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在下邳的这段时间,毫无疑问的是进修神功大成了。但是我们都知道,高段位的选手往往都容易进入一种寂寞如雪的境界。
张良也差不多如此,他后来和不少人尝试聊过《太公兵法》,却没什么人能给他足够的回馈。】
韩信:……你这么说我就有点想看了。
带着好奇和探求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到张良身上,对旁人视线称得上一句敏感的谋士于是顺着来源看向近来正负责申理军法的将军。
“韩将军不必这么看我。”
于是张良莞尔,浅笑之余还带点无奈:“将军对于兵法,肯定是能够听懂的。”
他想了想,又道:“既然将军近日负责整理兵法,那么良之后自会将兵书一齐送至将军府上。若是将军不介意,良也可以在旁帮忙整理几卷。”
他听说韩信最近的工作量确实挺多的,大将军府上的灯火好几个晚上都亮到了深夜。
虽然张良不是那种乐于奉献,无私加班的人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也不吝啬稍微分担些许。
于是韩信快乐起来,果断地点了点头。
【这种无人理解的挫败感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和刘邦相会,本来不抱什么期望的张良随口提了几嘴,却得到了刘邦的拍案叫绝,并且当即一一施行。
这下可真真像极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际会,一瞬间便击中了张良的内心,让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沛公殆天授”的感叹,在自己的目标实际上和刘邦并没有太多关联的时候,依旧心甘情愿地为他辅佐。
这样堪称天作之合的关系,也成了后世很多君主,为了拉近自己和谋臣之间的关系的固定用语,比如三国时期那几家,动不动就是“吾之子房”的,张良看了都得跟他们要版权费。】
“难道不应该是朕先生气吗?”
刘邦迷惑住了:你们没有自己的谋士吗?你们没有自己的词汇吗?
子房是他的谋士懂不懂?不要轻易来沾边碰瓷啊!
并且,刘邦在心里理了理上一次光幕透露出来的后世信息。
他开创的汉朝,后来被后世人称呼为西汉,后面又有什么东汉和蜀汉,开创者还都是刘启儿子的后代。
西汉之所以会变成东汉,应该是后世人在讲汉的正朔流变的时候,那王莽第一次篡汉,后来被他那叫刘秀的好子孙光复河山了。嗯,真不愧是庙号是世祖,谥号是光武的皇帝啊!
之后东汉末年陷入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最后被那曹老板,不,曹老板的儿子篡位建立了魏,同时代并列出了蜀汉和东吴——这就应该是那三国时代了。
刘邦:你们三国篡了我们汉朝的位置,还要用我和子房的故事?好离谱!
他无师自通了那个版权费的意思:这要是他们能站在他面前,不给点补偿费什么的都说不过去!
【话说回刘邦,他在芒砀山呆了其实
也没多长时间。因为随着胡亥的倒行逆施,
各地的起义情绪终于随着二世元年七月,
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而达到了巅峰。
这里要说一句,陈胜吴广起义,虽然绝对不像是有些人阴谋论的那样,六国贵族复国运动的提前布局,也不是两个懂法的法外狂徒欺负文盲,但也确实不是司马迁口中的真·“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什么都没有的朴实无华的斗争。
说它不是贵族复国运动是因为,为首的陈胜吴广两个人,确确实实就是普通的闾左人士,也就是在封建时代身份地位很卑贱的,接近无产者的穷困家庭。
陈胜虽然确实可能是贵族的后代,毕竟他出生在陈郡阳城县,那里本来是陈国的领土,而古代又有因国为氏的传统,陈胜就算是落魄的陈国王族也没什么稀奇。
可是陈国早在公元前479年,也就是距离始皇帝兼并天下超过两百年的过去,就已经被楚国消灭吞并。而后来造反的陈胜,其行其为,乃至于所思所想,都常常带有着楚人的遗风。
他都落魄到与人佣耕的地步了,再胡扯说他为首的起义不是农民起义,就多少有些太过荒谬了。】
刘季沉默了,对于后世人口中,言下之意都带着点无语的对阴谋论的批驳,感觉到了一种感同身受的荒谬。
说句难听点的话,贵族们一代代地开枝散叶,多少人往上攀附关系,说不定都能找到这样那样的联系呢。
陈国都是多么遥远的过去了?陈胜就算和它有关系,那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他还说他刘季的祖上是魏国的大夫呢!这和他原本是个出生在楚国的平民农民,现在是秦朝麾下的小吏有什么关系吗?
