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算账(1 / 1)

何天成真的回来了。

这是胡东来看到何天成后, 脑海中唯一出现的念头。

傍晚时分,今天在外跑了一天的胡东来,还没走到胡同口, 一路上就听到不少人在谈论何天成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只要出现在耳边,他的心就一颤。

因着这个失神, 他也没留意到路人谈论的具体话题, 是何天成起死回生了!

直到他走进大院,跨过垂花门,在自家那屋里廊下,看到那个男人时,胡东来只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东来, 你可下班了。你瞧瞧, 这是谁回来呢?”

靳大妈不明就里, 见自家儿子回来后,立刻热情地招呼道:“成子等你好一会儿了。说要跟你叙叙旧。”

关于自家儿子跟着何天成一起出差,结果自家儿子平安归来, 而何天成却去世这个事情。一直让爽朗的靳大妈很自责。她有种幸存者特有的愧疚心理。这些天没少给白棠搭把手的。

何天成的回归,整个大院第二高兴的人,肯定就是她靳大妈了。

何天成平安,她心中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下了一天的雪停了, 二院这会儿不少人在院子里面清扫积雪。看到胡东来傻呆呆站在垂花门下, 只以为对方是惊讶何天成的出现。

作为知晓真相的何天成, 对着胡东来笑出一口大白牙:“东来, 怎么呢?你成子哥回来, 你不高兴吗?”

胡家住在二院西厢房中靠近前院的那一间。白棠则是站在他们对面的东厢房耳房前, 带着孩子在跟牛大妈闲聊。

从她的角度, 可以很清晰看到何天成眼中满满的讽刺。

可不是嘛!

谁能想到, 何天成车祸的真相会是这样让人难以置信。

胡东来被何天成的笑声唤回了神智。神色开始剧烈变化。三两步冲到何天成跟前,用眼神祈求地看着何天成:“成子哥,咱找个地方聊聊。”

何天成无所谓地点头:“也行。”

“哎哎哎……臭小子。见到你成子哥平安也不用这么激动啊!你才刚下班没吃饭吧!”

靳大妈看着儿子刚下班还没进家门,又拉着何天成离开,只觉得这儿子也太没成算了些。

牛大妈注意到白棠神色异常,凑了过来小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棠伸手抱住在雪堆中玩耍的团子,摇头说道:“晚点就知道了。”

今晚来找胡东来算账,是他们夫妻下午商量决定的。

胡东来对于何天成的车祸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想到何天成口述的车祸过程,白棠只觉得人心有时候是那么得自私。

车祸发生的那天,车队行驶在一条盘山公路上。

这些盘山公路是人为开凿出来的,地面并不平整,而且靠近悬崖的地方没有任何遮挡。平时大卡车路过这种路段,都会特别小心,一直以来并没有听说有出过事故。

偏偏那一天,他们运气不好。在车子正常行驶的过程中,山上忽然出现了轻微的砂石滚轮。

这种情况一般大卡车会刹车停下避让。

刚好,那一次是胡东来第一次出差,并不适应驾驶座的颠簸。早早求着何天成一起坐在车斗聊天。

结果山上砂石滚落,大卡车紧急刹车。

两人猝不及防,齐齐因为惯性的缘故,身体大半被抛出车外。只留下双手紧抓着车身不放。

同时,车斗装载的货物是重机械产品。紧急制动带来的就是车尾出现摆尾情况。

这导致两人脚下不是土地,而是悬空的悬崖。

何天成人高马大力气足,很快就朝车厢攀爬。偏偏在最后一刻,胡东来因为力气不足脱手。这人脱手的时候,就顺势拉住了何天成还没爬进车厢的双脚。

这还不算,估计是缓过劲儿来后。他居然直接把何天成的身体当成一根救命绳索攀爬。最终这个举动导致了何天成的坠落以及他的得救。

整个过程听起来很漫长,但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等司机调整好车身想来救人的时候,何天成已经坠入深渊。

白棠心想,何天成那天做的最错的事情,是没有在一开始,就拒绝帮助从小带着一起玩的邻家弟弟。

——

“成子哥,求求你原谅我吧!”

无人的死胡同处,可以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不发一语。

借着傍晚微弱的灯光,可以认出跪在地上的人正是胡东来。而双手抱胸的男人则是何天成。

这两人离开大院后,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走到这一片胡同尽头,一个荒废的花园角落。

“你做错什么了吗?”

