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楼
沈云商抱着玉薇刚进去, 清溪便迎了上来:“沈小姐,请随我来。”
沈云商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抬头就看见正要出来的裴行昭, 二人对视一瞬,裴行昭目光下移, 落在玉薇身上, 皱眉:“也受伤了?”
沈云商点了点头, 上前将玉薇放到另一张塌上,才朝旁边的清栀看去,这一看脸色就黑了下来。
慕淮衣说清栀受了重伤,她也有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人时, 她还是不可控的颤了颤, 心头窜出一股怒火。
少女看起来鲜血淋漓的, 身上有着多处鞭伤, 青色的衣裙生生被鞭子抽破, 整个人躺在那里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我找过去时她已经陷入昏迷,伤她的人我叫人扣下来了。”裴行昭并没有细说当时的情境, 他踢开门时那人还没有停手, 鞭子抽在少女身上, 传来刺耳的声音,而少女双眼紧闭已无半分动静,他当时心就凉了半截,一脚将那人踹飞后去探了她的鼻息, 所幸去的及时, 要去的再晚些,人就真的没了。
但即便他不说, 沈云商也能想象得到清栀当时的处境和她所受的折磨,她心疼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女,哽咽的一时说不出话。
上一世送到她面前的姑娘更加惨不忍睹,这一次她防来防去,到底还是没有护好她。
这时,清溪带着楼中的大夫进来。
裴行昭便上前将沈云商拉了过来:“先让大夫诊治。”
沈云商抬手抹了抹眼角,随他去了外间等候,才刚坐下裴家的人就出现在门外:“公子。”
裴行昭看向她,道:“我让他审问那人,应该有结果了。”
沈云商哪里还坐得住,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
裴行昭紧随其后。
得到裴行昭示意,裴家护卫禀报道:“禀公子,沈小姐,属下几人审问了那人,他的说辞是一样的,说是有人将清栀姑娘卖进了青楼,但不让她活命。”
沈云商:“何人卖的?”
清栀的户籍在她手上,旁人如何能卖。
裴家护卫面色有些复杂道:“他说那人是清栀姑娘的父亲,且也确实听清栀姑娘唤他父亲,说是户籍不慎弄丢了,他说是卖女儿,实则是给了青楼一笔钱,做成清栀姑娘被卖进楼中,拒不接客受折磨而死。”
沈云商眼底一片冷光,咬牙重复:“清栀的父亲。”
裴家护卫回道:“是,属下看那人不像说谎的样子。”
但他还是想不通,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这般心狠!
“立刻找到清栀的父亲和弟弟!”
沈云商正想开口,裴行昭便先她一步吩咐道。
裴家护卫忙应下:“是。”
随后,他问道:“那个人如何处置?”
裴行昭问沈云商的意思,沈云商道:“送官府,顺便问一下先前我请求官府查探的事进展如何。”
裴家护卫看了眼裴行昭,见他点头,便领命而去。
护卫走后,裴行昭面色复杂道:“你也觉得事情有异?”
沈云商沉着脸嗯了声:“她的父亲再不是东西,也就是卖进青楼得一笔钱,且她家里人视财如命,没理由倒给青楼钱要自己女儿的命,这说不通。”
“而且他们还绑了玉薇。”
裴行昭凝眉道:“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沈云商心里确实有猜测,但没证据:“等玉薇醒来,或许会有答案。”
裴行昭其实能猜到沈云商心中的怀疑。
在这姑苏城敢对沈云商的人下手的没几个。
而会下手的,除了那外来者,不做他想。
“玉薇这边是什么情况?”裴行昭问道。
沈云商:“被关在酒肆,表哥发现的及时,劈碎墙将人救出来的,后发现里头还有人,就追出去了。”
裴行昭若有所思的望向里间。
对清栀下了死手,但对玉薇显然是留了手的,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夫才出来。
“受鞭伤的姑娘外伤颇多,血已经止住了,无性命之忧,但后期需要用上好的药材,方才不会留下疤痕;而另外一位姑娘受了不轻的内伤,需得精心调养,三月内不能动用内力,我去为二位姑娘开几副药方带回去。”
大夫的话落,沈云商快速看了眼裴行昭,却见后者面色淡然的点头:“好,有劳大夫。”
大夫一走,沈云商就盯着裴行昭看,眼神太过直白,裴行昭想忽视都不行,便转头低眸看向她:“你就当没听到,我也当没注意,这事不就自然而然的过去了?”