——战国时代啊,就是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
【而说它又不是什么都没有,其实也很好理解。
因为他们此行被征集起来的目的,并不是去修建工程服徭役,而是去渔阳戍守边疆。如果刨除掉这只起义军的农民身份,他们在当时的性质,可能更接近于军队/暴动。
在这里我来给大家大致展示一下,我为什么觉得陈胜吴广起义是具有合理性的。
他们这只九百人的小队,基本上都是从陈郡各个县征调而来的戍卒。我们假定他们是被聚集到陈郡的治所,也就是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省会,陈县出发。
陈县大概在现在的河南省淮阳一带,而渔阳却远在现在北京市高密区附近。虽然现在是我们人尽皆知的首都,但在当时也就是个偏僻的小城。地图直线距离就有差不多825公里,我开高○地图都计算不出步行的轨迹到底要走差不多多少天,只能大致估算一下。】
“啊?”
萧相懵了,他盯着后世人切换出来的画面,上头那远比现在精确多了的舆图,一瞬间看得他眼花缭乱又有点如痴如醉。
这次不像是上回,也许是模仿着他们现在舆图的粗略。
大大小小的城市以红点标注的方式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光幕之上,象征着水系的蓝色蜿蜒曲折,而
更令萧相一时之间难以理解的,
则是那黄绿掺杂的底色,
和错综复杂的黄红黑白线条。
“后世人标注的那条路线,好像一直贴合在一条黄线上。那黄线是后世的道路,不,直道、驰道吗?那其余的红线呢?那黑白间续的线条呢?”
“渔阳那块地带,远在边疆的地带,后来竟然都能成为首都,也就是京城?”
“后世人是怎么做到的?北边呢?北边的敌人怎么办?他们是消灭了匈奴吗?不对,等到孝武皇帝的时候就漠南无王庭了。但是草原呢?草原上要是再诞生新的所谓游牧民族,后世人改怎么抵御他们的侵扰?”
“是将草原也改造成耕地吗?但是那样的成本也太高了。三代时候的刀耕火种基本也不过如此吧!”
韩信支棱起来了,整个人凑到萧相面前,努力插话进萧相的思绪之中:“那还不如直接把草原收入囊中,我们自己在草原上进行官方大规模养马!然后就可以建立大规模的骑兵,这样以草原对抗草原!”
他还是对于孝景皇帝时期的官方养马念念不忘:那得是多少的骑兵啊!
但萧相除了军事账还得算经济的事,一把子按在满脑子都是军事的年轻人的头上,让他到一边冷静冷静清醒去:“别闹,说正事呢。光用来养马打仗,国家全是支出没收入啊!赔本买卖谁做啊。”
为朝廷财政操碎了心的相国,苦口婆心地对着将军开始碎碎念——倒也不是特意要念叨韩信,就是单纯提到了他也就顺道倒口苦水,谁叫韩信刚好送上门来了呢:
“国库都穷成这个样子了,真的没钱干什么需要大操大办的事情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开源节流……”
韩信:……
别念了!相国你别念了!
“但若是草原上也可以有收入呢?”
关键时候竟然还是陈平插了一嘴,解救了被萧相抓着人都有点蔫的韩信:“如果跟中原一样开垦耕田,那确实不是很划算。可如果就是单纯依靠游牧呢?”
他斟酌组织了一下词汇,最后开口:“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除了南下侵扰以外,肯定也有自己赖以为生的方式。除了战马以外,牛羊也是可以放牧的牲畜。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利用牛羊增加收入?”
“匈奴人难以凭借单纯的放牧为生,那是由于一旦天时不对,便没有第二种生存下去的方式。但我们又不是全部要求依赖这些牲畜。”
“可是那样草原地区不就不能自给自足还时常要中央——”本来下意识要反驳回去的萧相顿住了,灵光一现,他若有所思:“对哦,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点明了同一个群体:“商人。”
“商人可以从草原地区买走牛羊运送到内地,也可以从内地收购粮食运送到草原地区,形成流通,我们还可以从中收税。”
萧相沉思了一会,然后颔首:“我大概了解了,但是这只不过是粗糙的计划,具体的细节还有待打磨。”
“并且,”他瞥了一眼旁边
因为他们这番对话同时兴奋起来的刘邦和韩信,还是给他俩继续泼冷水:“就算完善了,说不定也得是以后子孙的事情了。”
萧相郑重地,再次用力强调:“朝廷现在没钱。草原地区也还没打下来收入囊中呢!”
