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交会的全程其实是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他们过去得早,交易会的大门还没开,不过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有前来采访的各路记者,也有准备采购的外国和港澳台客商,当然更有不少来自全国各自的企业,这些企业作为参展方,自然会留一部分人在展馆彻底布置现场,但是允许的人手有限,其余销售人员也要和客商一起进入会场。
本来孟砚青几个是和商西爵一起来的,不过过来后人太多,很快就散了,陆亭笈和谢阅护着孟砚青走到了一处角落,但是靠着门,这样等开门后,他们就可以直冲向珠宝玉石展览区了。
孟砚青低声对陆亭笈谢阅道:“你们看这边的企业方,一看就是个人企业。”
谢阅好奇:“为什么?”
孟砚青:“要多观察多分析,你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渴望和急切,他们平时没政策照顾,也没什么特别渠道,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过来广交会碰碰运气就是最大的希望了。”
谢阅明白了:“国有企业平时都是躺着吃饭的,反正有好政策,他们不着急。”
孟砚青:“对,大锅饭嘛,你们看着吧,就这广交会,部分国有企业还把自己当爷呢,那些私有企业都得拼命拉拢客户了,人家外商和港澳台的,一个个都明白,该选谁,一目了然。”
陆亭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去年北京的几家国有服务公司好像经营不下去,打算搞拍卖,把那几个公司卖出去,这种服务公司,估计也没人要。”
孟砚青颔首:“对,不适应这个时代就被淘汰呗。”
这么说着,人群虽然**起来,原来时间到了,交易会的大门要被打开了。
陆亭笈和谢阅见此,也都做好准备,两个人一边一个,摩拳擦掌的,护着孟砚青到时候一起往里面冲。
孟砚青:“不用太急,我们不着急,你们别紧张。”
话虽这么说,但是陆亭笈和谢阅都是恨不得直接百米冲刺的架势!
这时候,大门打开了,果然,人群乌央乌央地冲进去了,甚至出现了推挤,一时就有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维持秩序,让自己“注意素质”。“这可是不少外国人呢”。
孟砚青领着两个少年,顺着昨天研究的路线,先穿过大型机械及设备展馆,又从医药保健品厅传过去。
经过医药保健品厅的时候,恰好一群美女模特穿着统一的服装戴着印有广告词的绶带在走动,倒是看得新鲜。
只能说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观念和外面接轨,营销手段学得很快,该有的全都一样不落下了。
他们很快赶到珠宝玉石展览馆,却见这边分门别类颇为详细,有翡翠玉石战区,有水晶矿物展区,也有玉雕展区等。
孟砚青几个自然直奔翡翠展区,却见这边,来自东南亚各大品牌的珠宝商已经都在了,不少人都是价格都不问就抢,也有的价格太贵,前来参展的珠宝商一犹豫,很快就被别人买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孟砚青几个显然讨不了什么好,那些翡翠原石略看看,觉得不错,一问起来,人家就说已经被人订下了。
谢阅和陆亭笈见此,也是有些急了,都想尽快买一块。
这时候,陆亭笈看到旁边一个料子,足足几十斤重的大翠料,他困惑地盯着那块料子:“这个怎么样?”
谢阅也看到了,却见那翠料外面是一层皮,如今门子已经开过了,可以看到里面满眼绿,翠绿成片。
他想起昨晚孟砚青教的:“这个好!满眼都是绿!小姨,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是不是都是手镯位,这么大一块,里面鲜艳一片,这样的如果开出来,做成翡翠镯子,那得做多少!”
如果买了,那岂不是发财了?
陆亭笈却不说话,他就那么皱眉打量着那块石头。
孟砚青也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那翡翠原石是属于云南省翡翠工艺厂的,显然那位工艺厂的经理对这块翡翠原石也颇为自得,是指望着卖出大价钱的。
这个时候,有不少客商都过来看这翡翠了,陆续有人出钱,不过价格都不算太高。
孟砚青看着这场上情景,很快明白了,外国客商他们过来购买翡翠,还不习惯这种赌石的风格,哪怕是开了门子的,但不能确切知道情况,他们也不会下手,他们做的是生意,要的是稳妥。
反而是一些国内的客商,都想博这一把,但国内客商出的价码并不高。
陆亭笈征询地看向孟砚青:“那个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不好?”
