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峰跟着陶陂来到书房。 待仆人上了茶,关上了门,书房内只剩他们两人时,陶陂才开口。 “本将虽然之前一直在圣上跟前效力,可对边境之事也有所了解。” “圣上虽年事已高,但灭狄之心不曾消减半分,作为臣子,自当为圣上排忧解难。” “吴副将,你久在边关,恐怕对朝中之事不太清楚。” “此次圣上让本将军调集十万大军前来奉池,是顶着压力才下定决心的。” 自古文武不两立,对于和北狄之间的征战,朝上也是分为了两派。 主战派自然是武将,尤其是北狄人不断的挑衅,让那些武将恨不得自己可以跑到草原上去打爆那些北狄人的头。 但乾国不是没有主动进攻过,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 圣上之前的两次御驾亲征,已经将国库消耗大半,严重的损伤了乾国的国力。 所以才会被迫修建城墙抵御北狄铁骑,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如今北狄又有动作,但朝廷内文武两派争论不休。 文官们担忧国库空虚,无力再支撑一场大战。 主张继续加固城墙,采取守势,避免与北狄正面冲突。 他们认为,乾国需要时间来恢复国力,不应再冒险进行战争。 武将们对于文官们的退缩政策深感不满,他们主张主动出击,以雷霆之势一举击溃北狄,彻底消除这一心头大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个道理,无论文武都很清楚,只是武将们一个个喊着要战,却也没有把握真能如他们所说那般击溃北狄。 某个文官中的老臣,撸起袖子就差直接指着圣上的鼻子说当初集整个乾国之力。 差点连圣上都留在草原回不来,如今谁又敢说他定然可以大胜而归? 此言一出,不仅是武将,就连圣上都被怼的无话可说。 此次,圣上任命陶陂为征北将军,驻守边关,调动十万大军,要打的架势很明显。 吴玉峰也是这样认为,但陶陂却道:“圣上将此重任交于本将,本将这一次,只能胜,不能败。” “否则,以后的乾国,就再无可战之心,敢战之人了。” 吴玉峰默然,他明白陶陂的意思。 北狄狼子野心,一直在暗中觊觎乾国富饶的国土。 作为常年驻守边境的将士,更是深受北狄侵扰之苦。 “吴副将,你作为边境的将领,应该明白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圣上希望我们至少能够一举重创北狄,为乾国争取到更长的准备时间。” 吴玉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将军下令,属下万死不辞。” 吴玉峰以为,陶陂跟他说这么多,是准备要他带兵入草原。 就算是去送死,也比去督建城墙好。 陶陂笑呵呵的扶起吴玉峰:“吴副将,攻打北狄是早晚的事,不过不急于一时。” 他扶着吴玉峰的手臂,将他引至桌前,指着上面的一副草图。 “吴副将,之前圣上两次出征败北,皆是因为我们对草原太不熟悉。” “北狄王庭藏在草原深处,我们的大军一旦深入,就如同陷入了泥沼,补给困难,且还会被三大部族埋伏拦截。” “而且他们的骑兵行动迅速,地势熟悉,我们往往难以追踪。” 吴玉峰皱眉看着草图,图中详细地标注了草原的地形、水源、部落分布等信息。 但这些都是之前一次次进入草原后,用无数乾国将士的性命换回来的。 更深更远处,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未知的。 吴玉峰心中一动,感觉到陶陂的意图。 陶陂接着道:“我们需要先对草原有更深入的了解。探明北狄的兵力部署,地形利用,乃至他们生活的规律。” “将军,属下愿意前往。” 陶陂摇头:“不是你,是许满仓。” 吴玉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带兵?” 陶陂继续摇头:“他一个人。” “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陶陂卷起草图:“许满仓长相酷似北狄人,是最适合做探子的人选。” 到此时,吴玉峰才明白陶陂让他带许满仓来的意思。 虽然,陶陂说的有道理,但吴玉峰知道,许满仓这一去,恐怕九死无生。 “将军,满仓虽然身上有北狄人血脉,但他并不会说北狄人的话,也不了解...” “无妨。”陶陂打断了吴玉峰的话:“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将人留在这里便是。” 陶陂已经决定了,吴玉峰也无法违背。 从书房离开后,吴玉峰在仆从的带领下,找到了刚刚沐浴完,换上一身新衣的许满仓。 许满仓见到吴玉峰,连忙跑到他跟前。 刚刚只有他跟两个丫鬟在屋内,这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满仓,你留在将军府,我先回旌安。” 许满仓顿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吴玉峰有些不敢直视许满仓那双黑黝黝的双眼,他知道,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纵然许满仓因为身上有北狄人的血脉而相像,但也仅仅是相像而已。 他在乾国,因此而备受屈辱和虐待。 若是去了北狄,就算是侥幸混进去,又会不会因他身上有乾人的血脉而被打杀? 吴玉峰本想待许满仓熟悉了军中的一切,再将他留在身边。 将来若是再起战事,凭借许满仓的本事,他定然能够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没有想到,大将军竟然要让许满仓去做探子。 军令如山,吴玉峰也没有办法,只是十分的可惜。 他拍拍许满仓的肩膀:“满仓,你留在此处,听从大将军的安排。” 许满仓低声应是,看着吴玉峰转身离去。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除却身后屋内两个丫鬟,这院中再无一人前来。 许满仓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留下自己,只感觉非常迷茫。 之前在军中刚刚找回的那一点点自我,似乎又不见了。 他的一切,全不由得自己... 天色渐暗,薄管事再次出现,带来了一个身穿羊皮袄的老汉。 老汉身上有着浓重的羊骚味,一双手跟脸黑漆漆的。 但许满仓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亲切感。 只因这老汉那张布满沟渠般皱纹的脸上,有着跟他一样比普通乾国人更深刻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