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边,专门挑了个年长的船夫来搭乘,刚一开口打听,船夫就滔滔不绝把当年的情形都告诉了他。 从孙西施祖父母讲到孙西施原名,又讲到家中为何就一个女儿,讲到如何嫁给了孙守根。 正讲的起劲,忽然指着前头船上的船夫道:“罗二的娘是孙西施的姑母,他们在凤鸣亲戚不多,两家处的尤为好。” 说完不等俞明祉示意,就扯着嗓子喊:“罗二,今儿出行的早啊。” 罗二在船上转过头来:“今儿醒的早。” 船夫加快了手中动作,热情的介绍道:“罗二,这位客官想打听你舅舅家当年的事情?” “我舅舅家?”罗二疑惑的望着俞明祉,每日里见到太多的客人,再次见到俞明祉很是面生。 俞明祉却记得前些日子,他们曾在珍珠巷后面的河道见过一面,他正为醉清风酒坊送酒。 主动上前打招呼道:“船家,打扰了,因为一桩旧案,想了解当年的情况。” 说着掏出一把铜板,也没数就递给了身边的船夫。 船夫喜滋滋的接过铜板,把自己的船靠近罗二的船:“客官您小心脚下。” 罗二本就是个活络的人,见到客官掏钱大方,随即停稳自己的船:“客官是官爷?” “非也,不过替官爷了解个情况。”俞明祉实话实说。 罗二反倒没了疑心,当他是收了官爷的钱财,“陈年旧事了,客官想知道什么?” “你舅舅是如何死的?”俞明祉直接说道。 “听我爹说,那天晚上暴风雨,我表姐在家中没等到他们就寻到了我爹,我爹寻出去的时候,船被桥墩拦住,他们被盖在船底下,早已死透。” “船家水性都好,他们怎么会给盖在船底下?” “那天他们运送几趟货,可能累到了,又着急赶回家,且那天风雨特别大,就没躲过去。” “当时有没有报官?” 罗二叹道:“常年在河里的人,水性都极好,但也都敬畏水,知道什么时候该上岸。 既然暴风雨来了,他们却没上岸,我爹那时也觉得蹊跷,当时就报了官,天亮之后官府的人来查看,说没有发现异常。 大概这就是劫数吧。” 出来的早,河道里并没有多少船只,有一只摇橹船缓缓的从前头慢悠悠的划过来,船夫不紧不慢的摇着橹。 河水边的台阶上,两个妇人蹲在那里,一个在洗菜,一个在洗衣裳,不知聊着什么。 聊到欢快处笑的前仰后合,肆意的笑声随着河水飘荡。 河水流的缓慢,不忍带走河面黄色的落叶,不忍惊动周遭的美好。 可这河水却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带走了多少生命。 俞明祉目光从河水移到罗二脸上:“你舅舅过世后,你表姐如何到了李家?” 罗二并没有回答,盯着俞明祉的眼睛,脸色不似刚见时充满笑意,而是充满戒备。 俞明祉知他有何疑问,不等他问,温和的强调: “你不必害怕,州府司理院新来司理,刚上任总要烧上三把火,其中一把就是陈年旧案。你表姐的案子也在其中,所以需要了解清楚。” 罗二瞧着眼前的公子,那气度不是普通人能及。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 一身华服已经洗的半旧,身上也无半点饰品挂件。从容不迫的站着在那里,脸上也是淡定从容。 纵然他每日见过无数的陌生人,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莫名的让他放心。 不知不觉的放松心里的戒备,“我们年纪相差甚大,她出事的时候我还小,都是听大人说的,要不我带你去见我爹。” 老罗已经五十多了,多年的风吹日晒,看上去比同龄的人要苍老许多。 正坐在方桌前穿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从作坊里拿回来的手工活。 听到俞明祉的来意后,有些激动:“罗二他娘临走的时候还念叨,对不起哥哥嫂子。” 罗二估计听多了,没有了感同身受:“爹,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其他的话莫要瞎说就行。” 如此这般,不用拐弯抹角了,在俞明祉的循序诱导之下,老罗慢慢讲述当年他眼里所发生的事情: 孙家在凤鸣人丁稀少,当李家要认孙父做干爹的时候,孙父不敢拒绝,只好同意。 认了干亲之后,两家相处的倒也算好,常来常往,李家的儿子一年会有几天住到孙家。 后来孙家除了孙西施以外,再也没有养活过其他孩子。 孙家父母出意外之后,是李家主动出面给安葬的。 当时罗家姑母想接孙西施过来住,但李家大包大揽接了去,话里话外意思他们家比罗家境况要好些。 罗姑母便不好再逞强,后来因为当初的软弱,悔恨到死也没原谅自己。 李家接了孙西施过去没一年就给两个人定了亲,三年后办了喜事,婚后没多久就生了孩子。 本以为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谁知长大后的孙守根别的学不会,吃喝嫖赌却学个精通。 二闺女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欠了赌债跑了。 因为孙西施长的漂亮,有个西施的名号,所以孙守根跑了之后,许多人打起他的主意。 包括李家的次子,甚至得了逞。 李家父母便不想留她在李家,趁着年轻还能卖几个钱,又能抵一些赌债。 李家媳妇便把娘家一个远房表哥介绍过来,用二十两银子把她们娘仨都带走了。 那表哥姓吴,学得一手好厨艺,开了一家不大的酒肆。之前的娘子病死了,留下一个儿子。 吴老板买下孙西施后,待她却极好,两人一起操持酒肆,待孩子们也像亲生的一样,后来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那吴家在凤鸣也没多少亲戚,所以他们同罗家也常来往,罗姑母为侄女日子过的顺心而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孙守根回来了! 回来就找到酒肆胡闹,要带孙西施回家。 李家拒不承认当初卖掉了孙西施,非说她是守不住空房自行改嫁的,口口声声她是个不守妇道的荡妇,多的时候能聚集十几个人在酒肆辱骂她。 吴老板受不了他们胡闹,便拿出当初的卖身契,要去官府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