这样的反问让跪着的胡东来觉得浑身一抖。

他不是故意的。车祸那天,他只是想自救而已。没想到最终导致了对方坠落悬崖。

“你……你不是平安回来吗?”

胡东来哆哆嗦嗦蹦出这么一句话。

这些天他一直很愧疚,甚至交代他妈要多去对方的家里帮忙。胡东来自觉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只是犯了一个人类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何天成知道这种事情到了现在是说不清楚的。车祸发生的时候,车斗只有他们两人。无论他说什么,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让对方真的付出代价。

但是这不妨碍何天成的打击报复。

“嗤……”

何天成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东来,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胡东来却没有自己被放过的感觉。

他从小就喜欢跟在何天成身后,他知道这人手段很多。从今天开始,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离开的何天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澡堂,舒舒服服搓了个澡。当然,搓澡的时候,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震惊了澡堂不少老少爷们。

他走后,不少认出何天成的人,纷纷猜测何天成失踪的这一个月,究竟经历过什么。

——

晚上,哄睡孩子后,白棠看着男人换衣服的身影。当看到对方身上交错的伤痕时,心疼地上去抚 2摸着这些伤口。有些甚至刚刚掉痂,粉色的嫩肉暴露在外。

感受到身上抚 2摸的手一直在颤抖。何天成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都好了。”

说着,从带回来的包里,掏出一瓶药膏,让白棠帮忙涂背后几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那天,从悬崖坠落的时候,何天成以为自己真的会死。那个时候,他有多后悔,就有多痛恨自己。自己这一走,留下白棠跟两个年幼的孩子,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好在,老天爷开眼!

他在掉落的过程中,数次撞上悬崖上生长的树木。虽然因为这个,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但是,经过多次缓冲后,他得以在坠地时,捡回一条小命。

之后,因为昏迷、骨折等等因素,被人送到医院后,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医院。意外来得过于突然,他的身份证明留在车上。之后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的,居然说没有找到他。然后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个死人。

在医院清醒后是三天前。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都忘记打电话回家。而是着急忙活跟医院保证,之后因为没有身份证明,甚至是用了些手段才回到家的。

别看他看起来行走如风,其实他骨折的锁骨、手臂、脚趾还没长好。

白棠却把脑袋靠在对方瘦了不少的肩膀处摇头:“明天就上医院去重新检查身体。之后咱们得上厂里一趟,开好各种证明,去办手续。把你的身份证明、户口证明、粮本等等重新办回来。”

白棠说着,去暗格摸了那本存折出来:“还有这个,咱们得给厂里还回去。”

这本存折里面有八百块,就是赔偿何天成死亡的抚恤金。这些钱白棠一直没有动。现在何天成平安归来,她们得还回去。

何天成穿好衣服,转身把人轻轻搂在怀中。

“都听你的。咱们明天上午先办这些。下午去你娘家一趟。有些事情到了清算的时候。”

白棠点头,张了张嘴,想把最后的秘密告诉对方。但当看到对方疲惫的双眼,就决定明天再说。

于是,这一晚,白棠睡了一个噩梦之后最好的觉。

于此相对应的,大院有不少人则是在炕上辗转反侧。

有的人是因为明天要结婚,心中依然在纠结。

有的人则是因为没有弄清楚何天成为什么平安,抓心挠肺睡不着。

有的人则是因为害怕、愧疚、愤懑种种情绪交织到一起,无法安眠。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整个大院就热闹了起来。

二院的庞家灯火通明,人影穿梭。

白棠他们今天的任务很重。因此昨晚就跟一大妈说好,今天就不参加庞志祖的婚宴。走之前随了份子钱。

白棠他们也很早就醒了过来。今天要跑不少地方,孩子是只能留在家里的。好在牛大妈说今天牛大姐也会回来参加婚宴。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帮忙照顾两个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已经麻烦牛家很多了,白棠也没有跟他们客气。

何天成看到白棠起来,还想着起身。不过被白棠推回去再躺一会儿。她自己则是洗漱过后,先去厨房煮了一大锅鸡蛋面条。

这男人这一个月过得不好,昨晚她都看过了。整个人比以前瘦了一圈。她没其他的办法,只能让人好好养着,可不能落下病根。

鸡蛋面刚煮好没多久,何天成就躺不住,起身洗漱。两人一起吃过面条后,何天成就先去牛家,把刚刚吃完早饭的牛大妈领到了自己家中。

“大妈,孩子的早饭就在锅里温着。等他们醒来后就麻烦你了。”

“去吧!早点把事情办妥也好!”

