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谢延昭拿着药水在给阮明芙上药。许是因为药水刺激的原因,每与皮肤接触一次,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嘶——”
在涂到一块创伤大的地方, 阮明芙被刺激得整个人一抖, 光洁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阮父仿佛感同身受。
嘴里更是抽气连连,连带着对谢延昭也没什么好脸色。
“轻点, 弄疼她了。”
谢延昭的力度已经够轻柔了,但药水却很刺激,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心再小心。在又一次, 听见阮明芙疼得抽气的声音时。
阮父爆发了。
“轻点轻点, 都叫你轻点了, 笨手笨脚!”
“老阮~”
阮父那副‘恶婆婆’的嘴脸, 让阮明芙都有些看不下去。
阮父狠狠瞪他一眼。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女婿的错,但阮父看着谢延昭便气不顺, 就想找茬!
谢延昭:“……”
有个难伺候的泰山大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表现得特别温顺, 没有反驳。
阮明芙膝盖、手肘上的伤涂了红药水后,更显狰狞。她好奇地拿手一抹,却发现颜色干在手上, 压根擦不掉。
“咦?它该不会洗不掉吧?”
“不会的,”谢延昭解释道:“过几天就会消失。”
阮明芙似懂非懂地点头。
被抢了话头的阮父很不高兴, 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谢延昭挤走, 堆笑着问她,“乖女儿, 饿不饿, 爸爸去给你弄点吃的。”
阮明芙摇头。
这些不过是擦伤,看着可怖却不严重。涂点药水, 过几天就能好。
严重的是她的脚。
也不知道扭到那儿,脚脖子处很快便肿了起来。随着时间过去,更是越来越疼。她脸色煞白,难受得很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你说说,医生怎么还不来?”
阮父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他偶然间的一个回眸,看到谢延昭那兔崽子抓着他女儿的手。心下更是不顺,冲过去硬生生将两人挤开,扭头就冲谢延昭发难。
“没眼力劲儿!”他瞪了谢延昭一眼,“没见我闺女疼成这样,还不赶紧去找……”
阮明芙扯了扯阮父的手,无语地道:“爸。”
“哼!”
阮父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谢延昭:“……”
他这个岳父,好像格外看他不顺眼。
不跟长辈计较。
谢延昭走到阮明芙的另一边,伸出爪子悄悄抓住她的手。
阮父见了,更生气了。
他怀疑谢延昭那个臭小子,是在对他示威!
阮父朝着他重重哼了一声,以表达他对谢延昭的不满。
谢延昭:“……”
阮明芙:“……”
穿过来后,她爸怎么变得这么幼稚?
折腾间,正骨大夫也来了。
还是个女大夫。
她看了阮明芙那肿得跟包子似的脚,眉头微皱。伸手一按,阮明芙痛得白眼都要翻出来。
“啊,疼疼疼……”
阮父都快心疼死了。
“医生,你轻点。”
“知道了,”医生淡淡地应了一声,“但不摸骨,我也不知道她哪儿受伤了,治错了怎么办?”
阮父老实闭嘴。
谢延昭在一旁也看得揪心,“医生,轻点。”
女大夫也不是个脾气好的。
斜着眼看他,“要不你来?”
谢延昭:“……”
一连怼了俩儿,周围便安静了下来。女大夫摸了几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待会儿有些疼,你忍一下。”
话音刚落,阮明芙便感觉脚上传来巨大的痛意。她心头一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护在怀中。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让阮明芙安心不少。
脚上的疼痛,也仿佛减轻了不少。
阮父抓着亲闺女的手,看着死死抱着她的谢延昭,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
幸好,这种治疗的过程没有太长。
大夫又拿出冰袋,在她脚上冷敷,冰冰凉凉。
“好了,冰敷半个小时,就可以离开了,”女大夫收拾东西,“明天再热敷一次,这包药早晚两次,我开了三天的量。”
谢延昭接过,“医生,她的伤多久才好?”
“短三天,慢一周,”女大夫把药箱提了起来,“记住了,这几天少动作腿。三天还没好,就来找我复诊。”
“谢谢医生,我们明白了。”
阮父道谢,将女大夫送出去。
疼过的阮明芙仿佛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额边的碎发更是贴在她的脸颊。仿佛大病一场,整个人脸苍白得很。
可把阮父给心疼坏了。
“闺女,没事吧?”
“没……没事……”
她是真不疼了,从谢延昭的怀抱里钻出来,还有闲心跟阮父唠几句。
“爸,你跟栾女士过来怎么不通知我?”
“我本来是想通知你的……”略过后面的话,阮父握紧拳头,“幸亏我们来得快,要不然你还不知道怎么被那对母女欺负。”
提起这两人,阮父脸色有些不好。
“哎!我们这么打了你妈跟你妹妹,该不会找我女儿算账吧?”
他要是敢,阮父正好可以让他们离婚!