“你们别提前为没影的事兴奋起来!”
刘邦&韩信:……哦
【现代对于部队的常行军要求大致是负重40千克的条件下日行30-40千米并且保持战斗力。
但是考虑到陈胜吴广一伙人,被征发入伍之前身份基本上是平民闾左,甚至不是帝国常用的军队来源中产阶级,身体素质肯定是比不过现代正规军的。】
韩信:……可恶,很难不眼馋。
就算他可以征发市人作战,也不代表他不喜欢什么什么,素质比较高的士兵啊!
【再加上古代道路比起现代来更加原始,就算是有军官进行严格规定与压迫,在不威胁到生命的条件下,他也不可能使人能够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
我大致按20千米每天来算,那就是要走将近四十多天的路。当然,考虑到人体力的流逝和食物补充的匮乏,这个速度说不定还有可以下降的空间。
道路的曲折也不可能只走一条直线,实际路程还会比这个记录更为遥远,时间也就继续被拉长了。
我们虽然不知道帝国给这只部队抵达边疆的期限到底是多久,但是以秦王朝对于效率和精确的注重来看,它也不可能说给予太多宽裕的期限。我根据前面的推算,大致假定为两到三个月左右。】
“后世人和现在的发展真的是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啊。”
刘邦对于这一段的叙述还是比较平静的,甚至听着后世人对于现在的一切都要可怜巴巴地去猜测,去考虑方方面面估计,都有点带着怜悯的好笑在了。
他扭头看向张良,满是轻松地发问:“以后的史书,要不要对于这方面记录得详细一点?要不然就后世人这个全是猜测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也太费劲了。”
刘邦:随手帮帮子孙而已,反正也不是我做事。后世人说不准知道了还得感谢我呢,嘿!
然后后世人下一段的论述就措不及防让他差点闪到腰。
【而大泽乡这个位置,大致在安徽省宿州市境内。现今属于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区,处南北气候过渡带,同时又受黄河、淮河两大水系及海陆气候的影响,冷暖空气交汇频繁,天气变化剧烈。
而追溯到秦王朝时期,整个地球处于温暖的间冰期。其温度相较现在都更为温暖,也因此才会诞生北边一统匈奴的冒顿。大泽乡的气候应该会更偏向亚热带季风气候一点。
而陈胜吴广被大雨困在大泽乡的时候是秦历七月份。
虽然由于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的划分方式,实在是让人在看到,比如韩信汉三年十月取代破赵,六月成为赵国相国这类记录的时候眼神恍惚,有一种时间穿越般的割裂感。直到我们亲爱的汉武大帝刘彻治下把太初历
搞出来,重新以一月份为岁首之后才不太反人类。
但是颛顼历虽然在年份上面搞人心态,具体月份的划分,偏差倒也没太大。我们大致就可以用农历七月的气候去平替一下,也就是公历八月份左右。
虽然听起来已经快接近秋季了,但是在亚热带季风气候下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八月的气候难道好到哪里去了吗?
而大泽乡之所以叫大泽,原因就是附近有一片低洼湖泊,等到下雨天水涨起来,泥巴路泥泞到绝对能够一脚踩下去拔不上来。
就算路还没烂到那个程度,虽然它可能还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被大大小小的河流框成个方形,若要向北前进,却也被睢水正正好阻拦住去路。
——大雨天过河?多少有点不把人命当人命了,人带着这一帮小队的军官也是要顾惜自己小命的。】
……
“后世人,刚刚都说了些,啥?”
刘邦恍恍惚惚,飘移的眼神祈求地落在另外四个人身上。
这一段后世人所说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密集了,密集到把原本正轻松得意着的刘邦一下子直接听懵了。
什么叫做,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什么叫做冷暖空气交汇频繁?什么叫做间冰期?
“……说了陛下的子孙,那孝武皇帝改革历法,建立了以一月为岁首的太初历,终于让后世人不用再看着头疼了!”