孟砚青:“先看看别的,等等吧。”
这么随意看着的时候,孟砚青便过去了别处看着,这里四处都是翡翠,不过有大有小,价格也不便宜,要想从中挑到好的并不容易。
她这么随意看着,很快发现一件翡翠,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便让陆亭笈拿起来。
陆亭笈拿在手中,却见那翡翠倒是好的,纯玻璃种,通透清澈,玉质细嫩润滑。
不过——
他好奇:“可是只这么一块翡翠,竟然卖两千块,好像太贵了。”
这几年虽然翡翠价格水涨船高,但这件如果手两千块,确实不值。
谢阅见此,自然也赞同。
孟砚青笑道:“你们两个再仔细看看。”
一时两个人把脑袋凑够去仔细看,这么一看之下,惊异:“这里面有东西在动?”
孟砚青颔首:“对。”
两个人大惑不解,谢阅拿了那翡翠对着灯光,两个人一起凑着看,却见那通透的翡翠中,竟然有**在流动,阳光折射下,漂亮得让人不敢相信。
二人越发诧异:“这里面是什么?怎么会有水?这是真的假的?”
孟砚青道:“这个就是水胆翡翠了。”
陆亭笈和谢阅自然都不懂:“水胆翡翠?”
孟砚青:“对,在地质作用下,二氧化硅溶液流入岩石缝中,这个时候岩浆冷,把二氧化硅溶液封存起来,就形成了这种水胆翡翠,可遇而不可求。”
当下二人越发惊异,陆亭笈拿着那块翡翠,轻轻摇晃,竟然隐隐能听到汩汩水声,甚至能看到里面的水花!
谢阅叹息:“我听到动静了!”
孟砚青笑道:“留着吧,回头雕个小挂件什么的,也挺好玩的。”
这种罕见物,自然不舍得卖,自己留着佩戴才好。
陆亭笈:“母亲可以雕一个玉簪子或者什么的,戴在头上,那样才好。”
他想了下:“走动的时候,簪子中的流水就跟着动,那样才好看,流光溢彩!”
孟砚青想了想:“倒是也可以,不过还是不要簪子了,可以做成翡翠头花,到时候看看怎么设计。”
一时继续往前走,孟砚青也陆续收了一些还可以的翡翠料子,都不算很大,但也可以利用,回头做成翡翠小件,利润应该很可观。
这边但凡买了的翡翠,都打上标签,会放到一旁,到时候一起过来取就是了。
几个人就这么随意看着,却见前面角落一个摊位,堆着一堆的翡翠废料,孟砚青看了一番那废料,倒是有些兴趣。
一般翡翠废料都是挖手镯的边角料,或者有瑕疵被淘汰的料子,这些都是拿来给学徒练手的,很少有好的,不过这一批翡翠废料估计是国有企业淘汰下来的,他们用料比较舍得,那些边角料也懒得用,就这么论堆放在一旁。
不过奇怪的是,这种郑重的交易会,竟然拉来了这种料子?
她也就和那经理随口聊了聊,这才知道,他们国有企业来参加展销会都是有货物指标的,比如有多少货,要申请多大的展区,这些都是有规定的。
如果某一年货物少,展区没能充分利用,或者销售额度低,第二年申请到的展区配额就少了,所以有时候实在没合适的,也能充分利用起来。
他指着那些废料:“其实这里面有不少上等好翡翠,只不过确实有点瑕疵,但要做小挂件小珠子,那肯定没问题,买了肯定赚!”
