢。

她觉得很满意。

阿飞仍在梦中。

但即使在梦中,阿飞也从未感觉这样好过。

他的身体仿佛在被什么极温暖、极柔软的东西裹住,令他想要蜷缩到更深处;他的鼻尖轻轻嗅动,捕捉着空气中那种干燥而清洁的香气,暖融融的,很好闻。

有一双手正在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那么温柔,那么暖和......有那么一个瞬间,阿飞的胸口忽然泛起了一种奇异的胀痛与酸涩。

他想到了家。

但他早没有了家。

七岁,母亲死后,他就没有了家。

有什么湿润而滚烫的东西自他的眼角缓缓地流下,打湿了他的鬓角。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被被野兽的利爪撕裂时一声不吭,被一双手轻抚额头的时候却会忍不住流下眼泪。

然后,阿飞骤然惊醒!

他挣扎着要跳下床,可是他刚撑起身体,人就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有人问:“你醒啦?“

这声音......就是他在昏沉之时听见的那个,又温柔、又怜惜。

阿飞一扭头,就瞧见了乔茜。

她今天没有扎发髻,只是随随便便地团了一团,高高地扎在头顶上,额前和脑后都有毛茸茸的碎发。

她正坐在桌前,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拨弄着花瓶里的红梅,她的眼角有点微微的下垂,其实看起来有股无辜又可怜的气质,像这个样子瞧着阿飞的时候,阿飞甚至有点恍惚。

恍惚的是??为什么?

他们的相遇并不美好,刀剑相向,像是两条奇形怪状的狗在撕咬。

他输了。

他明白自己输是因为江湖经验不足。

可是,狮虎在捕杀猎物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猎物的生存经验不足而放过,这本就是天地间的残酷法则。

所以,他躺在雪地上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怨怼,也没有恨,他只是很冷静??冷静到自己的命简直不是自己的命一般,悄悄地摸了一根冰锥,藏在手里。

………………结果也被发现了。

他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没有。

他没有死,也没有被折磨虐待,他发起了烧,她甚至还喂了他药吃,他记得那药,极其苦涩。

......*14?

阿飞很想这样问一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乔茜却已笑开了,上上下下打量了阿飞一番,十分不怀好意地道:“醒啦?你睡着觉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叫姑奶奶哩,乖宝贝。”

BA“............“

阿飞的额头暴出了一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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