——

两人走到罐头厂的一路上,接受了许许多多的注目礼。

很多人都把视线落在何天成身上,看看他是不是跟传闻中的那样,好手好脚地回来。

等进了厂里,熟人很多,大家就更加不顾忌了。不少跟何天成关系好的都凑了过来。

白棠昨天跟何天成说过,他出事后都有哪些人家上门慰问。这会儿见到这些老朋友,何天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等好不容易到了厂长办公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才纷纷散开。

白棠没有跟着进去,就等在办公室外头。没过几分钟,采购科的刘科长急匆匆过来了。显然是听到了何天成过来的消息。

对方看到白棠后,跟她点头打招呼,就进了厂长办公室。

这一次商谈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来厂里,一是归还那800块抚恤金,二来是要报销这次受伤的住院费。何天成当时出院的时候,跟那边的医院保证,会在这几天把药费送过去。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厂里出文件,证明何天成就是何天成。所有个人资料需要重新办理。

从厂里拿到身份证明文件后,他们就马不停蹄跑了街道办、派出所、粮管所等等单位。反正最终一个上午过去,堪堪把手续给办完。

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街道办办理身份证明的时候,他们遇上了那位邱干事。就是那位丈夫是罐头厂财务科马副科长的那位。对方在看到何天成,简直一副见鬼的样子。

白棠知道这人是心虚。毕竟当初老何家的事情,她肯定没少参和。

中午两人没有回大院,直接在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饭。之后就坐公交车,又换了牛车,最终在下午两点多赶到了向阳大队。

——

进村的路上没有多少人,这个时候是农闲,村道上更是没几个人影。

倒是越接近白棠娘家,就越能听到吵闹声。白棠跟何天成对视一眼,知道那个王大柱开始行动了。

这事儿还得从昨天他们逼着王大柱跟他那个大姨去派出所说起。

派出所里,四人在警察的见证下,直接把事情说开了。

白棠一开口就指控他们是要拐卖妇女,这么唬人的罪名下来,王大柱跟他大姨立刻急哄哄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当确定这件事情背后是老白家搞的鬼,白棠跟何天成直接让这两人配合今天的行动。不然的话,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天杀的徐金花,你这个臭婆娘。你那女婿还没死,你就敢把女儿再卖一次。要不是老娘我机灵,这会儿早就在派出所蹲大牢了。我不管,今天不把50块彩礼掏出来。再赔我200块损失费,我就把你们家砸了。把你们家这独苗苗的腿给打断了……”

“打断……打断……”

配合着老妇人声音的,是一声声男人的吼声。

说话的老妇人正是王大柱的大姨徐老太。

徐老太跟徐金花的娘家是同一条村。两人从小认识,知根知底。这也是徐金花为什么能够这么迅速,找到王大柱这么一个老实头不敢贪白棠城里工作房子的人。

今天徐老太上门来要说法,带来的人不止有王大柱。更有王大柱的本家兄弟一共二十几号人。

这么多人一起进了向阳大队,引起的轰动就不用说了。

向阳大队的支书白大爷在第一时间就被人叫了过去。等他跟徐老太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后,连阻止对方教训白翔一家的念头都没有。

这会儿,他带着族人在外围站着,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震慑这帮姓王的人,让他们注意点分寸。

“大爷,咱真不管白翔一家吗?”

问话的人是白翔本家的一个兄弟,白棠喊堂大伯的一个中年男人。

白大爷摇头:“这事儿就是白翔理亏。人家就是来说理不是打架斗殴,咱管不了。”白大爷没说的是,这种事情太丢人了。骗婚骗到亲戚头上去。简直丢了老白家的脸。要不是这一家姓白,他真想掉头离开。

“我呸!我那女婿骨灰都给扬了。你自个儿没本事娶到我家招娣,居然说我骗婚。钱到了老娘手里,就没有出去的时候。”

徐金花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着徐老太大骂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前段时间躺在炕上的虚弱。

徐老太今天不是来讲道理的,而是来耍威风的。

她骂骂咧咧把事情说出来后,就直接一扬手,二十几个健壮的男人就扛着手里的锄头,气势汹汹就要朝老白家冲过去。

这样的阵仗吓得站在门口的徐金花直接瘫软在地。

躲在屋内的白翔跟白龙父子两人,见到这样的阵仗,不是冲上去打斗。而是转头就朝后窗跑去。他们屋子没有后面,但是有一扇挺大的后窗。从后窗可以爬出去,通过后面的菜园子离开。

不过,两人这一转身,就发现有人比他们动作还快。

只见后窗上面趴着两个正在蠕动的女人。正是白龙的岳母蔡金莲跟媳妇刘美丽。

一直围观的白大爷看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人阻止王家人的动作。

“行了,这事儿我们都清楚了。翔子他媳妇,让翔子出来吧!这事情你们要是不想解决也行。就等着老王家的人把你们家都给扒掉。”

“大伯,你怎么能让外人在我们老白家的地界,欺负我们老白家的人呢?”

