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进入院子中,叶鸣弦把他的电热水壶拿出来,准备烧水。
而陆绪章父子两个阵势却很大,要把陆亭笈的被褥拿出来铺好,还要把陆亭笈的衣服摆弄了,还要把陆绪章带来的茶叶咖啡都放在厨房。
总之这父子两个迅速地占据着一些角落,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他们的气息。
陆绪章还拿出来一个紫檀木首饰盒,孟砚青见此,道:“我现在不戴这些,你不用拿这个。”
陆绪章:“别的首饰我都没拿,就这件,我觉得你一定喜欢。”
说着,他从中拿出一件红宝石发夹。
孟砚青一见,眼睛都亮了,这个也是玫瑰紫,正好和自己送给陆亭笈的那个是一个色,只不过这个小很多!
陆亭笈也看到了,凑过来:“和母亲送我的一样。”
说着,他拿出来,要给孟砚青戴上,孟砚青也挺高兴的,她戴在头发上,照了照镜子,一时只觉娇艳欲滴,自是喜欢。
陆亭笈:“你戴紫玫瑰发夹,我戴紫玫瑰挂坠,我们这是母子玫瑰!”
这母子两个彼此看看对方的,都觉得不错。
叶鸣弦看着这场景,一时也是无奈,这陆绪章到底和孟砚青生活几年,他要下手,有的是切入点。
他无奈地看着,又看到旁边装在红釉瓷罐的白色胶囊,一时纳闷:“那是什么?”
陆绪章:“珍珠粉。”
叶鸣弦眉眼泛起疑惑。
陆绪章:“这是拿了上等珍珠请药店磨成粉做了胶囊,以前砚青习惯每天早上吃一颗。”
叶鸣弦:“……”
孟砚青听这话,回首笑道:“其实,我现在没这习惯了。”
过去那些事,她都快忘差不多了。
陆绪章却道:“你好好养着身体,这样才能健康,长命百岁,这种亭笈也高兴。”
他这么一说,她顿时没法反驳,长命百岁那可是大事,利己利儿。
说话间,陆绪章还拿出一整套的银制俄式餐具,以及带有华美流苏的窗帘,颜色艳美瑰丽。
孟砚青:“这是?”
她觉得眼熟。
陆绪章:“你前婆婆留给你的,反正现在也没人用,带过来给你用不是正好?”
孟砚青:“……”
陆家祖上早些年在哈尔滨为官,陆绪章母亲年轻时候住在哈尔滨,曾经从落魄俄罗斯贵族那里收购过一些精致华美的窗帘和台布,当然也包括各样餐具等,那些物件别说国内,就是如今的苏联都很难见到了。
赶上不好的年月,陆家也不敢用,不过陆绪章母亲曾经把私藏着的压箱底好东西拿出来给孟砚青看,说如今世道这些也没法用,不过以后是要留给儿媳妇的,就是要给她的。
没想到时过境迁,她前婆婆已经不在人世,她反倒回来,还享用了这窗帘。
她想着陆绪章母亲,道:“绪章,无论世事怎么变,我都是要尊她为母亲的。”
她自己母亲早逝,回国时是跟着父亲回国的,陆绪章母亲对她颇为疼爱,视如己出。
陆绪章深看了孟砚青一眼,道:“我们先把这窗帘挂上吧。”
孟砚青低声道:“嗯。”
当下孟砚青便和陆绪章一起展开那窗帘,比划着挂上,这种欧式窗帘质感厚重,有着精致的沙皇宫廷风流苏和褶皱设计,那华美感自不在话下。
不过风格上来说和客厅不搭,孟砚青便想着挂在卧室的窗户上,这样她的卧室就可以修整成欧式风格了。
陆绪章自然赞同,于是这两个人跑到卧室装窗帘,研究着大小高矮,又搬椅子又弄挂钩的,有商有量。
叶鸣弦在客厅里正摆弄电热水壶,听着他们说话,微蹙眉。
这陆绪章可真行,从自己已经仙逝的老母亲到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都用得很顺手。
这时候水烧好了,他从自己箱子里掏出来一整套的茶具,摆好了。
最后还拿出来上等的龙井。
于是等陆绪章和孟砚青终于摆弄好那窗帘,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叶鸣弦已经摆好了小茶几和一整套的陶瓷茶具等着他们了。
他笑着伸手:“绪章往日出入不凡之地,什么好茶没喝过,这龙井茶倒是让绪章见笑了。”
陆绪章笑道:“鸣弦,你有心了,如此寒冬时节,我们围炉品茶,倒是不失诗情画意。”
叶鸣弦优雅抬手:“坐,来,坐下。”
三个人便分宾主坐下。
这时候陆亭笈过来了,口中嚷着道:“母亲,这柠檬还有方糖放哪儿?”