韩信选择短暂逃避掉自己听不太懂的东西:他感觉这不能证明他脑子不好使,他怀疑剩下三个更偏向文臣谋士的人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名词整懵了。
他只是第一时间把最能听懂的东西挑出来而已,怎么能叫什么都不懂呢!
并且他相信刘邦也亟需一个自己立马就能听懂的东西来清醒一下。
果不其然,被点出了最易于理解的一点的皇帝陛下一瞬间神清气爽,跟着韩信的叙述就忙不迭的点头:“此言有理!”
虽然在此之前他完全没觉得颛顼历有什么不便之处,但既然后世人都说了,他改一改又没什么关系。
彻儿果然是他们老刘家的大宝贝啊!好曾孙,当曾祖父的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俩谁跟谁啊反正!
虽然自己对务农完全没什么兴趣,但是家里就是种地的,多少对于农时也有点了解的刘邦更是充分做到了举一反三,当场就开始列举现在历法的不当:“现在这个历法,季节和农时都对不上去,确实不够方便啊。”
“百家里面有哪一家擅长天文历法的吗?要不也召集他们来改一改?”
刘邦对此表示很无赖:虽然朝廷没什么钱,但是这可是给了他们一个出仕的机会诶。
能够发挥自己所长,宣扬自己的学说,难道这还不够让百家那些做学问的人满意吗?大不了随便给点呗,朝廷就这么点钱,你看着办吧!
这边放弃钻研困难的君臣二人在讨论历法,那边知道大头肯定在自己身上的文臣谋士三人组则是在细究字眼。
“其实如果具体分
析一下,倒也不难理解。”
陈平反倒觉得有点可惜:“暖温带形容的应该是大泽乡一带气温比较暖和,不如北边寒冷。”
“半湿润应该说的是河流众多,雨水丰沛。”
更了解楚地气候的萧相接过话头:“季风的话,应该指的是楚地一年中按照时令不同,会刮起特定的风。”
他回忆了一下往昔的记忆,半带着遗憾,又含着点没早点发现的追悔:“其实认真归纳一下就能发现了,但是我们先前也没具体记录过这些。”
“东南方向吹过来的风,往往都会带着潮湿的水汽,然后就容易下雨,庄稼长势也好;而自西北方向吹来的风就干燥阴冷很多——这些是不是该让农家去好好研究研究?”
陈平叹了口气,跟着点头:“这也就是我先前可惜的地方了。”
但这可惜倒也不沉重,只是对于自己没能节省点力气的淡淡惋惜。
“后世人只告诉了我们一地的情况,那么天下其余的方位呢?这些就该是我们具体去探索的了。”
张良反倒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拍在陈平的肩上:“但要是后世人没点破这一点,我们又怎么会去关注这些呢?”
“能有一点的灵感已然是馈赠了啊。”他的声音轻柔地含着笑意:“我们作为当祖宗的,怎么好意思万事靠后世,或者依靠着这不知何处的鬼神来帮助呢?”
于是陈平也跟着莞尔,点头称是。
【那么我为什么会说,这不是两个法外狂徒欺骗懂法分子的故事呢?
诚然,随着睡虎地秦简中徭律的一节出土,很多人都将目光看中了其中的一条——因为大雨而导致的延期,惩罚会被免除。甚至就算不是因为大雨,惩罚也不过是罚钱而已。
这样堪称翻天覆地一般对于秦法严苛这个论点的认知的冲击,使得陈胜吴广起义的合理性在很长时间受到了质疑。
但是家人们,在这里我要提出一个你们可能没在意的点。
睡虎地秦简中的这一段,是针对徭役的。它确实可以说明汉朝人对于秦法的严苛程度可能进行了污名化抹黑处理,秦法具体的量刑程度是否严苛还有待后续我们具体分析。
可是对于陈胜吴广这伙人来说,他们不是去服徭役的啊。
他们是戍卒,是要去戍守边疆的部队,是军队!
他们要遵守的是军法啊!不是一般的法律啊!】
刘邦对着后世人那句抹黑与污名化沉默了一会,随后只是默然地挪开了眼神。
后世人的朝代距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了,遥远到所有的喜怒爱憎,都无法再影响到他们的本身。
可是做出了那样,在后世人口中颇为不齿的事情的皇帝,此刻确实极平静的,甚至面容和煦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汉朝来说呢?
