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酒楼。
来福招呼伙计们拆开酒楼挡板准备开门迎客。
可刚拆开门板,就看到三名身着暗红官衣的太监走向酒楼。
太监?真晦气。
来福心里正嘀咕呢,就听到来人说道,“请你们东家朱厌接旨。”
接旨?什么旨?
“愣着干什么?快去找朱厌来,咱家可没闲工夫候着。”为首的太监冯耀祖催促道。
他昨晚忙活了一宿,今早又被干爹派来宣旨,早已困乏至极。
一会儿回了皇宫,他准备好好补上一觉。
来福回过神儿来,连忙跑到内院找朱厌。
朱厌也愣了,“太监跑来宣旨?”
宣什么旨意?
“怎么办?”来福问道。
“先接旨吧,是福是祸咱们全接着。”朱厌说道。
冯耀祖被请进内院。
他打量着朱厌,心里嘀咕这人与宁王府、镇抚司、长公主皆有牵扯,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啊。
“小人朱厌,见过天使。”朱厌拱手道,来福硬塞给冯耀祖二十两银子。
朱厌不知冯耀祖名讳,只得口称天使。
冯耀祖颇为受用,他清了清嗓子,“商贾朱厌接旨。”
朱厌等人双膝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商贾朱厌,聪慧机敏……可堪大用,着令其任工部左给事中钦此。”
冯耀祖手捧圣旨叽里咕噜一通喧嚷。
工部左给事中?这是什么职位?
“朱大人,发什么愣呢,快谢恩吧。”冯耀祖催促道。
四海酒楼陈设破旧,不是说四海酒楼卖酒赚了许多银两吗?怎么会是这样?
冯耀祖困乏至极,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臣朱厌领旨,谢陛下隆恩。”朱厌双手摊开,捧接圣旨。
冯耀祖晃了晃衣袖,转身便要离开,“恭喜朱大人,咱家就不多留了。”
“天使且慢。”朱厌拦住冯耀祖,他心里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有不少疑问。
工部现在是柳阁老的地盘,他怎么会放任我出任工部左给事中呢?
“朱大人有何吩咐?”冯耀祖乃司礼监普通宦官,无品无阶,朱厌现在可是从七品,自然要称呼他为大人。
“还未请教天使姓名。”朱厌拱手道。
“司礼监冯耀祖。”冯耀祖急着返回皇宫歇息,懒得与朱厌废话。
朱厌见冯耀祖面色阴沉,当即又塞给他一百两银票,“实不相瞒,小人这官职得来蹊跷,还望公公释惑。”
冯耀祖见了银子,困意消减大半,“朱大人客气了。”
“这官职是哪位大人钦点的?”朱厌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在朱厌想来,有七成可能是林灵素背后安排,也就是宁王,还有一成是魏贤忠与汪直,剩下两成不可知。
“你不知道?”冯耀祖颇为意外,但看朱厌一脸茫然,不似假装。
“天使玩笑了,下官岂能知道。”朱厌无奈摊手。
“朱大人乃长公主钦点,在下还有事儿,先走了。”冯耀祖扔下一句匆忙离去。
承平公主?怎么会是她?
对了,一定是宁王府借长公主之手促成此事,朱厌一通脑补想通其中关节。
一旁的来福捧着朱厌的蓝色官服,“东家,穿上试试?”
朱厌摆了摆手,“先收下吧,这东西应该是林公子为咱们浙江之行准备的。”
来福问道,“东家,工部左给事中是大官吗?”
“我也不清楚,但绝超不过六品,也就比那糊涂府尹段德高些。”朱厌心不在焉道。
林灵素未曾与他商量,突然给他弄来官身,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还有神隐皇帝会不会在意。
罢了,既已有官身便随波逐流,朱厌心中思虑,想着如何利用好这新的身份。
距离启程不足十日,希望不要再妄生波折。
…………
朝天殿。
吕芳跪在神隐皇帝脚下,而林吾则无视这位陪伴他多年的老奴,捧着浙江道递上来的折子翻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神隐皇帝才抬起眼皮问道,“累吗?”
“侍奉陛下乃老奴本分,怎会有劳累之说。”吕芳恭敬道。
神隐皇帝哂笑道,“侍奉朕?呵呵,听宫里太监称你为老祖宗,可有此事?”
“本朝老祖只有太祖皇帝一人,老奴怎敢自称。”吕芳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工部之事被陛下知晓了。
陛下乾纲独断,最恨人欺君罔上。
林灵素虽是监国,但也不能瞒着陛下。
吕芳哪里知道林灵素压根没有欺瞒神隐皇帝的意思,只是她并不清楚,安排朱厌任工部闲官之事牵扯众多。
她动了动笔,便同时搅动了柳潜龙、吕芳、神隐皇帝三方势力。
神隐皇帝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问道,“承平托请之事,是否符合规制?”
“殿下负有监国之职,可在陛下授权下任免除三位阁老、六部掌管外任何官员。”吕芳低声回道。
“所以你自作主张私下勾连柳阁老,定下此事?”神隐皇帝面色阴沉。
承平乃长公主,柳潜龙主管吏部,吕芳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三人绕过他这个皇帝直接发下圣旨,这是什么行为?
欺君!!!
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那朱厌是什么来头?”神隐皇帝问道。
“只是酒楼商贾。”吕芳回话。
“嗯?”神隐皇帝冷声道,“商贾贱籍,未经科考便能任工部从七品官职,合规矩吗?”
吕芳慌忙跪下,低头不语。
神隐皇帝憋着一肚子怒火,吕芳是他最信任的内臣,竟瞒着他干出欺君大事,愧对他的信任。
“慕广在时监修皇陵,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现在换了钱谦益,朕仍不放心。”神隐皇帝忽然说道。
吕芳揣度圣心多年,神隐皇帝还未开口,他就知道什么意思。
“老臣愿去监工皇陵,定不让陛下失望。”吕芳跪在地上五体投地。
“有心就好。”神隐皇帝闭着眼说了句。
“陛下,老臣是去一阵子,还是一直留在皇陵?”吕芳问道。
神隐皇帝看着跟了他多年的吕芳,忽然心生烦闷,“自己看着办吧。”
吕芳面露悲切,自己只想与陛下分忧,何至于此。
他沙哑着嗓音,“老臣知道,陛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