白翔没有及时逃掉,只能不情不愿地从屋里走出来。对着支书白大爷就哭嚎起来。

白大爷只觉得一把年纪哭哭啼啼的老男人,十分辣眼睛。

“翔子,事情一开始就是你们做的不对。赶紧把彩礼还给人家。至于赔钱的数额,你们双方自己谈一个。”

“不谈,就200块,一分都不能少。”

“我把女儿嫁出去拿彩礼,有什么不对。”

徐老太跟徐金花同时说话,两人都愤怒地瞪着对方。

白大爷只觉得脑壳疼。这种破事儿,整个村里也就只有白翔家能干得出来。真是名字起错了,做出的事情就跟屎一样恶心。

“金花,你家四个女儿都嫁人了。你找哪个女儿嫁给人家老王家啊!难不成是你送走的那五个女儿中的一个?”

围观的村民,有人实在无语,直接讥讽道。

“我都说了,我家招娣男人死了。她没男人了,我不得给她找个新男人啊!”

没等周围的人回过味儿来,被徐金花说死了的男人,直接走到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

“鬼啊……鬼啊……”

徐金花很迷信,即使这些年打击封建迷信,但是她还敢偷偷在家里祭拜,就可以知道这人有多迷信了。

这会儿见到刚刚口中的死人出现在眼前,吓得屁滚尿流。

这次真的整个人瘫软在地,一些**从屁股下渗出。

这样的走向,让围观的人目瞪口呆。

白大爷看不下去,让族里几个女人上去,直接把徐金花拉进屋里。

“你……你不是死了吗?”

白翔的定力比徐金花要强太多了。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好手好脚站在跟前的何天成。

对于这个女婿,白翔唯一的印像是城里人,不好打交道。平时他们上门打秋风,都会特意选在何天成上班的时候。

那次家里老婆子说女婿死了,他还有点心痛。心痛以后没有打秋风的机会。

不过,后来能把女儿第二次卖出去时,他又很高兴了。好歹,能白得五十块,不亏。

只是现在这人居然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白翔忍不住低头瞧了瞧地面。

嗯,有影儿的。真的是人!

“不好意思,我没死,是不是让你们的算盘没得打呢?”

白棠落后一步进来,跟边上站着的白大爷打了声招呼,站在了何天成旁边。

“爹,你可真是我的亲爹。我男人还活生生的,你们就想把我再卖一次。怎么,不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吗?”

“我……我是你爹……”

这的家庭伦理剧情,简直让围观的村民觉得过瘾。

先是老王家的人从山里跑了一堆过来算账,骂白翔一家骗婚的。结果账还没算完,那个在白翔夫妻口中死掉的女婿,居然回来了。这白翔,居然把有男人的女儿,再卖一次。

这一出出的,啧啧,真是有够夸张的。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居然敢偷偷卖我的爱人。这个事情今天不交代清楚,我就报公安去。”

报公安三个字一出,吓死了一大片人。

他们这里习惯事情村里解决,根本没有人去找过公家部门。在他们心中,去报公安就等于被抓,就等于家里没了前程。

这下,事情好像更加严重了。

老白家其他人家听到报公安三个字后,立刻站了出来。这年头,族里出一个蹲篱笆的,会带累整个宗族甚至是整条村的人。

“别报公安,别报公安……”

不少人立刻开口阻止。

何天成的原意也不是要报公安,而是要给老白家一个教训。

有人就找白棠说情:“招娣,这好歹是你的娘家。你得劝劝你男人啊!”