沈云商不吭声。
“好吧我承认我是知道。”裴行昭:“那是一次意外,我无意中发现玉薇身法有异,之后便上了些心,果然发现她不是一位柔柔弱弱的姑娘。”
沈云商观察着裴行昭的神情,见他似乎并无隐瞒,心神微松:“那你怎不问我?”
“你既有心隐瞒,也不曾主动告知于我,那我自然就不会多问。”裴行昭控诉道:“且我还没问你为何要瞒着我呢,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沈云商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心虚,但也仅仅只有几分:“那你现在不都已经知道了,是母亲为了保护我,才让玉薇藏拙的。”
裴行昭扬眉:“喔,行吧。”
“啧,要是绿杨回来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话说,绿杨该不会打不过玉薇吧?”
沈云商:“....我又不会武功,我如何知道?”
“再说,他能不能抱得美人归,也不取决于打不打得赢。”
裴行昭凑过来:“那取决于什么?”
“对了,我还听说先前你让沈伯母认玉薇为义女,有这事吗?”
沈云商转身边往里间走边道:“有这事。”
“但那时我年纪尚小,且玉薇身份不明,母亲便不同意,让我长大成人再说,所以玉薇未入奴籍。”
裴行昭忙追上去道:“商商你放心,待将来绿杨成亲,我肯定给他剔了奴籍,并重金求聘,他要敢对玉薇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沈云商头也不回,轻飘飘道:“只要玉薇点头,我没意见。”
“但玉薇若不同意,谁来也不行。”
裴行昭扬了扬眉,而后长长一叹道:“那看来绿杨的追妻路漫漫啊。”
沈云商不置可否。
想要她的玉薇,哪有那么容易。
走进里间,看着榻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沈云商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赵承北,那她便很怀疑是冲着她来的,清栀玉薇都是被她牵连,那这一遭也是因她受的。
“以免节外生枝,先将人送回府吧。”裴行昭道。
沈云商也是这么想的,刚要点头外面便传来动静。
是白燕堂回来了。
沈云商二人便又迎去了外间。
外间有茶案,几人围绕而坐,白燕堂问了清栀和玉薇的情况后,便道:“人没有追上,但是中了我的暗器,伤在右边手臂。”
这个结果在沈云商的意料之中,赵承北敢在这里绑人,那自然是想好了退路的。
“是个什么人?”
“蒙着面看不见脸,大约二十五上下,比我矮一点,身形偏瘦。”
白燕堂灌了几口茶进去,才继续道:“武功路数看不出来,论招式不是我的对手,但他的轻功极好。”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裴行昭:“能跟他不相上下。”
听他形容完,沈云商和裴行昭的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名字。
乌轩。
“你们是不是猜到是谁了。”白燕堂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捏紧茶杯咬牙道:“告诉我,我去弄死他。”
“什么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对两个小姑娘下这等狠手!”
沈云商裴行昭对视一眼,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依着白燕堂的性子,他知道了真的有可能去弄死乌轩。
可这浑水他们都不想让白家来趟,再者说,乌轩是赵承北的贴身侍卫,哪有那么容易杀。
且若真杀了,赵承北必定要报复,他们这几家现在没有人能承受的起皇权的打压。
但这笔账,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表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沈云商道。
白燕堂抬手打断她:“是那个姓崔的?”
沈云商一愣,而后想起在裴家庄发生的事,如此,白燕堂往他们身上猜倒也正常。
“那姓崔的我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裴家庄算计你,这才一回来就又搞这么大桩事!”白燕堂往后一靠,面色不善道。
“跟他什么仇,至于吗?”
沈云商看他一脸要去找人麻烦的表情,不由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这话一落,门就被推开,慕淮衣大咧咧进来,坐到白燕堂身侧,将手中的画像拍到桌子上:“我寻到了这个证据,你们看看有没有用?”
画像上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才画出来的,沈云商裴行昭倾身看去,面色同时一沉。
“这人是今日酒肆对面一个伙计看到的,他说这人是个冰块脸,又像是外地来的,便多看了几眼,且所幸这伙计在画艺上有点天赋,才能得到这张画像。”慕淮衣边说边注意着沈云商裴行昭的神情:“看你们这反应,我应该不是做的无用功?”
沈云商裴行昭对视一眼,又同时挪开。
认得,怎么不认得!
赵承北的近身侍卫之一。
二人不答,白燕堂就明白了:“果真是他?”
慕淮衣转头看他:“谁?跟上次差点废了裴阿昭的手的是同一个人吗?”
沈云商阻止不及,一转眸果然见白燕堂面色不对,她刚想要开口,白燕堂就抬手制止她,缓缓偏头盯着慕淮衣:“谁差点废了我妹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