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了城中村的时候,一抹鱼肚白已经划破了天边的黑暗。 因为天亮,老龚早就消失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秀忽而牵住了我衣摆,她苍白空洞的脸,稍稍显得有些柔弱感。 其实,余秀一直都是这样病态柔弱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多看一会儿,就会心生怜惜。 只不过,于我来说,以前我多看余秀,会觉得肯定更邪门。 现在多看,就会想到可怜兮兮的吕阚。 哪儿还能,还敢多看? 给钱下车,便进了城中村。 脏兮兮的街面,四处都是污水,孩子们来回疯跑,空气中弥漫着包子油条,以及炒菜的香味儿。 先带着余秀去吃了顿热气腾腾的早饭,才去了唐全家门外。 没有钥匙,再加上是唐家老宅子,我就不好直接撬锁,其实,在唐家,最多歇歇脚而已,我便放弃了进门,径直带着余秀往另一个方向走。 几分钟后,便到了一个小院外,砖墙院内,是一栋小楼。 楼面对比城中村其余屋宅,干净太多。 院内支着竹架子,晾晒着不少中药。 一个大脸盘子的妇女,正在捯饬着一个药架子。 她忽地回过头来,呆呆的看着我。 阳光照射在她脸上,雀斑显得很明显,很深。 “黄芩。”我喊了一声。 妇女匆匆上前开门,脸上带着一丝丝惶然不安。 此前我和唐全住在城中村里,和黄芩打了不少交道。 她的病鬼男人和老龚一起,将城中村的金银钱财,搜刮的不轻。 之后唐全被魏有明寄身之物上身,她还中过招。 “先……罗先生?”黄芩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愈渐不安。 “你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她又小心翼翼的问。 我倒没纠正黄芩的称呼,这本来就是个代号,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知道,老龚埋在哪儿了。”我开门见山。 “老龚?”黄芩脸色稍稍一变,她低头,顿时就瞧见了我腰间夜壶,捂着嘴,轻吸了一口凉气儿。 “嗯。”我点点头,强调一句:“带我去吧。” “好……好……”黄芩结结巴巴应下来,拉上院门,领着我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沿着西走,越往里,城中村人就越少,后边儿出现了一些田地,地势忽然拔高,便见了几座并联的小山包。 山包下边儿,能瞧见零零散散的坟头,有些坟小的连墓碑都没有,就一个土堆一般。有的坟青砖垒砌,墓碑门板子一般大。 黄芩小声和我解释,说城中村早该拆了,就是各家各户的赔偿谈不拢,迁坟也谈不拢。 对这些,我兴趣不大,基本上没回答。 身边经过了一座坟,黄芩小声和我解释,说是她男人的。 很快,就到了山脚边缘,再往前走,就得上山了。 入目所视,瞧见了一座极为可怜的坟。 正常的坟,都是头大身小,形似一个山包,又像是躺下的人。 而这座坟,只是圆圆的一个土堆,上边儿长满了爬山虎的藤蔓,杂草中钻着许多小虫。 坟没有墓碑,甚至连个上香的痕迹都没有。 “老龚埋了一截在这里。”黄芩小心翼翼的说。 “一截?”我蹙眉,语气诧异。 “嗯……”黄芩满脸苦笑,小声解释:“是这样的……当时老龚死了太久了,被发现的时候,身子和脑袋,都分了家。” “大家瓜分完了他的东西,就只剩下无头干尸,那就只能将尸体埋下来了。” “当时没人晓得头去哪儿了,便只埋了一截。” 稍稍一顿,黄芩又小声说:“不过,之后我是听说了,唐全爸妈两口子,拿了老龚的夜壶,夜壶里头,就是它的头,好像给扔山上去了。” 话语间,黄芩指了指后边儿的小山包。 她再道:“再之后,唐全爸妈死了,老龚就一直在唐家里头。” “这些事情都是我听说的,虽然我家那口子,跟老龚办了事儿,可我们没做过什么害人事情的!” 黄芩又干净撇开关系,生怕触怒我一样。 我再皱了皱眉,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黄芩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不对。”我再开口。 黄芩顿时被吓了一跳,面色不安。 我才告诉她,让她回去了后,给我送来锄头和铲子,然后就没她的事儿了。 黄芩抿嘴,转身,匆匆朝着来时路走去。 我站在老龚坟头前,久久没有言语。 说到底,老龚死的可怜而又冤枉。 被邬仲宽将散的魂魄生生吓死,脑袋还钻进夜壶,死了之后又分尸,头和身体不是囫囵个儿,当鬼都只剩个脑袋。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黄芩将东西送来,再度匆匆离开。 我便开始掘坟。 日头亮,光线好,我掘坟的速度就很快。 本以为老龚被埋的很浅,本身就是城中村的人瓜分了他的遗产,尸体对付埋一下很正常。可没想到,我挖了半天,都不见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