“她们跟我没关系,”谢延昭沉默了一会儿,“哪怕你和妈这次不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自那天,小保姆母女找阮明芙茬后,谢延昭就想去给她们点厉害看看。
但是,许诸盯他盯得紧,弄得他缩手缩脚,一直没找到机会。
“爸~”
阮明芙扯扯阮父的手,“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
她看了谢延昭一眼,便将谢家的恩怨简单说了一遍。
阮父:“……”
他怜悯地看向谢延昭。
啧啧,也是一个可怜的娃。
算了!
他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个臭小子计较。
阮父冷哼了一声。
“那她们要是还敢来找你的麻烦……”
“爸,你放心,”谢延昭只要想到阮明芙那凄惨的模样,心头的火便烧个不停,“谢家的事交给我解决,一定不会再让这对母女来烦明芙。”
这句话,配上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要去杀人似的。
阮父见了,心头也有些发毛。
“行了,估计她们以后也不敢再来了。”
栾女士的手段有多强硬,他这个枕边人最了解不过。想想他们来时,那对母女俩凄惨的模样,阮父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脸。
刚结婚时,他也被栾女士招呼过。
但看今天阮父是明白了,栾女士揍他的时候还是收了手的。
感动.jpg
阮明芙当然也注意到了。
想起栾女士那个狠劲,她就牙疼。
“ 那个医生还真神奇,”阮明芙动了动自己的脚,脸上带着惊喜,“真的不痛了。”
仔细一看,肿胀的地方好像消了一圈,没之前看着那么可怖了。
“老实点,”阮父拍拍她的肩,“再伤了怎么办?这几天让你妈给你炖点猪蹄,好好补补,瞧你瘦的。”
“该好好补补的应该是你才对,瞧瞧你现在这个样,比我还瘦!”
阮父在农场受了大罪。
身形单薄,阮明芙看了都有些心惊。
“老阮,咱们刚好在医院,”她抿了抿红唇,“你跟栾女士正好去检查一下。”
谢延昭很赞成,“明芙说得对,您与妈确实该好好查一查。”
“这……”
女儿女婿都这么说了,阮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行吧。”
这会儿检查不用排队,还是很方便的。
“爸,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阮父挥挥手,“我待会儿跟你妈一起去。”
……
另一边,谢司令与小林也急匆匆地与小林带着母女俩来到医院。
“医生,医生!”
看到母女俩的惨状,接诊的医生都有些不忍直视。
真的太惨了!
更严重的谢吟脸都裂了,往外冒血丝。脸更是肿了起来,跟鼓起腮帮子的癞□□没两样。嘴角更严重,两边都带着血迹。
应该是口腔出血。
医生一言难尽地看着谢司令。
“同志,这是你爱人与女儿吧?”
谢司令点头。
“她们怎么样了?”
谢司令脸上带着焦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关心这对母女呢。
“同志,不是我说你,”医生皱眉看他,“生再大的气也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的爱人跟闺女。”
多大仇,多大怨?
下这么重的手。
看这伤势,没有大半个月的修养别想好。
要不是看着这人身上穿着军装,貌似等级还不低,医生是真的想报公安。
“噗……咳——”
谢司令冷冷地扫了小林一眼,却没辩解。
只是皱眉看着医生,“她们的伤势重不重?”
“先住院观察个三天,”医生看着谢司令冷哼一声,更不待见他了,“重不重?你到是下手别这么重啊。”
医生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谢司令:“……”
多久了?
现在谁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前岳家再看他不顺眼,也不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他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医生给鄙视了。
谢司令又不好解释。
难道让所有人知道,谢司令的家属找人麻烦,却被人家亲妈武力打脸?
妈的,更丢人!
谢司令打破牙齿和血吞。
在医生走后,一张脸立刻阴沉下来,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病**的那对母女。
“小林,今天是怎么回事?”
“司令……”
小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连谢吟先动手推人的事也给说了。
谢司令:“……”
他看了一眼病**的母女,深吸了一口气。
废物!
到底不是自己的种,就是没遗传到他的优秀基因。对比谢延昭,再看看谢吟……从小养这么大还是没半点脑子。
谢司令干脆移开眼,懒得搭理那对辣眼睛母女。
“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出去一趟。”
小林有些疑惑。
但他也知道,比起小小周,谢司令并不是全身心信任他,想想便应了一声。
“是。”
谁知,谢司令刚走,谢吟便醒了过来。
她看着白花花的墙壁,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痛感。谢吟终于想起自己晕前发生的事,紧接着她便疯了一样地下床,却被小林摁住。
“医生说了,你最好卧床静养。”
谢吟挣扎的幅度小了点。
“小林叔叔,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她不敢想象,死死抓住小林的手,“我要镜子,给我镜子!”
只要一起到自己被毁容,谢吟整个人都要疯魔了。
“镜子,快给我镜子!”
