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霍君宜已经陪着孟砚青过去了家门口,显然霍君宜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孟砚青门口,和她说话。
陆亭笈看着这一幕,拧眉:“这男人什么意思,他干嘛一直和母亲说话,难道他想进咱们家?”
这时候,孟砚青已经拿钥匙开门,而旁边的霍君宜在等着,并不像要走的样子。
陆亭笈皱眉:“该不会真进咱们家吧?”
陆绪章面无表情地看着。
陆亭笈心里酸涩:“他要进我们家!那是我们的家,干嘛让他进去!”
这时候,门开了,果然,霍君宜陪着孟砚青一起进去了。
父子两个的神情都是一顿。
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陆亭笈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明白父亲的心,尽管他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但他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酸。
他们都无法容忍那个男人如此亲近她。
陆亭笈喃喃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个男人进了我们家,那他们会做什么?”
他蹙眉:“我怕他们生出一个新孩子来……”
陆绪章眼神冷得骇人:“他如果敢让你母亲这么怀孕,我就能直接阉了他。”
说着,他抬手,就要开门下车。
谁知道这时,陆亭笈却看到,霍君宜又出来了。
他忙拉住父亲,低声道:“出来了出来了!”
陆绪章瞥了一眼胡同里,果然见霍君宜出来了,孟砚青陪着他出来的。
按照时间推算,就那么一两句话的功夫,这霍君宜根本没进门,应该是上前帮孟砚青开门了。
他眯起眼,隔着茶色车窗玻璃,借着昏暗的路线审视着那霍君宜,却见他依然含着笑,一脸温柔的样子。
他淡淡收回目光,道:“别瞎想了,根本没什么事。”
陆亭笈疑惑:“为什么?”
陆绪章:“没有为什么,事实如此。”
如果非要问,那就只能是——
他清楚地知道,但凡孟砚青对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这个男人绝对不至于还能镇定自若笑得那么温柔。
他从来不怀疑,但凡孟砚青有意,她一个眼神直接就能让那个男人酥了脊梁骨。
还至于装腔作势笑得一脸君子吗?
*
孟砚青打算和陆绪章好好谈谈。
霍君宜是认真的,她也是认真的,既然认真,那就应该以诚相待。
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前世告诉霍君宜,但她觉得她应该先和陆绪章划出一个道道来。
况且,霍君宜也想和他们父子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这天周日,按照以往的惯例,陆绪章会带着儿子过来。
她打算趁机好好和他们父子谈谈。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天,不但陆绪章带着陆亭笈来了,就连叶鸣弦也来了。
难度有些增加,不过孟砚青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进屋后,陆绪章负责续了煤球,四个人坐在正厅吃着各样干货,闲在地说着话。
就这么说着的时候,孟砚青道:“有个正经事想和你们商量下。”
她这一说,三个人都看过来。
孟砚青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道:“我正式决定谈恋爱了,我是很认真的。”
叶鸣弦听着,震惊地看了看陆绪章,却见他两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一脸漠然的样子。
他不可思议地皱眉,之后看向陆亭笈,陆亭笈没什么反应。
叶鸣弦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看向孟砚青:“谈恋爱?和谁?”
孟砚青:“他姓霍,在中国珠宝进出口公司工作,人很不错。”
叶鸣弦无法理解:“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看向陆绪章,实在无法明白,这位竟然没拦着?
然而,让他想到的是,陆绪章竟然淡定地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
叶鸣弦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三十四年修炼的好涵养瞬间土崩瓦解:“陆绪章,你?”
陆绪章:“爱情自由,砚青要谈恋爱,我们不是应该支持并表示祝福吗?”
他老神在在地笑了下:“这是我作为一个前夫的涵养,也是作为男人的风度。”
叶鸣弦:“……”
要知道,当年出去溜冰,有个混小子多看了孟砚青一眼,他就拿冷眼瞪人家,那样子恨不得杀人。
结果今天他竟然这么说!
这辈子他还能听到陆绪章说什么“涵养”和“风度”?
这是假的陆绪章吧!
陆亭笈看看自己父亲,看看自己老师,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哪个。
他想了想,有可能应该同情自己吧。
突然要有一个继父了。
万一继父虐待小孩呢?