孟砚青打眼看过去,其实这里面不光是翡翠,也有和田玉。
她一眼看到其中一块和田玉,那玉料细腻莹白,莹润柔和,显见得是上等的,这是谁都不得不叫好的。
只是可惜了,那玉料应该只是做其它物件剩下的,形状并不规则,而且玉石一侧还带着些许红色,中间还有一道裂缝。
不说那一块红,以及那不规则 形状,就是这道裂缝,基本上已经把这块玉石给废掉了,让它很难有所作为了。
她孟砚青将那玉石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之后又细看了其它翡翠料子,最后问了问价格,那么一大堆玉料,如果统一要的话,大概是三千块钱。
那经理道:“这么多,一大车呢,肯定是便宜价了!”
孟砚青对此倒是满意,也没再讨价还价,直接让陆亭笈过去签合同。
谢阅听着,纳闷:“这些废料,都是有瑕疵的,能用吗?”
孟砚青淡看他一眼:“这不是得问你吗?”
谢阅:“啊?我?”
孟砚青笑了下,道:“一块原石要想雕琢成器,需要讲究纹理,颜色,要根据形状顺势而为,这块玉乍看确实不成器,不过若是仔细雕琢设计,兴许能别出心裁,所以,这就是发挥你的创造力的时候了。”
她一口气买这么多废料,翡翠和田玉以及各种都有,到时候拿过去,正好让学生练手了。
好的拿出去卖,不好的练废了就废了,一举两得!
得了这么一堆废料后,孟砚青大致算了算,加上自己之前淘的几件翡翠原石,全都做成翡翠制品的话,陆续也能有些底货,不至于太空乏,所以也没什么压力,就随意看着就是了。
这时候,他们重新回去刚才那块翡翠原石处,却见围观的只有几个眼熟的了,霍君宜在,商西爵在,罗战松也在,几个男人正在竞价。
果然,中国人的想法本质上很相似,所以最后终究是大家伙聚在一起争。
孟砚青一过来,几个男人全都看过来,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罗战松是防备,恨不得用自己身体挡住那块原石料子,商西爵微挑眉的,倒是没说什么,他确实很看好,但是也有些拿不准,并不愿意投入太多钱。
至于霍君宜,他反而有些势在必得,此时见到孟砚青,看了一眼,便问道:“砚青,你觉得如何?”
孟砚青便仔细看了一番:“我不太会看,拿不准。”
她这么一说,明显是放弃,不打算争。
可以明确地感觉到,在场几个男人都略松了口气,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孟砚青笑道:“我资金吃紧,随便买点好歹做几个物件就是了,这么大的翡翠原石,还不敢下手。”
当下便带了两个少年,又去看别处了,不过这会儿,好的翡翠料子都被抢差不多了,买是没什么可买的,她干脆带着两个少年去逛逛别处,最后竟然还买了一些物件,包括一个非常新潮的“美容仪”。
然而,谢阅却提着心,他不太甘心地看向那一大块翡翠原石:“我们真不要吗?我们也能买得起吧?”
他觉得亏:“那么大一块呢,如果钱不够,小姨你可以贷款吧,或者让陆叔叔帮你出钱!”
——他倒是很会慷他人慨。
孟砚青却笑道:“花那么多钱,不过是赌一把罢了,我们且看结果就是了,还不知道谁哭谁笑呢。”
陆亭笈听这话,微蹙眉:“我觉得也不好。”
谢阅纳闷:“什么不好?”
陆亭笈:“就是感觉那块石头,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吧!”
孟砚青:“哦?为什么?”
陆亭笈挠挠头:“不知道啊,就是感觉。”
孟砚青便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算命的,能掐会算呢!”
当下也没在意,便带着两个少年去别处看了,只有谢阅,一直惦记着那块石头,他觉得那么大一块,如果不买,倒是亏大了。
*
下午时候,翡翠区又上了新货,孟砚青倒是看中一些不错的,花了两万多块买货,最后当天展览结束,谢阅跑出去找了一辆小卡车来帮他们运货。
他们买了不是翡翠和田玉废料,这些分量种,都得一点点搬。
这时候,霍君宜恰好经过,他疑惑地看孟砚青:“你买这些干什么?”
