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着, 赵承欢冒着雪脚步飞快的穿梭在院中,红棉撑着伞小跑着追赶,很快, 赵承欢停在了一间屋前,带着几分怒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
门推开, 一股冷气涌来, 赵承北抬头看着愠怒的赵承欢, 眉头轻皱:“将门关...”
“皇兄,你没告诉我你在洞中下了药!”
赵承欢盯着赵承北,咬牙质问。
孤男寡女,寒洞中带上一夜,沈云商的名声也就没了, 何须如此!
赵承北似是早料到她会前来质问, 也不恼, 只淡淡道:“这是姑苏城, 不是邺京。”
“邺京贵女名声大于一切, 但在这里,只要裴行昭不松口, 婚事就退不了。”
赵承欢忍着怒火道:“那也不需要做到这般地步!”
“你知道崔九珩的性子, 你就不怕他因此疏远记恨你?”
赵承北平静的面上稍微有了裂痕, 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我既然这么做自然就想好了后路,他与我一同长大,朝夕相处,情同兄弟, 他也知道我所有的难处。”
“他心软, 只要我好生跟他认个错,他会原谅我。”
说完, 不等赵承欢再开口,他便正色道:“承欢,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也看到了,沈云商与裴行昭情谊甚笃,寻常办法根本无法让他们悔婚,我比谁都不想这么对九珩,但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将沈云商握在手里,否则...”
“她若为别人所用,我们就会全盘皆输,你应该知道,当年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位,若他活着,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威胁。”
赵承欢周身的怒火随着他这话缓缓消散,那双不可一世的美眸中难得添了几丝忌惮:“可是...这么多年都没他的消息,且当年离开时他又那么小,又有人亲眼看着他跌落悬崖,或许,早就已经不在了。”
“但谁都没有找到他的尸身。”赵承北淡淡道。
赵承欢沉默了下来。
那人消失的尸身是他们所有人的郁结。
许久后,赵承欢低声道:“就算他活着,可这么多年没有出现,或许他根本没想过要回来。”
“承欢,我们赌不起,也输不起。”
赵承北微微眯起眼,道:“若他回来,就是太子也得挪地儿,更遑论我们。”
赵承欢手指微微一颤,看向赵承北。
“那沈云商,也不一定会是...”
“我已经找到了当年在金陵给白家大小姐治过病的一位大夫。”赵承欢眸色暗沉道:“据那大夫所言,白大小姐的病根本活不过二十,可现在她不仅活下来了,病也好了,而恰好那位最后消失的地方,出现了白家的船,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正因如此,他昨日才会着急的下狠手。
“那位与白大小姐年纪相当,白大小姐常年卧病在床,金陵都极少人见过,更别提姑苏,所以,白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李代桃僵,并不是难事。”
“而我们能查到这些,东宫就查不到?”
“他们当年离开时手里握着怎样的力量我们都清楚,这样的威胁若不放在身边为几用,我们随时都可能送命。”
赵承欢的肩膀缓缓的耷拉了下来。
“可是崔九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承欢,我清楚你心中的挣扎,若我占了长,可以顺位继承,我自然愿意成全你,但现在我们腹背受敌,容不得丝毫闪失。”赵承北轻声打断他,语气凝重道:“太子与我们有化解不了的仇恨,我们永远无法共存。”
“一旦太子坐上那把椅子,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包括崔家。”
赵承欢自然懂这些道理,她自认不是好人,行事卑鄙,但她还是想尽力去保护那人。
让他好好悬在天上,做没有污点的明月。
“皇兄,你说过的,我们的事瞒着他,不脏他的手。”
赵承北这回沉默了很久,才道:“可九珩作为崔家嫡长子,他的肩上亦担负着家族的使命,这是从他五岁入宫那年就注定了的,有的事他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且就算瞒着他,他也仅仅是不知情,并不代表干净。”
赵承欢从屋里出来,脚步沉重,眼底再无方才的怒火,同样也失去了光彩。
“公主。”
红棉迎上来,担忧道。
赵承欢没应声,她缓缓走到院中,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雪花落在掌心,晶莹剔透,洁白高雅,一如那人。
他是邺京无数贵女心上的白月,亦是她不敢碰触的禁忌。
她从来都知道她得不到他,所以深埋于心底。
雪越来越大,赵承欢微微垂眸,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入地上,沾上尘埃,染上浑浊。
她唇角微弯,笑中带着几分苦涩。
看,洁白的雪也会裹上洗不掉的泥点。
崔九珩啊,真可惜。
“公主,您可还好。”
红棉很少见她如此神情,忍不住再次开口。
赵承欢抬眸,又恢复了以往的不可一世:“无事,回吧。”
红棉愣了愣,试探道:“公主不去看看崔公子?”
“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有什么可看的。”
赵承欢说罢,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屋中。
-
沈云商醒来,已经是次日。
雪在半夜停了,但树梢枝头还是挂了一层白。
她睁开眼望着纱帐半晌,记忆才逐渐清晰。
精壮的腰腹,温热又冰凉的胸膛,凸出的喉结,唇舌的纠缠...
沈云商重重闭上眼,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她好像将裴行昭啃遍了。
啊,丢死人了。
半晌后,被子轻轻拉下,那双流转的眸中带着几分娇羞和...星光。
好像,裴行昭的身材真的很不错哦。
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砰地的涨红,将自己再次埋入被中,并翻转了几圈。
她好像,似乎,大概碰到了他...
大约太过羞耻,她整个人都红透了。
这时,门轻轻推开,传来玉薇的声音:“小姐醒了。”
沈云商仍旧藏在被中,瓮声瓮气的答了声。
玉薇上前盯着那团鼓起的被子看了片刻后,得出了结论:“小姐害羞了?”