这种时候白棠可不会拖自家后退。她装作无奈一般,低垂着脑袋,努力掩饰眼中的快意。

终于到了可以清算的时候。

这一次她不止要让娘家出血,更是要让他们以后不敢上门打秋风。

——

最终,徐老太在白棠的示意下同意了白大爷当中间人,跟白翔商量退彩礼跟赔偿的问题。当然,何天成也插上了一脚,要求老白家的人以后不能随便到他家里去打秋风。

整个过程可以说得上是鸡飞狗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商量是在大队部进行的,但并没有关上大门,整个大队的人都围观了。

在经历将近一个小时的拉锯战后,白翔在白大爷的见证下,保证以后不会去白棠家打秋风。白棠只需要按照村里外嫁女儿的规矩,年节送点礼就成了。就连养老,也按照村里进行。外嫁女不负责养老。

这些都被白纸黑字记录了下来,双方打了手指印的。

之后就是老王家拿回了50块彩礼,跟 200块赔偿。这 200块是从200块一步步压下来的。不给这 200块赔款,老王家的人就会拿锄头,直接把白翔家的房子给砸个稀巴烂。

在离开大队的时候,白棠他们看到了等在村口的徐老太跟王大柱。

两人看到白棠跟何天成后,立刻点头哈腰,一副讨好的模样。徐老太更是把多拿回来的 200块掏出,不舍地朝白棠跟前递了递。

白棠接过后,从里面抽了张大团结又塞了回去。

“这事儿过后,咱们就没关系了。”

徐老太本以为这 200块都会没了的,没想到白棠居然好心地给自己塞 20块。立刻惊喜地点头哈腰表示从今天开始,路上遇到白棠他们都当不认识。她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徐老太抓着那张大团结,拉着王大柱拼命跑的样子,白棠只觉得好笑。那张大团结,更多是给那些过来助威的老王家人。这些人大老远跑到这里找茬,虽然不是她叫的,但客观上帮助了她的计划施行。而徐老太拉着那么多族人出来,肯定得给人家点谢礼什么的。

跟娘家要赔款,是她提出来的。她深知娘家肯定藏了不少钱。她们姐妹四个出嫁的彩礼,加上这些年她妈经常去四个女儿嫁打秋风。不说几百,但一两百肯定有的。这开价200,压价到 200也是白棠事先安排的。

这次出了那么一大笔钱,这一家子肯定没时间再搞风搞雨了。

白棠的猜测没有错误。

不止把到手的50块赔了出去,而且还倒贴了 200块存款,白翔只觉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疼。特别是心肝疼得抽抽的。

在 250块面前,跟白棠签的那份养老协议已经不重要了。他从来就没指望过女儿能给自己养老。只是心疼那飞走的 250块。

而这种心疼,在回到家看到家里的状况后,化为熊熊怒火。

白家的院子里,徐金花跟蔡金莲打成一团,互相薅对方的头发。而儿媳妇跟儿子打在一起,儿子脸上更是有着一道道血痕。

想到昨天还在畅想进城的快乐,再对比眼前的鸡飞狗跳,白翔抄起角落的扫帚冲了上去……

——

娘家的鸡飞狗跳白棠并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在意。这些人里面就没一个好的。

两人回到城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按照计划,立刻上了趟医院检查身体。

何天成身上有多处外伤,单单一个月的治疗并不能痊愈。在医院被医生教训一通没有好好休息之后,两人拿着一堆药,有点狼狈地从医院出来。

之后,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这才回到了大院。

还没走到大院,就在胡同口看到不少人在聚集。

现在已经入冬,傍晚太阳下山后,天气是很冷的。加上昨天刚下过一场雪,气温下降了不少。

白棠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人不畏寒冷,在户外逗留。等走近一点,就听说了不少事情。

她跟何天成面面相觑,从人群的外围朝着大院走去。

大院里,大门再次被栓上。让白棠十分无语。

门外墙头上照例扒拉了不少人。就跟上次庞家吵架一样。而这一次,也是因为庞家吵架,才会再次把大院的大门从里面给拴上。

他们居住的这座三进四合院,大门从里面是有门栓的。只要栓上,外头的人就进不去。

扒拉在门缝跟墙头看热闹的人,在看到白棠跟何天成后,纷纷看了过来。

何天成这个昨天回归就造成轰动的男人,可比老庞家现在的吵架更加要吸引人。

赖大嘴就是其中一个想要把脑袋从门缝伸进去的人。

她在同伴的拉扯下,转头看到了何天成,立刻放弃了自己占据的风水宝地,呼啦一下就窜到何天成跟前。

“成子,我是你赖大妈啊!听昨天去过澡堂的大老爷们说,你全身很多伤,这是真的吗?”