孟砚青也不想看他们反应了,只是继续宣布道:“谈对象嘛,总是要以诚相待,我是认真的,是奔着将来走向婚姻来谈的,所以,我得和人说清楚,亭笈的事,我谈了,对方没意见,我觉得很好。但是——”
她看了眼陆绪章。
陆绪章颔首,道:“我明白,以后我尽量少来这边,免得别人误会,这样也影响你们的恋爱进展。”
叶鸣弦倒吸口气。
他发誓,他也是三十四五岁的人了,他在学生面前很有权威,他绝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他从来都是波澜不惊。
可现在,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孟砚青颔首,之后看向叶鸣弦。
其实叶鸣弦没什么大要紧,大家的相处还是比较有界限的,不过她还是告知一下:“鸣弦,你也看到了,我要谈对象了,我想,你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的吧?”
叶鸣弦张口结舌,他看看陆绪章,看看陆亭笈,完全没反应。
孟砚青:“哦?”
不祝福?
陆绪章:“鸣弦,希望你能知道一点分寸,砚青既然要谈恋爱,那你就离远点,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好整以暇地道:“你素来自诩宽厚包容,到了这个时候,我相信你应该有成人之美吧?”
叶鸣弦:………………
什么时候轮到他陆绪章说“成人之美”这四个字,他也配吗!
*
趁着孟砚青不注意,叶鸣弦直接把陆绪章拽到了一边。
他嘲讽地道:“有生之年,我竟然听到你和我说成人之美?陆绪章,当年你直接霸住了砚青,是谁忍着心痛给你们成人之美?你娶了她,你拥有了她,她在你怀里死了,结果现在你给我说成人之美了!”
陆绪章淡定地看着他。
叶鸣弦无法理解地盯着陆绪章:“陆绪章,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是你是假的,你在做什么!”
陆绪章:“这不是挺好的吗?”
叶鸣弦咬牙切齿:“我为什么这一段不怎么过来,是因为我觉得她不喜欢我,她对我没兴趣,我不想搅扰她的生活,可是你呢?你和砚青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础,你们还有一个孩子,你就这样?如果知道一个什么莫名珠宝公司的男人就和她谈了,那我何必呢!我是不是傻,我竟然直接退让了!”
他气得脸都白了:“十七年前,你一言不合就和我打架,你为了砚青和我闹翻了,我退让,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因为我知道她更喜欢你!可是现在呢,你竟然早知道了,你竟然不告诉我!你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相爱!她刚才说什么,认真的,奔着婚姻去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绪章抿着唇,安静地看着他。
叶鸣弦气得揪住他的衣领子:“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陆绪章被叶鸣弦揪得不得不仰起脸,他后脑紧贴着老墙根,簌簌的墙皮往下掉,落在他头发上,落在他脸上。
优越完美的五官,如今沾染上灰尘,有一种别样的狼狈。
不过他并没在意,依然面无改色的样子。
他看着眼前的叶鸣弦,用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道:“我答应她的,我会成全她。”
叶鸣弦不敢置信:“成全?”
陆绪章:“她说,她获得了新生,新生就是真正的新生,而不是以前生活的延续,她说她想尝试不一样的人生,她想享受爱情,享受青春,享受她该享受的。”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很早就缠在一起,是我断送了她人生中其它的可能,她重活一辈子,凭什么还要沿着原来的路?她完全可以去尝试不同的爱情,不同的生活,去享受属于她的青春。”
叶鸣弦听得神情恍惚:“所以你就放任她去和别人谈?”
陆绪章:“这是我欠她的,这是我们十八岁那年犯下的错误,是她本该拥有的。”
叶鸣弦鼻子发酸,他松开了陆绪章,良久后,只是喃喃地道:“陆绪章你疯了吧。”
陆绪章却扯唇笑了笑,笑得格外平静:“鸣弦,爱有很多种,我曾经以为爱就是占有,必须占有,但现在,我知道,我也可以放开风筝的线,任她飞。”
他站得笔直,掏出白色手帕,淡定地擦拭了脸上的灰尘。
之后,他整理着衣领,道:“我可以等,也许几天几个月,也许十年二十年,我相信总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回到我身边。”
叶鸣弦怔怔地看着他。
陆绪章:“在她眼里,我原本就是那个最优秀的,是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叶鸣弦神情一顿。
陆绪章笑着,低声道:“我们七岁相识,一起成长,我甚至觉得我就是按照她的喜好被量身定制的,我最终长成了她最喜欢的样子。哪怕重活一世,她也依然觉得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