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严倚门闲适,天空灰蓝,硬生生被他毁成晒日头的假象。这院落不大,因着冬日,几名高手护卫正在敞开门的屋内烤火。
李子严悠哉悠哉走向几人,毫不客气的一并坐下。
身旁几人施礼恭敬,客气攀谈。
“大人,谢伦即将行刑,你怎还让他看望这女子。”
李子严瞥眼这毫不知情的护卫,唇角微弯,带着几分不削和嘲讽道:“这人人都有笔因果账,不清算,如何安心上路。便是上路也会来讨债。早了早省事。”
那人懵懂:“这女子莫非欠他什么。”
李子严未答,只管向那正屋瞧去。好巧不巧,屋内传来女子一道凄厉的惨叫,在这皑皑冬日格外的响亮。
护卫慌意欲起身去查看被李子严拦下:“莫急,花伊人无事。”
“可,先生有令必须护得花伊人性命。她若出事了,我等必会跟着陪葬。”
“放心,出了事我担着。她不会死的。”
护卫们这才明白些什么,脸面微囧尴尬至极。
而那正屋还时不时传来女子呻吟痛苦的鸣叫,隐约中尚有大呼救命之词。
既然没死,他们自不会理会其他。
时间悄悄流逝,漫长而龌龊。就在众人胡思乱想,尴尬的不知所以时,正屋房门大开,谢伦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迎风而立。
杵在门口看向干巴巴的灰暗天际,一言不发。
李子严与几人欺身至前,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她可还活着。”终于,李子严打破沉默,一语问津。
“活着,且说要亲手杀了我。”言语疲惫,而那死灰般的语气,不知为何,让李子严心疼着。似乎,他受的伤,较之屋内花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如何答。”
“我只说,等着她。”
“你让她不知你死的事,好记恨你一辈子?”
谢伦点首,凄凉的看着天际,那里似乎没有痛苦,没有遗憾,没有不舍,没有留恋。
就这般沉默,在沉默。直到几人腿儿发凉,如被冰冻时,谢伦长呼浊气,伸出双手生无可恋的模样只道:“大人,送我上路吧。谢伦感谢大人这多年对我的信任和照拂。更感谢皇上军师对我的赏识。只是求大人,偶尔照拂我的老娘……她喜吃鲈鱼,吃时嘱她记得把刺剃了……就说儿子执行任务,不能常伴膝下……百年后,可否将老娘葬与我坟前……”
余下之语却是无论如何也再难说出。
泪水成河,模糊了冬日冰雾,遮挡了在场几人那阴沉复杂的脸。
李子严只管默默点首……
……
谢伦被斩于冬月西坡古松之下,一个见血凝固的时节,一个魂魄孤依的阴阳界……
花伊人不知谢伦被杀,勉强穿上衣衫心头怨恨冲天。
再次感受寄人篱下,弱小无助的她,只一个念头……
杀光所有待她若履之辈,用这些人的血来祭奠她的清白,用这些人的头颅来洗濯她曾受过的伤害。
怨念滔天,她却没有勇气去死。她想着,死了,当如何报仇。死了便是最大的悲哀,窝囊至极。
披头散发垂立窗边,望着窗外那冰寒天地,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日暮,直到丫鬟柳儿被放出在身畔轻唤。
这才转身,止不住眼泪成线,终于抱头痛哭……
“小姐,小姐,谢伦那畜生竟欺负了你。真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胆!”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光所有人!”即便哽咽,也不忘将怨恨释放。不说她要发疯的。
“小姐,对,一个不留。”主仆二人唯有哭泣方能宣泄心头怨恨。可,只若沧海一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亦无人理会她们心中的苦。
因这世上苦难之人多如恒河沙,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
……
整个边城并未闲着。
搜寻反贼齐宴卞邪已是第三日,然一无所获。
思思与娘亲落殇在屋内品茗。恢复女儿身的她,只觉那粘在脸上日久的假胡须险些将她皮面毁坏。连着敷了几日的膏药方缓解不适。
屋内温暖若春,让思思贪恋。这享受的日子,才称得上生活。之前那般颠倒过活所为哪般。
看出思思惬意,落殇妩媚低笑:“瞧瞧,这才是一国皇后当有的模样。我与你爹爹整日唠叨,让你快些回来,想不到,竟如此之快。”
“若非那金笙来此,女儿怕是还要周旋戏耍那厮了。娘亲,女儿厌倦了斗争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生活。若与爹娘朝夕相处寻一隅安乐,那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落殇忽而面沉,秀目微眯一丝狠历一闪而过。
“你若喜欢,我与你爹爹就满了你的心思。容我们些时日。”
“哎,算了,时逢乱世,想要安宁似乎也力不从心。不急不急。对了,萧哲那里可有新的消息,草原第一美人常伴身边,怕是他早将我忘了。”
“他若是这般好色之徒你还为他伤心?”
“若如此,我弃了他就是。只是,忘了他恐在心里留下个疤。”
“留疤也好过被他碾压。据探子来报,萧哲,已宠幸那美人。连着多日留其侍寝,思思。”
思思闻言心头一凛,手中颤抖险些跌落杯盏。二目若电看向落殇!
娘亲所言真假?不,萧哲岂是这般肤浅好色之辈。
“怎么,不信娘亲所言?”
“不信。”
“你这孩子,对他如此信任?实话说吧,他的确是看似招其侍寝,实则施催眠之术寻取更多秘密。也知晓了,金笙早已与那女子有染,且利用她掩人耳目,而行龌龊之举。边城二十万大军只是先行军。金笙已与鲜卑,乌桓,羌族联合百万大军,正准备趁大梁内乱争斗时攻打过来。你爹已接到萧哲通知,命我们速速捉拿了齐宴卞邪,真正的一场硬战即将开始。”
什么?
思思闻言大吃一惊。金笙终究是释放野心,行人神共愤之举!
不由得凤目圆睁,秀眉紧蹙,玉手紧握成拳。气恼不若山巅冰雪一遭倾覆,大愤慨使得她声音凌厉:“金笙,有违天意颠倒乾坤行大肆杀戮者,天不容你,我亦不容你。放你多次,已补大姨娘之恩情。今次,我就要了尔等性命!”
眼见思思大恼怒,落殇点首云:“你所言不错。便是你大姨娘在世也不会允诺他这般杀生造业。还有一事,金笙金戈爹爹已寻到。就在匈奴境内。不过,说来话长啊。”
思思被娘亲这一个又一个颇为劲爆的消息震得应接不暇,睫毛轻颤脸面实在丰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