陆绪章淡声道:“大惊小怪的,不知道以为怎么了,慢慢说。”
陆亭笈便拿出两个小玻璃罐:“我就是问问母亲,这个应该放哪儿。”
孟砚青一看,是切成薄片的新鲜柠檬,还有方糖块,都用玻璃罐密封好了,另外还有一罐同仁堂的蜂蜜。
她看着那糖块,眼熟得很,用印刷有世界地图的红色纸包装着,是曾经她用惯的。
她疑惑,问陆绪章:“怎么拿这个来?”
叶鸣弦看着这个,突然觉得事情不妙。
果然,陆绪章很是轻描淡写地道:“我记得你喜欢喝母亲调制的红茶,我便准备了原材料,想着给你调制,不过——”
他淡看一眼叶鸣弦:“鸣弦已经准备好茶了,倒是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叶鸣弦到底是不好说什么,只好勉强笑道:“既是昔日陆伯母曾经做过的,砚青必然喜欢了。”
孟砚青确实有些心动。
她一眼看出,那柠檬是一层柠檬薄片一层砂糖那么铺开,从那溢出的柠檬汁水看,应该腌了四五天了。
这是往日陆母惯用的法子,泡出的柠檬茶才够味,她喜欢。
还有那方糖,是旧时她喝过的,如今轻易买不到这种包装的老方糖了。
这么两样物事,看似简单,陆绪章必是早早准备,花了大心思寻来的。
她看了眼陆绪章,道:“这倒是难得。”
叶鸣弦见此,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道:“那我们喝柠檬红茶吧?”
孟砚青:“尝尝吧。”
一时问陆绪章:“你肯定带红茶了吧?”
陆绪章笑看着孟砚青:“当然了。”
于是陆亭笈也坐下来,很乖很乖地坐在孟砚青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年才五岁。
陆绪章挽起袖口,动作优雅地沏茶。
他将那红碎茶放在茶漏中,之后搭在茶碗上,那茶碗是带有锡座的闷盖碗,也是他带来的,一套八个,精致又讲究。
放好后,他冲入沸水——那是叶鸣弦刚刚烧好的,现在被他用了。
第一杯红茶沏好,陆亭笈配合得当,已经拿起来,恭敬地放在了孟砚青身边:“母亲,你尝尝。”
孟砚青望向叶鸣弦:“鸣弦,你先尝尝?”
叶鸣弦笑得礼貌:“不用了——”
陆绪章命道:“亭笈,给你叶伯伯奉茶。”
陆亭笈便马上端正地捧起茶来,他虽年少轻狂的性子,不过到底在陆绪章父亲身边受训,讲究起来自是规规矩矩的。
他端着那茶,恭敬地道:“叶伯伯,我小时候便时常听祖父母提起你,知道你知识渊博,矫矫不群,自小对你敬仰不已,你是长辈,如果我有什么失当之处,还希望叶伯伯见谅。”
叶鸣弦听闻,笑着接过那茶,道:“亭笈长大了,做什么都规规矩矩的。”
陆绪章:“哪有,这孩子平时皮得很,没个正形,只不过到底是被老人家教导着的,所过在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面前,终究收敛一些。”
他这话一出,“皮得很”的陆亭笈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被捧成“德高望重的老一辈”的叶鸣弦神情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孟砚青自然心知肚明,这两个男人打机锋打得你来我去,不过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她话都说得很清楚了,他们非凑在一起闹腾,那就闹吧。
这么品着茶,叶鸣弦看了眼孟砚青,却是道:“砚青,那几套资料你学得怎么样了?”