孟砚青:“买回去,让学生练练手。”
霍君宜便蹙眉:“犯不着,从这里运回去北京,光运费就不少,倒是不如挑一些好货,至少赚回运费钱。”
孟砚青对此不想讨论,反而问起来:“那块翡翠原石,你买了?”
提起这个,霍君宜眸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是,买了,最后大家竞价,花了六万八。”
六万八?
这确实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霍君宜:“我觉得还行,应该能出一些翡翠手镯吧,你觉得呢?”
孟砚青对此不予置评:“翡翠这一行水深,我懂一些,但自认看不好,所以我一般不敢赌。”
霍君宜笑了笑,却道:“这个还是得看眼力。”
孟砚青:“嗯。”
霍君宜:“我以前在珠宝进出口公司,看过几次,最后多收获颇丰,只不过那是为国家干活,现在轮到自己了,相信运气也不至于太差。”
孟砚青望向他:“那就祝你好运吧。”
*
离开后,谢阅先嘟哝上了:“这个霍叔叔,是特意冲你显摆的吧?”
他十九岁,自然还是很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一个女人拒绝了一个男人,如今还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显然这个男人不甘心,意难平,他非要证明他才是那个最优秀的,让那个女人后悔,后悔放弃他。
孟砚青听这话,笑道:“我们说来做翡翠生意的,不是羡慕谁嫉妒谁,更不是来看谁笑话的,天下的生意很多,天下的翡翠也很多,别人买好买坏,其实于我们何干?”
这话说得谢阅豁然开朗:“有道理,他买到什么,关我们屁事!”
旁边的陆亭笈却突然开口:“我看他亏钱亏定了!”
谢阅:“你这么肯定?”
陆亭笈拧着眉,若有所思:“我感觉是……”
孟砚青笑了笑,没说话。
*
这展览会一开数日,第二日第三日孟砚青依然过来看了看,又陆续买了一些货,到了第四日,便想去别处看看,干脆赶过去佛山市的平洲镇了。
这平洲距离广州并不算太远,孟砚青找了一辆出租车,开车一个多小时便到了。
平洲起源于唐末,据说这里虽然未曾筑堤,却从未受过水患,所以有了平安之洲的美名。
这里因水而生,们沿水而居,蜿蜒的平洲水道,是从北方进入岭南的商业通道,是以从明清开始,这里就成为南番顺的商业中心。
民国时候,不少平洲人在广州长寿路的玉器圩从事玉器买卖,将岭南玉雕工艺带到了平洲,大概十年前,这里创办了平洲玉器加工厂,也逐渐成为翡翠玉器的一处市场。
如今一行人抵达这平洲,却见水道两岸停满了货船,有工人上下卸货,路边摆摊的卖货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更有来往客商四处看,挑选着货物。
孟砚青带着两个少年,先在那老街上转了转,这边有不少有些年头的老字号,玉器加工店玉器翻新店等,也有在外面拿了包袱随意摆摊卖各样玉器的,有原石也有加工过的。
几个人走到这会儿也有些饿了,便找了一家店吃饭,要了当地各样特色小吃。
这里的特产平洲福肉饼,那肉饼外面扑着一层薄薄的干粉,看上去略有些像糯米糍,那外皮晶莹剔透,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馅料,咬一口倒也松软美味。
这么吃着时,孟砚青也和店主聊了几句,那店主带着当地的口音,不过好在孟砚青勉强也能听懂粤语。
听那意思,平时他们的圩并没有这么热闹,但现在赶上广交会,广交会一些玉器商人买不到合适的货,就会在附近捡漏,他们这里距离玉器街比较近,会有不少客人过来他们这里找货,说这几天都卖疯了。
吃过饭后,孟砚青带着两个人在路边摊位上闲逛,其实她如今进的翡翠已经可以卖一段了,所以也不求一定挑到什么,只是碰碰运气,偶尔遇到合适的,也让两个少年看看,让他们分析评判,算是长一些见识。
这么走着时,就见那边一艘靠着岸的货船,货船上摆着各样珠宝玉器,大多是老式的,半旧的,扣眼手镯扳指簪子的,一应俱全。
孟砚青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白玉盒子上,那盒子里装了些戒指。
她看了几眼后,便收回视线,之后走到一旁路边摊,要了面茶来喝,这么喝着的时候,她才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有个任务。”
陆亭笈和谢阅:“什么?”