沈云商:“.....”
她猛地拉下被子,瞪着玉薇:“没有!”
然通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玉薇抿唇忍下笑意,道:“昨日,是准姑爷抱着小姐一起跑的冷水...”
“不准说了!”
沈云商抬手一个枕头扔出来,威胁道。
玉薇见她确实羞赧得厉害,便也没再打趣,捡起枕头拍了拍,放回**道:“小姐,该起身用早饭了。”
沈云商眼神一暗:“不去!”
她不想见到赵承北!怕自己忍不住动了手。
玉薇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道:“崔公子他们已经离开了。”
沈云商一愣,抬眸:“离开了?”
“嗯,今日天还没亮崔公子就出了庄子,而后二皇子和公主前后离开。”
玉薇:“听管事说,脸色都不怎么好,似乎是闹了什么矛盾。”
沈云商怔了一会儿后,这才坐起身。
大约是崔九珩猜到昨日的事是赵承北做的了,依他性子肯定无法容忍,那一次在得知她和裴行昭退婚并非是受利诱而是被威胁后,他跟赵承北冷战了几个月。
最后是为何和好的,她就不清楚了。
沈云商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往饭厅走去,一进饭厅,就看到已坐在桌上等他的裴行昭。
沈云商脚步一滞,下意识转头想溜,但那人已经抬眸看了过来,并猜到了她的想法,先一步开口:“过来。”
寻常不过的两个字,却叫沈云商又红了脸。
昨日那低沉的声音似仍回响在耳畔。
‘商商,别动了...’
‘商商,张嘴’
“商商,放手,乖”
“听话,别碰这里”
沈云商越想整个人越烫,甚至已不敢抬头去看裴行昭一眼。
她很想转身就跑,但脚又好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她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才赶紧抬起头,却刚好撞进裴行昭似笑非笑的眼中,他弯腰靠近她,低声道:“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害羞了?”
玉薇在裴行昭起身时就已经悄然退出饭厅,带走了原本伺候在这里的下人。
沈云商抿着唇,绯红着脸否认:“没有!”
什么都没想起来,也没有害羞!
“是吗?”
裴行昭又近一分,抬手戳了戳她的脸:“可你的脸都快要熟了。”
沈云商慌忙往后退,裴行昭却突然逼近一掌握在她腰间,将她带进他的怀中,低笑道:“跑什么,昨日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昨日你恨不得将我剥干净...唔。”
眼前他要翻旧账,沈云商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他的嘴,眸光飞快的转动着,威胁道:“你闭嘴,不许再说话。”
双颊绯红,语带羞赧,她的威胁不仅没有半分用,反而更加诱人。
裴行昭本来只想逗逗她,可见她这番模样,难免就生了别的念头。
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挪开,俯身而下,唇落在她的耳畔,嗓音低沉:“为什么不许我说话。”
“昨日你占了我许多便宜,还不许我讨回来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酥酥麻麻的,让沈云商身子都不由得软了几分,可还不待她平复,耳尖就被人轻轻含着了。
她浑身一软,无意识的颤了颤。
而她的反应让裴行昭愈发难以抽身,他紧紧将她按在怀中,唇从耳尖落在侧脸,最后稳稳的贴在那柔软的唇上,撬开了她的唇齿,温柔中又带着几分势不可挡。
不知是不是经历了昨日那一遭,沈云商的身子格外的敏感些,被如此对待,她竟一时忘了挣扎,反而不自觉的闭上眼,沉沦其中。
“哎呀哎呀,我的天呢!”
突然一道惊呼声传来,沈云商猛地清醒,惊疑不定的推开裴行昭。
“青天白日,你们这是在作甚啊!”
白燕堂一手捂住一只眼,另一只眼却睁的老大,里头还带着兴奋的光:“这可是饭厅啊,还有人呢,简直是有辱斯文。”
裴行昭阴恻恻的抬眸看着白燕堂。
他怎么还没走。
白燕堂仿若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径自踏进来,走向饭桌:“啧啧,菜都要凉了,你们吃吗?”
“不吃我先吃了?”
沈云商本已经羞的无地自容,被他这一闹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默默走到了桌前。
路过裴行昭时,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裴行昭痛的龇牙咧嘴:“嘶,沈小商你谋杀亲夫啊。”
不等沈云商开口,白燕堂便认真纠正道:“还没成亲,算哪门子夫君。”
“我是看在你昨日...受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要是再被我撞见你欺负我云商妹妹,打断你的狗腿。”
沈云商一愣,下意识道:“受什么苦?”
裴行昭身子一僵,飞快坐到她旁边,瞪了眼白燕堂:“将你从寒洞中抱回来的苦。”
“好了还吃不吃了,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吗?”
白燕堂压了压唇角的笑意,默默地拿起来碗筷。
沈云商看着掩饰意味十足的裴行昭,福至心灵般突然就悟到了什么,她面颊一热,赶紧低下头,哪敢再继续追问。
一顿饭果真用的安静至极。
吃饱了,白燕堂起身道:“我先回城了,你们慢慢回。”
“不着急啊,现在没人打扰你们了。”
白燕堂头也不回的离开,饭厅内便只剩二人。
气氛突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沈云商正在思忖着如何开口更加自然,不尴尬时,裴行昭便靠了过来,贱兮兮道:“商商,我们继续啊。”
继续什么,不言而喻。
沈云商:“.....”
她回头盯着裴行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好嘞。”
裴行昭笑容更加灿烂,他弯腰一把抱起沈云商就往外走。
沈云商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不是叫我滚吗?”
“没叫你带上我。”
“那可不成,有裴行昭的地方,就得有沈云商,要滚,我们也得一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