孟砚青其实正有些烦恼:“数理化这三个科目我都看了一些,倒也不是太难,能看下去,就是有些题目有点不知如何下手,答案有些简单,没明白这里面怎么推理过去的。”
叶鸣弦便笑道:“那等下我帮你看看。”
孟砚青:“我已经把所有有疑问的都划出来,回头正好趁机全都请教下。”
他们两个人这么说着,陆绪章突然道:“砚青,这种数理化题目,也只有鸣弦能帮你了,想我中学时代就学得不如你。”
他这说法让叶鸣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绪章过谦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家族责任,若是学理工科,今天或许也能有一番成就。”
——这话显然是胜利者充满优越感的客套话。
陆绪章道:“砚青,到底是什么题目,让我也看看吧?”
他笑着道:“反正今天也是喝茶闲聊,我们一边喝茶一边探讨下数理化题目,岂不是书香茶香,也算是一个雅兴。”
这话听得孟砚青狐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曝其短?
叶鸣弦也觉得莫名,不过他略一沉吟,觉得这高中数理化还不是他囊中之物,陆绪章高中时代虽说成绩不错,但是之后走家族事业路线,论其它的,他自然比不过陆绪章,但是数理化他要是还不如陆绪章,那他不是白活了?
陆绪章就算临时抱佛脚,这高中数理化是硬功夫,他也抱不起来啊!
当下他笑着道:“也好,砚青,不如你拿来,我们共同探讨?”
孟砚青见这两位达成共识,也就不说什么,起身过去书房。
她这么离开,茶几旁,两个男人隔着袅袅茶香,视线来了一个不经意的相触。
陆绪章唇边便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叶鸣弦心中狐疑,这陆绪章怎么回事,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他竟然要挑衅?
这是明摆着落难看吗?
还是说哀兵之计?
一旁陆亭笈埋头喝着红茶,一脸老实孩子规规矩矩的样子。
这时候孟砚青回来了,她抱着三大沓的资料,陆亭笈忙把旁边茶杯腾开,让她放下。
孟砚青:“数理化我都有些不太懂的,我们先看看——”
陆亭笈却已经拿起来那套数学:“先看这个?”
孟砚青:“好,数学我现在攒了六七个看不懂的题目。”
叶鸣弦道:“来,我看看。”
孟砚青打开那数学资料,先找出其中一道题,那是一道函数题,分为两个小题,第一个小题是问通项公式,第二小题是问数列有没有最小项,最小项是什么。
孟砚青指了指那题,叶鸣弦略凑近了看:“这道题还好,我等下给你讲——”
谁知道他说到这里,陆亭笈却已经道:“母亲,这道题我会!”
啊?
孟砚青疑惑地看向儿子。
叶鸣弦也看向陆亭笈。
唯独陆绪章神情不变,慢条斯理地喝茶。
陆亭笈道:“这个很好办,先通过第一小题得出通项公式,之后就要证明在这个通项公式中,a(n+1)是大于a(n)的,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就能证明这是一个递增数列,而n是大于等于1的,那这个最小项只需要把1代入进去算出结果就是了!”
孟砚青:!
她惊讶地看着儿子:“说得有道理,亭笈,你是不是看了答案了?”
叶鸣弦听陆亭笈这番话,先是疑惑,之后猛然醒悟,拧眉打量着陆绪章。
陆绪章却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皮,含笑的目光望向他。
现在,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叶鸣弦的心发苦。
这是老子不行就派了儿子来?
可陆亭笈怎么能恰好会做这道题?
他大脑快速转着,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陆亭笈初二了,平时也不是太爱学习,不过很早前就听陆绪章父母提起,说这孙子聪明,特别聪明。
如今看来,并不是老人家王婆卖瓜,其实就是聪明,以至于早早学这高中数学,很快也学了一个眉目。
这陆绪章果然把未成年儿子利用得淋漓尽致!
这时候孟砚青已经开始考问陆亭笈其他问题了,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发现陆亭笈果然回答得头头是道,甚至要拿出笔来给她讲。
她自是惊喜不已,欣慰地看着陆亭笈:“亭笈真能干,这么快就学明白了!”
