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怀笺本还心如死灰的内心开始泛起波澜,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但随着龙潜一句一句的深入,她内心升腾起的火花却是渐渐弱了下去。 龙潜一如当初那个明媚如光的少年,热切、昂扬,坦荡,仗义执言。对于言怀笺此次的联姻,他坦言对言怀笺身陷囹圄的担心,并再三叮嘱要她好好考虑清楚终身大事。 那个男子的眼中,有担忧,有关切,有询问,但唯独没有----爱意。 言怀笺看着对方,却像是第一次认识龙潜一般,细细打量起这个人,问道:“阿潜,你那么在意这件事干什么?我若与那臧儒清退婚了,难道你愿意娶我不成?” 对方的拒绝来得如此果断,一如多年前面对她炙热的告白之时那样:“不行。唯有这一点,我做不到。” “哈哈,意料之中的回答。行,我知道,你只当我是好友、是知己,没有那份心思,又或是说。。。”言怀笺看着对方的表情,转而问道,“你现在。。。有了其他的原因?” 晚风拂过树梢,林涛阵阵,甚是动听。 龙潜点点头,温柔而坚定的眼神终是让言怀笺看清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那么远:“怀笺,我有喜欢的人了,回到海岸之前,打算跟她表明心意。虽然。。。可能会被拒绝,但我的心里,已经容纳不下其他人了。” 言怀笺对很多事情都很迟钝,但在这件事情上还算机敏,他口中的那人,不用他挑明,言怀笺也已知道是谁。 龙潜那性子,喜欢和厌恶岂是藏得住的,也就那个自卑、敏感又犹豫的当事人从始至终都看不清。 只是,证实了自己的心上人确是心有所属,言怀笺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悲伤或是痛苦。虽仍是难免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份轻松,仿佛心里的重担终于都能卸下来了。 “怀笺,你我多年好友,我虽不能许你婚配之事,但也不愿见你如此草草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臧家的风评你比我清楚,你难道真就已经做好打算了?”龙潜也是第一次见言怀笺这般平静,倒是有些害怕,他虽是家中有个妹妹,但对女儿家的心事,还是完全不懂。 言怀笺转过身,向着天阙行馆的方向昂起头,迈着大步走去,露出了这段日子以来最为舒心的笑容。 龙潜有些不解,还想继续追问:“怀笺----” “你放心,我还没懦弱到需要外人来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今后与我相伴终生之人,定会是我真心倾慕、也同时是对我一心一意之人,唯有这件事,我,断然不会将就。”言怀笺头也没回,只留下这话,便潇洒地挥手离去了,留下龙潜似懂非懂地愣在了原地。 大门缓缓关上,言怀笺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龙潜,便已觉察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却是源于那即将成为自己“公公”的男子----虽然,她自始至终也不认为这件婚事能成就是了。 臧舜繁自阴影中缓缓走出,月光下,他那沧桑的脸上竟显得有些瘆人。即使是不擅长察言观色的言怀笺,也觉出了对方的敌意。 说实话,臧舜繁本是瞧不上言家的。在他看来,只在荒洪州这贫瘠的黄土地上耀武扬威的言家,甚至都比不上已经陆续扎根神武州的白家。只是,白家虽是看着平平淡淡,没啥进取心,但肚子里的算计可不少,相比之下,自然还是言家更好拿捏。 何况,因着黑市和灵药之事,臧家虽是保全了大家族的权势,但也是元气大损,面对言家名为联姻的结盟,臧舜繁权衡之下,便也还是应承了下来。 只是,言恒还算是识时务,但言怀笺那态度可着实让他不悦,更别说他们此次的订婚宴最后也说不上完满,言怀笺的胡闹更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而且,他此前也是听闻了言怀笺和龙潜二人关系匪浅,作为已有婚约的言怀笺,深夜夜会男子,传出去可不更让人笑话了? 面对臧舜繁的质问,言怀笺只觉得可笑。 她自小便不服管,所谓的名门教育她也从来没上过心。且不说她和龙潜的相遇只是偶然,言怀笺自认坦坦荡荡,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身为家主,臧舜繁不是没碰过刺儿头,柔者以刚克之,刚者以柔克之。对于言怀笺这般不懂收敛的年轻人,他有的是方法可以对付。 “怀笺,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就算不顾着儒清的名声,可也得想想自己娘家的名声吧。说起来,听闻言夫人只是你的养母,你的生母还只是来自杨禾州一名灵力浅薄的木匠之女啊?” 臧舜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量,透过这夜色,倒是有些阴恻恻的味道。 言怀笺的脸色瞬间便变得惨白。 言恒和秦水仙当年的孽缘,倒也不算是稀罕事,只是,或是碍于言恒的身份,或是碍于她的火爆脾气,倒是没什么人敢当面提及此事来触她的霉头。 但臧舜繁怎会怕她一个言怀笺呢:“虽说孩子都是随父母的,但有些坏习性倒也不必继续传承了。你也不希望,到时候传出去都说,你和你母亲一样不知检点、不守女徳吧?” 对方的话,虽然没那么直白,但其内的讽刺和威胁意味已是不言而喻了。 本来,言怀笺此次来行馆,便是应言恒的要求,来给臧家“赔礼道歉”,来和臧儒清“培养感情”,可臧舜繁这都已经冒犯到她头上了,她哪忍得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敌得过臧舜繁,伸手便要攻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