孟砚青:“那边的摊上,有一个戒指盒子,看到了吗?”
她这一说,两个少年看过去。
果然那货船摊上,确实有个戒指盒子,每个戒指一个软囊窝,里面齐刷刷一圈六个戒指,中间放着一个,那就是七个戒指,这七个戒指都是金的,看上去是老货,但是那含金量就不好说了。
过去的黄金工艺水平摆那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含金量又有多少。
两个人疑惑:“那个怎么了?看着是旧的。”
孟砚青:“去问问那戒指怎么卖,全都要了。”
陆亭笈:“全都要?”
孟砚青却道:“买,我们能出的最高价格是一个三百二十块。”
她补充说:“等谈好价格后,先给一半的钱,东西拿到手,再给另一半。”
陆亭笈狐疑,谢阅更加疑惑,不过两个少年也不敢多问什么。
一时孟砚青继续喝着面茶,两个少年在那边瞎逛一番,到底过去了那戒指摊位。
陆亭笈试探着去问价,一问之下,也是皱眉。
这戒指竟然按照现在市场指导价的黄金销售价格卖,明显是卖贵了。
他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从硬度看,这根本不是纯黄金,是K金的。
那就更坑人了!
谢阅便问道:“这个能便宜吗,这戒指含金量也一般吧,又不是纯金的,这是不是太贵了?”
那摆摊的却道:“就是这价格,这是老金,过去的老金可比这会儿的金子要实诚,那时候的人实诚哪!”
这不是胡说吗?
陆亭笈蹙眉:“二百块吧,二百块,我全都要了。”
那摆摊的一听,忙道:“这哪行,你按照分量也不能这个价格!你这嘴上没毛,不懂吧,哪有这样卖的!”
两个人当然也不甘心太高价买,最后和对方讨价还价半天,终于对方咬死在了三百块一个,这样七个就是两千一百了。
陆亭笈往后面扫了一眼,母亲不见踪迹。
他有些疑惑,不过母亲让他买,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买,不过只交了一半的钱。
他交了一半钱后,那老板正伸手等他继续掏,就见孟砚青和谢阅却出来了。
老板看到孟砚青,再看到人高马大的谢阅,一时也是微怔,多少有些提防。
孟砚青先随口和陆亭笈说了句:“都要回去了,你怎么过来这边瞎逛?”
陆亭笈忙道:“刚才看到戒指不错,想买,你看,这七个戒指,一共两千一百块。”
孟砚青听了就蹙眉:“这么贵?”
陆亭笈:“……”
他奉命行事好不好!
孟砚青无奈摇头,拍了拍陆亭笈的脑袋:“让你买戒指,你怎么一口气买一堆k金的,这是纯金吗?而且花两千一百块,这不是哄大傻子吗?”
谢阅:“……”
他顿时觉得,当孟小姨的儿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旁边那老板见此,一瞪眼,忙道:“钱都交了,买定离手,不许反悔!”
孟砚青笑了笑:“老板,你在这里摆摊,工商局同意了吗?你卖金子,合法合规吗?k金的你当纯金,你这是哄谁呢?”
那老板一听,顿时心虚了。
孟砚青:“你说怎么解决吧?”
老板:“退我是不可能退的,你们赶把剩下的钱交了!实在不行,你们找工商局,你看看我怕谁?”
孟砚青淡看一眼儿子:“嗯?二千多的货,你就这么做主了?”
陆亭笈:“……我错了行吗?”
孟砚青叹了声,对那老板道:“虽然这是半大孩子,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确实不好要求你如何,真找工商局来,那样做事也不地道,这样吧,好歹给我们赠个物件,这样我们心里也痛快。”
老板一听有谱,他一口气卖出去七个物件,正高兴着,赚了大钱,生怕孟砚青闹着反悔,怎么着都得保住这笔钱!