陆亭笈:“我想着,我学会了就可以和母亲一起学习了,这样省得母亲学习遇到困难了,叶伯伯虽好,但是他忙于科学研究,我们也不好总耽误他,我学会了,终究方便很多。”
旁边“叶伯伯”依然含笑,不过眼神已经透出无奈。
这父子两个一唱一和的,上阵都要父子兵。
孟砚青已经顾不上叶鸣弦了,她自然高兴得很。
儿子学东西这么快,聪明又能干,果然不愧是“天才反派”,她好好引导,让他改邪归正,学以致用,以后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她喜欢地搂着陆亭笈的胳膊:“亭笈,那你住过来后,白天我上班,你在家学习,我不上班时候,我们一起学习,遇到不会的,你就给我讲讲题,这样我们母子一起进步。”
陆亭笈:“嗯嗯嗯!如果母亲下班晚,我还可以去接你,平时我们可以去你们饭店吃饭,这样就不会自己做饭了!”
孟砚青:“好!”
好一个母慈子孝,这两个商量得妥妥当当,亲密无间,简直旁若无人了。
陆绪章从旁看着,其实多少有些泛酸,不过看一眼旁边的叶鸣弦,他心情大好。
陆亭笈到底是自己儿子,而不是叶鸣弦儿子。
有儿子和没儿子就是不一样。
他便笑着道:“砚青,我看亭笈急着想帮你讲了这个问题,既然这样,那你就和亭笈先过去书房吧,正好我和鸣弦好好聊几句?”
孟砚青自然明白陆绪章那小心机。
不过,现在她看他比什么时候都顺眼,毕竟儿子这么聪明也许有他那么一星半点的遗传,总不能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
所以她笑着道:“好。”
陆亭笈自然高兴,他恨不得把母亲拽走藏起来,免得被这位“叶伯伯”抢走呢。
叶鸣弦微蹙眉,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叹:“见笑了,小孩子嘛,刚学会皮毛就迫不及待显摆。”
叶鸣弦看着陆绪章那“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亭笈这孩子确实聪明。”
陆绪章笑道:“没办法,砚青聪明,孩子自然也跟着聪明,只可惜我这为人父的智商一般,拖累了孩子,不然他可能更聪明了。说起来,以后他如果想走科研这条路,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叶鸣弦:“……”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他陆绪章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可能就是让孟砚青给他生了陆亭笈。
如今倒是父凭子贵了。
*
孟砚青带着陆亭笈过去书房,陆亭笈又给孟砚青讲了那道题,孟砚青听着,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她一听就听懂了。
她越发确认,那本书中的“天才反派”这名字真是不白担了,儿子简直是天才了。
这样的儿子,她好好引导培养,何愁将来不能有一番作为,还犯得着和一个罗战松争吗?
那罗战松是有些本事,不过许多机遇也是仗着他能未卜先知罢了,若是真枪实刀和儿子比,未必就能比得过儿子。
孟砚青兴致大好,便让儿子又给自己讲了一些其它题目,甚至两个人还一起聊了聊物理的学习进度。
这一段陆亭笈的心思多在数学上,物理也学了一些,不过和孟砚青差不多进度,正好母子两个可以探讨一番。
于是外面两个男人喝茶聊天,书房里母子两个畅谈数理化。
孟砚青还给儿子做了一个规划,多久多久学完,学完后开始做高考真题,如果可以的话,就上一个辅导班。
孟砚青道:“以你的能力,不需要学三年,我估计一两年就可以了,也许明年就可以试着考一考。”
说着,孟砚青详细和他提了北京八中的特殊少年人才培养计划,人家就是十四岁参加高考的。
孟砚青觉得,以自己儿子的能力,其实可以考虑插班到这个学校,这样有专业的老师辅导,也比自己闷头学习要好。
陆亭笈道:“还是算了吧,我想自己学,如果遇到问题,再找老师请教就是了,老师的进度我未必喜欢,再说在学校里,一切听老师安排,我也觉得挺受拘束的。”
孟砚青:“那也行,反正我也不求你别的,三年内,我们都考上大学,我就满意了。”
陆亭笈好奇:“母亲,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八中的事,是叶伯伯和你提的吗?”