他们想要稳定自己的正朔,保持自己的法统,就必须去批判秦朝。
站在汉朝皇帝的立场之上,刘邦完全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什
么。
——这是政治。
而其余的人甚至比他的反应更小,韩信更是看着那句军法有些被哽住了的无语。
沉默了半天,他只能匪夷所思地发问。
“军法要是还不够严苛,那军队还能有战斗力吗?”
万幸的是,后世人肯定了他这个观点。
【军队的纪律管理一向是很重要的一点。虽然古代军队的军纪和道德基本上都不能和我军媲美,但是不管一支军队的作风到底如何,所有能打胜仗的军队必须有一条铁纪。
——服从命令。
实际上,军队“失期当斩”这件事在古代是真的很正常,完全称不上一句司马迁用以抹黑秦朝——汉朝自己的军法里头也写着这一条呢,司马迁要是敢说这是抹黑,当场得跟汉朝将军们贴身肉搏。
你如果偏要说,哎呀马迁对汉武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暗暗搁这指桑骂槐呢?
——那也大可不必啊!
汉朝的军法最早是韩信和张良两个人编次的,司马迁对这两个人的喜好大家基本上还是可以读得出来的吧?他至于因此顺带抹黑一下这两个他还算喜欢或者同情的存在?
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服你,那么司马迁还写武王伐纣的时候,就说了失期当斩;采纳了《国语·鲁语》中,大禹因为防风氏后至而斩杀了他的说法。
这两个人,总不会还有人觉得是在抹黑了吧?】
“?”
刘邦哪怕是看到了那位叫司马迁的,出场率很高的史学家对他的好曾孙心里怀揣着偏见,此刻都不由为他怜悯一把。
怎么什么阴谋论都可以往他脑门上扣啊?
人家就是一写史书的,就算也许夹带了一些个人感情,啊比如说先前讲刘启的时候也提到的待遇问题。
但后世人也不至于所有猜测都往人身上跑吧?这么不相信他一个人写的书,那干脆全都别看了吧!这世上所有写史书的难道不都有私情?
特意被后世人点明被偏爱的张良韩信两人:……有点离奇。
心知肚明自己估计是被同情的那个,想到上一次后世人所说,异姓诸侯王没一个落得个好下场的言论,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的韩信,心下也只能恹恹祈祷:他最好是很早的时候病死了,因为青年早夭所以才被那司马迁同情。
就算不是病死……
他一时之间也迷茫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有种想要在得知真相之前逃离的冲动。
……只要不要落得个,太/恩断义绝的下场,好像也可以吧。
【我们可以再等换一下,在汉高祖十一年的时候,请记住,是汉初百姓刚刚经历过秦法“严苛”,所以甚至对秦律进行微调过后的刘邦时期,就发生了一件和陈胜吴广当时相似的案例。
有一个叫“毋忧”的男子,被征发为戍卒,身份地位和陈胜差不多。但没有到达戍所,他就逃跑了。
他认为自己只是不服从徭役,被处罚应该
是罚钱,所以逃走得很自在,被抓到了之后还不服从判决结果,认为自己罪不至死。
结果上报到朝廷之后的最终判决依旧是维持腰斩不变,按军法处置。
所以陈胜吴广说得那句“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
,现在看来,合理吗?
可太合理了啊!
我们当然可以站在所谓道德气节的高地上批判这群逃兵。可是对于他们来说,秦朝又不是真正的心之所向,抵达遥远的边疆之后肉眼可见的是死路一条,严苛的军法没给他们被宽裕的机会。
人在绝境中往往是很难考虑太多的,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都是孤注一掷的。无所谓了吧,你们后世人骂就骂吧!
他们陈胜吴广,在当时,确实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刘季杵着脑袋,看着天幕上面容之间隐隐带着点焦虑不安的两人,感同身受般咂了咂嘴。若是身旁有酒的话,他估计绝对不会吝惜这一杯敬意的吧。
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就算志向远大的人,在开始的时候,又何尝心中不会有万一失败的担忧呢?
首事者的名号从来不是那么好得的。
后世人大可以用之后的目光,说他们点燃了秦末起义的开端。可是当事人的心中,难道会知道这场起义之后是四面八方起义之士纷纷来投吗?
