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之平静地望着东海王。
东海王对着崔望之怒目而视,几乎咬牙切齿道:“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扔进油锅烹炸了吗?”
崔望之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王爷如果畏缩不前,怕是下场比下油锅还惨百倍。”
东海王挥了挥手,十余名身穿铁甲的守卫出来,个个血气澎湃,连甲胄都掩盖不住他们身上那股森寒的死亡气息。这
已经不是人,而是地狱里的修罗。
崔望之见到这些人出来,仍是一副平静从容的姿态。他
轻声道:“王爷想好了吗?”东
海王道:“拿油锅来。”
不一会,守卫抬出一口大油锅顿在崔望之面前,扑面而来的热浪,并没有使崔望之后退半步。他
含笑看着东海王,悠然道:“那我先行一步,在前面等着王爷。”
说罢,崔望之抬脚就要走进油锅里去。东
海王神色一变,说道:“慢着。”崔
望之不急不慢,没有收回脚的趋势。“
把油锅抬走。”东海王催促道。崔
望之这才回头看向东海王,淡笑道:“王爷为何改了主意?”东
海王道:“孤亦无加害崔道长的意思,只是为了试试道长的胆量。”
崔望之道:“贫道无胆,仅是知天命而已。王爷今有天命,为何还犹疑不绝?”
东海王道:“从前孤同苏侯爷有些小过节,但苏侯爷在草原上救了吾女,孤王感激不尽,早已忘掉之前的不快,心有上山当面致谢的意思。不过近来罗浮事多,怕有所搅扰。”
崔望之笑道:“我小师叔海量汪涵,怎么会对王爷有芥蒂。”
东海王笑了笑,将之前苏籍的信笺扔进油锅下的炭火里,纸张化为灰烬。他道:“大晋同清微共天下,这是我朝自来的传统,无论孤王能不能应先帝遗命,但国祚延续,必须依照这条铁律。”崔
望之道:“王爷明白这点就好。”东
海王微笑道:“不过寡人曾经和清凉寺的神秀大师促膝一谈,深为投契,如今北方纷乱,我生怕神秀大师不得清净,故而有心在附近为神秀大师建一座禅院,不知苏侯爷是否会介意。”
崔望之心道了然,这东海王怕是早有拉拢清微的意思了,毕竟他还对大位有野心,就知道离不开清微和明月山庄的帮助。只是他又不甘心为傀儡,便引来跟小师叔有嫌隙的佛宗为臂助。而且听说那神秀大师修炼的是金刚不坏神功,武学深不可测,且和小师叔有点交情,东海王请来他,既有平衡权力的意思,亦有不太过小师叔得罪的意思。崔
望之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即使小师叔将来注定要更进一步,那也可以在后面挟天子而令诸侯。
罗浮的宗旨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只
要自己足够强,旁人自是难以威胁他们。正
如天阳子师祖在世时,谁敢犯罗浮?
他道:“我小师叔自是不会介意的,但王爷要做大事,还得和我小师叔当面详谈才是,如此大家才能合作无间。”
东海王道:“好,本王今日就随道长上罗浮去。”崔
望之反倒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东海王决心这样坚定。
东海王接着道:“崔道长等本王准备一番。”
说着,东海王就进入内室。在
内室里,草原的可敦,大晋的嵩阳郡主正在里面。
郡主道:“父王的话,孩儿刚才在隔壁已经听到了。”
东海王怜惜地看着养女,说道:“你去草原,父王也是无力阻止,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现在你能回来,实在太好。其实你也可以不回来的,父王心想,你怕是喜欢那苏子思,所以才回来劝我和苏子思和解。”郡
主道:“孩儿是不希望父王出事。”东
海王自嘲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斗不过苏子思,现在连赵国公都想把我当泥人拿捏。不过父王再怎么愚昧,都不会对着那群人卑躬屈膝,苏子思虽然讨厌了一点,可他毕竟能继承先帝的意志,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他
已经年近五十,在先帝诸子中,算是年岁较长的,而且一直以来练功不勤,不重养生,现今居然有了白发,多少有些老态。
郡主道:“父王是真心想和他合作?”
东海王道:“自古以来都没有万世一系的王朝,父王虽然还想为晋祚延续继续出力,但未必能做成这件事,不过只要能让苏子思娶了南康和你,父王哪怕让他苏子思坐拥大晋天下,亦足以自慰了。”
郡主道:“父王打算上罗浮和苏子思谈这件事?”东
海王道:“苏子思这人心里极有注意,若是劝他或者威胁他,反而没用,咱们得让他觉得欠了咱们。”
郡主道:“父王似乎变了一些。”
东海王道:“你以为父王一直都是空有野心,却无头脑,你不想想,要不是这样,父王连神都都休想离开。”
他顿了顿,轻声叹道:“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上罗浮去。”…
…苏
籍听完崔望之的汇报,不禁头疼。这小子真会惹事,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崔望之虽然自作主张,可事情确实做得对。他
固然可以杀了东海王,却也会给自己在江南的布局埋下隐患。毕
竟东海王无论如何都是皇室,他继承先帝的意志,却先杀了先帝的骨血,实是站不住理的。若
是东海王投靠过来,事情也变得简单,而且亦能做一面旗帜用。至
于从前的过节,那也确实不算什么。但
苏籍更想到另一件事,已经回到京城的赵子行一定会拿崔望之的伯父做文章。
北方的局面实是一团乱麻。
赵家和魏国公是姻亲,现在却剑拔弩张。而三仙教和赵家显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花七传递回来的消息,更让他知道当初定胡候之事,着实和赵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太平真人俗名姓赵,乌角先生俗名姓韩。”苏籍从清微藏经阁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本杂记,上面记载着这样一段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