孟砚青:“北京八中的特殊人才培养班确实是你叶伯伯提的。”
她看了眼窗外,隔着窗子,隐约能看到客厅里两个男人还在聊天,看来他们谈兴很好。
她叹道:“你叶伯伯其实人不错,他现在在中科院可是骨干专家了,平时往来都是科学大家,你以前课本上学到过的知名科学家,可能就是他们家的邻居或者朋友。”
“以你父亲家的人脉来说,这也不算什么,不过你叶伯伯到底术业有专攻,将来你如果有这方面的兴趣,还是可以多向你叶伯伯学习。”
陆亭笈默了下。
他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看出自己帮着父亲对付叶伯伯,所以拿这话来点自己。
他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番,才道:“母亲,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孟砚青便笑了:“还能怎么看,不过是两只孔雀拼命想对着我开屏罢了。他们要开屏,我们就从旁边看着,随便他们折腾。”
陆亭笈:“就让他们这么折腾?
孟砚青:“不然呢,还能阻止他们吗?”
她叹了声:“亭笈,你要知道,我没嫁给你父亲时候,不知道多少子弟对我示好,有写诗的也有送礼物的,那么多人,拒绝的话我从来不说第二遍。”
“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叶伯父,他们都不是寻常男子,放在当世,也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他们可不傻,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她声音凉凉的:“你父亲那里,我说了,我要谈几场恋爱,要享受青春,你叶伯伯那里我也和他说了对不起。我和他们说了,他们竟然不听,难道还要我揪着他们的耳朵说八遍吗?还是说,他们认为我竟然是欲擒故纵?”
陆亭笈忙道:“他们自然都懂。”
孟砚青:“是了,所以他们都明白,但他们现在依然试图来讨好我,想让我改变想法,我不会阻止他们,都这么大人了,自己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至于我要不要改变想法,那是我自己的事,其实他们现在来我这里,在西方有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risk investment,为了可能的return ,他们对我进行investment,也许有所回报,也许鸡飞蛋打,我想他们心里也应该清楚。”
陆亭笈听得大开眼界,他不知道这种事还可以这么说。
孟砚青:“其实现在他们做这些,看似好,但也就那样,我没什么太感动的。特别是你父亲,现在看着很好,可从我去世那天算起吧,如果我是他前妻,他对我有过什么好?给过我这个前妻赡养费吗?”
陆亭笈听着觉得哪里不对,有些傻眼。
虽然他肯定永远向着母亲,但这理不是这么论的吧?
他只好含蓄提醒:“母亲,你当时……当时不在人世,父亲便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吧?他也没法给你赡养费……
孟砚青:“那就是他不诚心!他倒是烧了不少纸钱,可我根本摸不着看不着的,什么纸钱,几张纸就能花用吗,那都是骗人的!”
陆亭笈:“……”
那时候父亲也不懂吧,谁懂这个呢,给去世的人,不都是烧纸钱吗?
孟砚青:“现在他们做什么,我只会有点喜欢,但也不会太感动,就像我刚才说的,以前追求我的人多了,每一个条件都未必差了,所以这种事情我见多了。男人在追求女人这件事上,自然会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多爱我。”
陆亭笈心神恍惚:“为什么?”
孟砚青:“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他们能有多纯情!无非就是得不到的最美,我现在比他们年轻很多,又像极了年轻时候,看到我,他们自然想起他们青春的美好,想起他们曾经失去过的,所以两个人都带着弥补心理在追求我。”
陆亭笈想了好一番,才点头:“母亲说得有道理。”
虽然他还是不太懂。
孟砚青看着自己这懵懵懂懂的儿子,叹道:“亭笈,你自小聪明,也比一般小孩懂事,不过你到底年纪小,所以很多事都没想明白。”
陆亭笈:“……还请母亲指教。”
孟砚青笑了下,好整以暇地道:“我看你往日和你父亲总是不睦,今天倒是父子联手配合得当?”