不可能吧。
【陈胜吴广所在的这支队伍大约九百人,由两名被称为将尉或者县尉的军官统率,相当于帝国军制什伍制的两个五百人长。在他们的手下,尚且有近十名的百人长和近二十名屯长。
而陈胜和吴广虽然也只能算得上是这只队伍的屯长,地位并不高。可若是了解过帝国曾经征兵的人,都会对他们能够进入军队惊讶到侧目。
因为秦汉的兵制以及士兵的社会地位,和后来比如宋朝的贼配军就压根不是一回事。】
“?”
韩信迷惑:虽然在秦末那样的乱世,不管是哪一方基本上都顾及不得什么兵员的来历,能上战场打仗就行。章邯甚至还把监狱里的囚犯们都薅出来了。
可这不代表,在国家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一定要把罪人悉数塞进军里吧?
不对。敏锐的大将军再品了品前面社会地位这四个字,脸色一下子微妙中带着嫌弃。
你别告诉他,是在那宋朝,士兵的地位风评和贼人都差不多了。
多掉价啊!
好荒谬啊!
【秦朝是以武立国的国家,在商鞅变法之后,耕战就成了帝国机器的驱动能源。军队成了国家的根本,从军立功成为了秦国很多国民出人头地的主要途径,是一件极光荣的事情。
甚至,我们如果再往前追溯到三代西周乃至春秋的时候。那时候从军作战尚且还被认为是只有“国人”,也就是贵族阶层才配接触的事业,秦朝的士兵基础相较起来已经扩大很多了。
但即使扩大了士兵来源,秦朝最青睐的士兵,主要还是出身家境小康的中产家庭:有恒产,家底支
撑得起一般的生活用品的支出负担;偏偏又尚且称不上大富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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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的决心和动力就很充足。
整个人由于家庭的未来还需要自己去奋斗,又因为在成长环境中接受到了良好的家庭和社会关照,对待家庭和国家都具有很强的责任心。
多年以来帝国这样的选人标准,使得它培育出了一个庞大的拥有土地财产、爵位、尊严的中产阶层,这就成了帝国优秀而稳定的兵源。】
韩信默默地把这几点记住。
未来参军的门槛,就按这几条然后再加上几点写吧。
韩信:并非无奈之举的话,其实并不是很想带一些平均素质很低的士兵。
能吃点好的,他干嘛还要为难自己挑战难度啊?
【而如今征发戍卒竟然都征发到陈胜吴广这种闾左头上,甚至还让他们当上了屯长?
秦代的闾左,那里面估计还夹杂着不少的流民。
这和前面一对比,你就可以看出来,秦末这会,是真的疲民力啊!
甚至不仅疲民力,突然间征发这样的人进入部队。本身就为自己的统治增加了隐患。
秦朝政府会给这些被征发的士兵准备盔甲武器这些一般人没办法拿到手的东西,可是就像我们前面说的,选择中产家庭的一个原因:一般的个人生活消耗还是得自备的。
可是闾左们本身生活就已经够贫穷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强求他们有什么忠于秦朝、建设大秦、无怨无悔的高尚情操呢?
于是当陈胜吴广杀掉了理论上由秦朝廷直属的两名县尉,一番鼓动外加鬼神之说的引诱下来,整只部队轻易地就选择跟他们一起掀起反旗,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更别说他们还出身自陈郡那片反秦热土,偏偏此刻身处又是归属于蕲县的大泽乡。
当年项燕率领着数十万楚军,就是在蕲县,与王翦麾下的六十万秦军交战,最后兵败自杀,楚国因此亡国。
也就是说,一群楚国旧土出身,反秦意志向来高涨的人们,偏偏在楚国的国殇之地,亡国之始,听见了一个极富语言艺术和人格魅力的首领的演说,对他们打出了象征着故国的英雄项燕,和象征着曾经期盼过的仁政的扶苏的旗帜。
太巧合了,也太命运了。
仿佛一切都是刚刚好,被预估一般的巧合。这么说来会有人阴谋论好像都不算稀奇了,但是事实确实永远都是这般的魔幻。】
天依旧是黑着的,狂暴的大雨依旧无情地倾泻在这片水泽之处。
而火光自黑暗中霎时燃起,照亮的是九百人齐刷刷袒露举起的右臂;而声音突然整齐地喧嚣爆发,撕裂了寂静:
“张大楚国!”
“复兴大楚!”
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