现在自然一叠声答应,让他随便挑,不过只能挑一件。
孟砚青便看向两个孩子:“现在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在老板这里挑一件吧。”
陆亭笈:“……”
谢阅:“……”
谢阅深吸口气,越发觉得,只当学生也挺好的……
陆亭笈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眼自己母亲,心里自然明白,这就是母亲对他的一个考察。
显然,这摊位上有一件是大漏,是母亲早就看中的,她故意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挑。
挑中了,那两千多肯定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挑不中,他这两千算是直接赔了一千多。
来自母亲的考验,这是一千多的代价。
陆亭笈深吸口气,打起精神,看着这老板的摊位,仔细打量着每一个物件。
他这摊位上物件可真不少,有老式珍珠耳坠,有玛瑙镯子,有碧玺花簪,也镂空蝠寿扁方,大部分都颇为陈旧了,可以看出都是各家各户收来的。
他动用着往日孟砚青教给自己的知识,快速地搜罗着摊位,仔细分析着,一件件排除。
老板:“你快点挑,我都让你随便挑一件了,也不能太磨叽了。”
……这还限时了。
陆亭笈目光再次扫过摊位,盯着那些物件看,这么看着时,他看着那七枚戒指,突然灵光一闪。
他一下子恍悟了!
恍悟过后,他不动声色,微挑眉,看向谢阅。
谢阅却还在那里头疼。
陆亭笈顿时升起优越感来,他就知道,他遗传了母亲的天赋,比那谢阅强多了!
孟砚青漫不经心地道:“选吧。”
谢阅听这话,忙看向陆亭笈,他现在还没什么想法。
陆亭笈故作为难:“我选不出,这里面的物件没一个我能看中的,不是太老,就是太旧,就算给我了,回头要想派用场,还得重新改,工钱都不少呢。”
摊主听得直摇头:“年轻人就是不懂事,这可都是老物件,好东西,随便一个放着过些年,那都贵着呢,要是搁平时,一千块我都不舍得卖,现在白白送你一个,你还挑上了!”
说完无奈地摇头,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陆亭笈:“算了,我不挑了,你把这个盒子给我吧,这样我装着那几个戒指也方便,行了吧!”
摊主听这话,看了眼盒子,之后才望向孟砚青:“你家孩子挑这个,你觉得呢?”
孟砚青眼神疏淡:“我说了,让他随便挑,挑好挑错,反正他自己负责。”
陆亭笈:“那我就挑这个了,这个好看,白净,干净,不像别的,乌七八糟的。”
摊主:“行,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挑这个吧!”
于是陆亭笈和那摊主交割,交了剩下的一千块,拿走了那戒指盒还有那戒指。
当下三人离开,离开后,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来。
陆亭笈知道孟砚青爱干净,特特用纸巾沾了酒精擦拭过了,这才拿给孟砚青看。
旁边谢阅也是纳闷:“到底怎么回事?”
他确实没什么想法,不明白陆亭笈为什么选这个。
孟砚青先逐个看了看那小物件,最后挑出其中一个来,道:“这块宝石叫做变石,古称紫翠玉,英文名叫Alexandrite,这种宝石在不同灯光下是不同的颜色,室内是蓝中透紫,阳光下是紫中透青,灯光下是紫中透红。”
谢阅一听,道:“我倒是听过,这种宝石是俄国发现的,因为里面含有铬,所以对绿光透射强,对红光透射其次,而对其它光线都可以全部吸收,所以不同光线下,呈现不同颜色。”
孟砚青颔首:“难得,你学的倒是能学以致用了。”
陆亭笈好奇地把玩着那变色宝石:“这个是不是比较贵?我捡漏了?”
孟砚青笑道:“捡什么漏,宝石有五大品种,分为祖母绿,猫儿眼,玫瑰紫,蓝宝,红宝,这变石是等外货,价格比起那几样宝石来自是不如,这种宝石,也不过看个新鲜罢了,时间一长就腻歪了,那些纨绔子弟年轻贪新奇玩玩,真正的行家都看不上眼。”
陆亭笈:“哦……”
看来这物件没什么新奇的。
孟砚青又道:“不过这一枚嘛——”
陆亭笈:“这一枚怎么了?”