陆亭笈只好承认:“父亲和我聊过。”
孟砚青道:“亭笈,有时候人的思维是有局限性的,特别是你,从小在你祖父母眼跟前长大,他们虽然都是睿智的老人家,但有时候都太过保守了。”
陆亭笈:“那母亲怎么以为?”
孟砚青:“你犯不着和你叶伯伯作对,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从容补充道:“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对他有了爱情的感觉,想和他在一起,那也没什么。”
陆亭笈:“那他不就成我继父了?”
孟砚青摊手:“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有了一个继父!”
陆亭笈神情异样:“我要有一个继父……”
挺好?
孟砚青反问:“我万一嫁给你叶伯伯,他还能不把你视如己出?”
陆亭笈想想:“应该会。”
他每每听祖父母提起叶鸣弦,言语间都是夸赞,这叶鸣弦自然是人品周正学识渊博的。
他对母亲如此上心,那万一和母亲结婚,应该对自己很好。
其实现在就能看出,他在试着讨好自己,努力展现自己的慈爱。
孟砚青笑道:“这就是了,就算我和你叶伯伯在一起,你父亲依然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又多了一个继父,你不就有两个父亲了吗?这两个父亲,他们一个在政坛上无往不利,一个在科研领域颇有建树,将来不都是你的助力吗?”
陆亭笈:“……好像有道理。”
就是不太对得起自己的亲生父亲。
孟砚青:“而且这样的话,他们都会争着讨好你是不是?你想想你父亲以前对你的态度,再想想如今他的态度,你叶伯伯出现了,你父亲是不是对你更加和颜悦色,他不敢对你摆脸色了。”
陆亭笈:“!”
他恍悟:“怪不得他昨天那样推心置腹和我谈,我还说他性情大变,原来是因为这个!”
孟砚青抬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所以别傻了,让他们斗去,关你什么事。我嫁给谁,我也是你妈,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好好学你的习。”
她这才继续道:“你再过几年,也许会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万万不可像他们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和别的男人较劲。”
陆亭笈:“确实没必要。”
孟砚青:“倒也不是没必要,你父亲和叶伯伯都是很有成就的男人,也足够成熟,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原因,不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陆亭笈听孟砚青这一番话,已经是大受震撼,需要消化。
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下意识问:“怎么不一样?”
孟砚青笑道:“我刚才说了,他们一个在政坛上已经颇有资本,一个在科研领域很有建树,所以他们事业有成,可以付出一些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成本来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但是我们可不一样——”
她很是怜爱地摸着儿子脑袋:“我重活一世,现在还一穷二白,而你还年轻,自己的前途毫无着落,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提升自己,只要我们足够优秀,来自同性的羡慕和异性的敬仰,自然而然就来了。”
她想着儿子后面苦苦贪恋宁夏却被罗战松打得落花流水的狼狈,叹了声,道:“我知道现在台湾一些爱情小说已经在你们中学生中间流行了,在小说里,追求爱情仿佛就是人生的全部,但母亲想告诉你,并不是的,一个人首先应该爱自己,先成就自己,才能成就爱情,没有自我的爱情是无根之萍,不会长久。”
陆亭笈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头:“好,母亲,我记住了。”
*
这两天陆绪章和叶鸣弦都三天两头往孟砚青这里跑。
陆绪章是很名正言顺的,要接送儿子上学,要过来给孟砚青送各样家什用具。
对于接送儿子上学这事,叶鸣弦没办法,毕竟儿子确实是人家的,这个他比不过,但是对于送家具家什,他自然看不惯。
他找关系弄来木料,说是要帮孟砚青定制一套家具。
叶鸣弦分析说:“家具这种物件,还是要定制,这样用起来才能更顺心。”
陆绪章听着,却是叹道:“鸣弦,说这话你就外行了。”
叶鸣弦:“哦?”
陆绪章:“你看,这窗帘都已经挂上了,如此精致精美的窗帘,你认为应该搭配什么家具?”
叶鸣弦:“欧式吧?现在也可以定制这种。”
陆绪章便掏出一张照片:“你觉得这个如何?”