白棠听到这个问题,只想翻白眼儿。

“大妈,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问我男人身上有什么?”

赖大妈也是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太过了。周围跟她一起扒拉门缝的老姐妹,已经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了过来。

何天成没理会赖大妈,不客气地对着扒拉在门缝的人说道:“各位邻居,麻烦让一让好吗?”

何天成气场很足,众人纷纷让路。白棠则是趁机对着里面喊道:“牛大妈,牛大妈,麻烦开开门。”

牛大妈这会儿正在白棠家里带着孩子,白棠家的屋子外头就是胡同。在胡同一喊,她就听到了动静。

把想趁机浑水摸鱼进来的邻居打发掉,牛大妈这才把大门给关上。

“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伴随着牛大妈声音的,是二院正房庞家的吵闹声。

庞家真的应该庆幸自家正处于这座大院的中心位置,前后都有院落阻挡。不然,他们吵架的内容,早就整条胡同都传遍了。

饶是这样,白棠在走到垂花门附近的时候,就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动静。

外头的邻居扒拉在门缝墙头想听热闹。

他们大院的人则是直接聚集在庞家门口看热闹了。

是的,庞家这一次吵架不像上次那样把门给关上。这一次直接大门敞开,就在二院的院子里面吵架。

二院的院子里还摆放了不少今天婚宴用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按照一般婚宴的流程,这个点应该是在收拾这些东西,还给各家各户。没想到老庞家居然又闹了起来。

想到刚刚在胡同口听到的那些,白棠问道:“牛大妈,庞家这是怎么呢?外头的人都说是在婚宴结束收拾的时候闹将起来的。”

牛大妈听着就摇头:“就庞家几个儿媳妇闹了起来。”

牛大妈说着,用手捂住嘴巴轻声补了句:“好像跟给苏玲玲的彩礼有关系。”

白棠一听,眉头簇了起来,心想这个女主好像每次出现都有事情发生。

何天成注意到妻子的表情,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夫妻两人谢过牛大妈今天的帮忙,之后开始忙活给两个孩子洗漱。

一家人洗漱过后在炕上坐着玩耍。这个时候,二院那边的争吵声已经结束。大门重新被打开,不少东西陆陆续续被搬出。

白棠看着男人跟孩子玩闹的笑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一直等到两个孩子睡着后,何天成这才揽住白棠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跟我说?”

白棠没想到男人还是这样敏锐。她也没有再拖拉,直接把那个噩梦说了出来。包括噩梦的内容,他们一家的结局,以及梦中闪现的不少从苏玲玲角度看到的画面。

梦中的内容说完后,白棠又把这些天以来,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情,以及结合噩梦之后得出的结论一一道明。

何天成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对于生活的世界可能是一本书这样的设定,何天成是受到冲击的。但视线移到呼呼大睡的一双儿女、怀中的妻子之后,他又重新定下神来。

白棠是懂得那种感受的。

“不过,我们家的命运已经改变了。无论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何天成点头:“嗯,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夫妻两人说开后,白棠说起未来的规划。

相较于这对夫妻的和谐相处,大院的另一头,庞家新婚小夫妻却闹了起来。

说是闹也不准确,两人在下午那一场吵闹过后,知道大晚上的不能吵架,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起来。

“你那几个嫂子真是有毛病。我的彩礼多少跟她们有关系吗?这来参加婚宴的亲戚还没走,就闹将起来。这是打我的脸呢?”

庞志祖对于今天下午嫂子们的闹腾也很不开心。但是,他也不乐意苏玲玲这样说几个嫂子。好歹,他在没找对象前,嫂子们跟哥哥们对他还是很好的。

“你就退一步不行吗?你的彩礼确实比她们多了一半。这事儿本来我们就不占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下午本来也不会吵起来。几个嫂子就是抱怨几句,你个新人为什么要跟他们吵?你看,最后丢脸的还不是你自己?”

听到庞志祖把锅都甩自己身上,苏玲玲就觉得火大。

下午那会儿,庞志祖那几个嫂子就呆在自家门外的廊下,明目张胆地说着自己的坏话。自己不过是反驳几句,不小心把彩礼的具体金额漏了出来。谁能知道那几个女人居然那么小家子气,就一百块钱也好意思拿出来逼逼叨叨。真是一堆眼皮子钱的臭婆娘。

苏玲玲恨恨地想,今天她结婚,那几个臭婆娘敢这样闹腾。以后等他们发达后,一定要把这些拖后腿的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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