眼见谢吟似乎在烦躁的边缘,小林头疼地答应下来。
“我这就去给你拿,你先安静一些。”
谢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去,快去拿,小林叔叔快给我拿镜子……”
小林心里不忍,到底出去问镜子去了。
待谢吟拿到镜子后,更是迫不及待地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惨样,她悲从中来。将镜子一扔,埋头哭了起来。
小林赶紧接住镜子。
这可是他卖脸,好不容易跟别人借的。要是坏了,他怎么跟人家交待。
真是欠了这对母女!
隔壁床的小保姆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吟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她又不是个死人,怎么可能没一丁点反应。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疼痛,小保姆的眼中尽是阴鸷,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温良。
小保姆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恨极了栾女士。
可想到对方扇她时的狠辣,心头忍不住一缩。
栾女士可不是小打小闹,她那疯劲儿真的会要她的命。
“嘶——”
脸颊传来的痛意让小保姆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的贱人!
早晚有一天,她要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小林,把镜子来过来。”
正想将镜子还回去的小林:“……”
妈的,晦气!
虽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递了过去。
到底是当妈的人,就是比谢吟多了几分沉稳。哪怕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仍能面不改色。只是紧握床单的手,却泄漏了她的心思。
听着隔壁床传来的嘤嘤哭声,小保姆烦躁地皱了皱眉。
“行了,别哭了!”
“妈,”谢吟抬起猪头脸,“我这样都不让人哭了?”
小保姆:“……”
今天这个场面,都是谢吟忍出来的祸端。她说过,让谢吟这几天老实一点,她有想法为她出气。她倒好,哄得谢司令给了人,耀武扬威地□□去了。
真要成了也就算了。
结果,母女俩一起搭里头。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听着谢吟的哭声,小保姆更烦躁,“泪水,会让伤势更严重。”
谢吟张开嘴:“……妈,真的假的?”
“你说呢?”
“那我不哭了。”
谢吟赶紧抹掉眼泪,却因为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脸,又是疼痛传了过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见谢吟安静了下来,小保姆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挨打?”
想到看她挨打而无动于衷的祁阳焱,谢吟眼中便闪过一丝不满。
什么人啊,她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当然不!”
想到栾女士,小保姆便恨得牙根痒痒。
栾女士凭一己之力,成功干掉谢延昭与阮明芙,成为小保姆仇人排行榜的第一!
要说这事,谢吟可就不伤心了。
她朝着小保姆那边靠,“妈,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小林,我饿了,帮我们叫些粥。”
小保姆与谢吟两人在伤没好前,也就只能喝喝稀粥之类的流食。
“哎!我这就去。”
小林将镜子拿了过来,这才走了出去。
“妈,你快说究竟有什么法子?”谢吟说话时,带动脸上的伤,“嘶……这个老妖婆,下手也太狠了。”
谁知,小保姆却躺下闭目养神。
谢吟急了,“妈,你还没说呢?”
“咱们这个情况,现在最重新的是养好脸上的伤,”小保姆凉凉地开口,“今天,我就再教教你。”
“想要成大事,就一个字……忍!”
她就是靠着这一招,嗷死了白清珠,才能顺利上位。
谢吟皱眉。
她性子急燥,为人更是急功近利,跟忍这个字不搭边。
“蠢,”小保姆睁开眼,“咱们现在连对方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贸然对上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没见周围那一大票黑衣人?
对方怕是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好惹。
谢吟双眼一亮,“妈,我明白了!”
“嗯。”
小保姆轻应了一声。
后面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病房安静下来。
……
阮明芙过得可滋润了。
两个男人为她忙前忙后,跟太后似的。
经过冰敷之后,脚腕上的肿已经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脚也不像之前那么疼。
“那个医生真厉害。”
照这个趋势下去,压根用不了三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这里是军区医院,治外伤筋骨的医生,”谢延昭解释了一句,“都是全省最厉害的。”
阮明芙了然点头。
其实想想也正常,军区医院为部队而建,当然是以军人的需求为准。
“闺女,吃点枣子。”
阮父从兜里掏出不少,一颗颗足有小苹果那么大,直往阮明芙手里塞。
“给!”他对上谢延昭时,脸色还是不好,“你也吃。”
谢延昭有些受宠若惊,忙伸手接过。
“谢谢爸。”
“爸,这就是你们农场种的大枣?”阮明芙咬了一口,清爽甘甜,“味道不错,对了,你跟栾女士是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当然是坐火车。看你这孩子说的,难道我还能跟你妈撒着腿过来?”
阮父看了眼谢延昭,见他没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狠狠地瞪了阮明芙一眼。
倒霉孩子!
要不是他反应得快,迟早露陷。
“老阮,我就问问,”阮明芙缩了缩头,“你说,栾女士该不会真的要打断我的腿吧?”
她有些慌。
“这个……”
阮父刚想说话,却被从门外走进来的栾女士打断话茬。
她睁着漂亮的桃花眼凉凉地看着阮明芙,居高临下地开口:“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