叶鸣弦一看那照片,神情就不太好看了。
那照片是孟砚青十岁左右时候的,穿着华丽繁琐的公主裙,坐在欧式乌金木雕花沙发上,乍看仿佛中世纪欧洲公主。
陆绪章:“这是我家以前在荫三泰定制的,之前那些年都收在库房里,运气好,没被没收,现在世道变了,正好拿出来给砚青用。”
他笑道:“搭配这俄国宫廷风的窗帘,这不是挺好的吗?砚青最适合用这种家具了,你现在找人打,打不出这味儿来。”
叶鸣弦便说不出话来了。
民国时候,荫三泰在四九城可是大名鼎鼎,他们定制最顶尖的西洋欧式家具,荫三泰家的物件放到今天,高低都算个稀罕物了。
陆绪章小胜一筹,淡道:“鸣弦,旧人确实不够新鲜了,不过旧人有旧人的妙,拿起笤帚扫一扫犄角旮旯,总归能扫出点回忆。”
叶鸣弦扯唇:“你也就仗着这个了。”
陆绪章笑道:“对,我就仗着这个了,你不服气吗?”
说话间,孟砚青进屋了:“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她很无奈:“如果你们对彼此不满意,总是争执的话,那就不要来了,毕竟我和亭笈要好好学习,这样很影响我们的心情。”
现在进了腊月,马上要过年了,年后没几个月就得考试,虽然她对这次的高考不抱大希望,但总该拼拼吧?
陆绪章道:“砚青,我只是想帮你把家具摆设好,还有现在天冷了,你也得烧煤球,我让人订了一车煤球,下午时候拉来。”
孟砚青:“我平时也不烧煤球,凑合着吧,多穿点衣服就行了。”
陆绪章:“那可不行,冬天太冷了,再说亭笈也怕冷,万一孩子感冒了呢?”
孟砚青觉得有道理,再苦不能苦孩子:“行,那随你吧。”
陆绪章得了这句,自是得了圣旨,大有男主人的气场,开始过去孟砚青厅房中,研究着摆设,要给她重新布置房子。
他这里忙着,叶鸣弦却过去和孟砚青聊:“砚青,其实我昨天回去后,一直在想亭笈的教育问题。”
他这一说,孟砚青倒是很感兴趣:“嗯?你怎么想的?”
叶鸣弦笑道:“我们中科院有一个心理研究所,可以给孩子测智商,我想着,要不要带着亭笈过去,测测他的情况,这样心里也有个底,我再和他聊聊,如果孩子确实有那个天分,不能埋没了,我就制定一个培训计划,因材施教对他进行培养。”
孟砚青听这话,自是正中下怀。
她笑道:“这个太好了!”
叶鸣弦见她喜欢,知道这一步自己走对了,当即便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又喊了陆亭笈来,问起他的意见。
陆亭笈其实没什么想法,他才接受了孟砚青的教育,认为孟砚青说得有道理——虽然这样很对不起自己老父亲。
不过他还是觉得,是不是应该问问父亲的意见?关系到前途的,他觉得父亲还是很靠谱的。
几个人这么说着,陆绪章进了家门:“煤球到了,我先让人拾掇进来,放在那边倒座房是吧?”
他是很有“当家男主人”架势的,显然尽心尽力。
孟砚青便和他提起来叶鸣弦的想法:“你觉得呢?鸣弦在教育方面肯定比我们懂吧,让他先带亭笈过去测测,摸摸底?这样也不至于耽误了孩子。”
陆绪章便明白了。
他淡看叶鸣弦一眼,却见他笑望着自己。
非常友善,友善到很欠打。
陆绪章:“哦,这样太麻烦鸣弦了吧,鸣弦工作很忙吧?”
叶鸣弦从容一笑:“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从小也没少听陆伯父陆伯母的教诲,亭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笑望着陆绪章,道:“我现在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你们的孩子我会当成我的亲生孩子来操心的,以后亭笈的教育问题就交给我了。”
陆绪章那眼神就非常不对劲了。
他的儿子,叶鸣弦当成自己儿子?这是觊觎了他前妻,还要觊觎他儿子?
不过他挑眉间,一句话都没说。
还能说什么,他们都商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