孟砚青笑望向儿子:“所以说,你得多看看,也好长些见识。”
陆亭笈:“?”
孟砚青:“这一枚,倒是值得一买,这是当年宣统皇帝把玩过的,之后抵押给了天津盐业银行,被袁世凯的表弟看中了,给想办法弄到手,之后世道变迁,不知道怎么就沦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
她把玩着那宝石,道:“我之所以认出,是因为这块宝石的桃心形,一般人不会随意雕了这个。”
陆亭笈顿时迷惑了:“既然是不值钱的等外货,那怎么还是宣统皇帝的物件呢?”
孟砚青:“这就傻了吧,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你以为他们宫里头什么都用最好的?皇宫里的宝石也分三六九等,这种随意拿着把玩的,哄小孩玩的变石自然也有,宣统皇帝退位后隐居在天津,为了钱,不少物件都抵押出去,关键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自然全都往外拿,哪还顾得上这么多,外面不识货的,以为皇帝的都是好的,他还能多蒙几个钱呢。”
陆亭笈:“……”
他想想有道理,连连点头,之后叹道:“母亲说得是。”
旁边谢阅更是惊叹:“小姨你这眼力太好了,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亭笈挑的这个,挑对了吗?”
孟砚青听此,笑了:“他挑的物件嘛——”
陆亭笈一听这个,他苦笑:“我的心都吊半截呢!”
孟砚青疑惑地看着陆亭笈:“你为什么挑这件?”
陆亭笈:“我看了半天,也没看中别的好的,倒是这件,感觉不错,当然最主要是我想着母亲让我买这几件戒指,为什么让我买戒指而不是直接买别的,那一定有缘由。如果母亲看中的是这盒子,你直接买盒子不要戒指,必然引起对方怀疑,所以你才买椟还珠。”
孟砚青满意地点头:“不错,算你好歹多长了个心眼。”
她笑望向谢阅:“谢阅,你先看看吧,我看你能看出什么。”
谢阅一听,考察自己的时候到了。
他拿着那盒子,仔细研究了一番,才道:“这盒子花纹细致,玉质纯净,从形状看,这应该是盛放翡翠扳指的玉盒子,倒是一件老物了?应该是清朝中期的吧?”
孟砚青:“是。”
谢阅又看了一番,突然道:“这上面刻了四个字,是——”
他辨认了一番,才道:“是行有恒堂。”
孟砚青:“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谢阅只能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
旁边的陆亭笈却突然道:“我知道,我知道!”
谢阅诧异地看他:“你知道什么?”
陆亭笈很有些得意:“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以前祖父那里有一本书叫《行有恒堂集》!那是定亲王载铨!”
孟砚青:“嗯?继续?”
陆亭笈琢磨了一番,终于道:“这是载铨定制的白玉盒,是用来盛放他的扳指的。”
孟砚青笑了:“差不多吧,这位定亲王载铨当年可是订了不少小物件,他家的紫砂壶流传在外的不少,都是珍品,也有一些瓷器,你以后如果遇到可以留意下,至于这种白玉套盒,倒是少见。”
她看着那盒子道:“当年嘉庆帝赏给他不少好物件,他从中挑选出七件珍稀扳指,定制了这么一个白玉盒子。”
陆亭笈:“那扳指呢?”
孟砚青:“殉葬了,因为扳指殉葬了,所以这白玉盒才留下来,没用了。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家祖上曾经得到过一枚高艳绿翡翠文扳指,那是被人从端王墓中挖出来,流落到市场上的,如果那件扳指在,放进去,大小应该正正好。”
谢阅好奇:“小姨,那你祖上得到的那扳指呢?”
陆亭笈当然知道这些不好对谢阅说的,便道:“祖上的事 ,谁知道呢!”
孟砚青笑了,道:“那些应该都流落到法国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