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算了, ”胡宛宁看着她,“但现在可得赶紧把房要回来。”
她见过不少这类的事。
占着占着,那些人就把房子当成自己的了。公家那边对这种事也是头疼, 能推就推都不想管。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 还可能揍房主一顿。
好多人都没要回来。
阮明芙当然知道。
“过几天,我再跟他们商量一下。”
“过几天?”
“你父母要来了?”
胡宛宁惊讶, 后面一想又觉正常。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宝贝女儿,好久没见哪儿能一直不挂心着。
“他们平反了,当然要过来看我。”
说到这事,阮明芙便美滋滋的。栾女士虽然可怕了点, 但在其他方向也是个慈母。
她还是很期待他们过来的。
“那可真好。”
胡宛宁有些羡慕。
“对了, 到时候你带许诸一起过来吃个饭, ”阮明芙想了想, “到时候我让我妈给你露一手,之前那个汤还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好厉害……”
阮明芙化身成为妈吹, “那当然了, 我妈炖汤有一手。我得让老谢再去买几个陶罐,省得到时候不够用。”
自来到这个时代,她还没有吃过栾女士的菜。
说真的, 有些馋……
“说到陶罐,昨天还生了一件事。”
阮明芙竖起耳朵。
“你知道刘婶子吧。”
她点了点头, 著名的军区搅成尿棍, 谁不知道她的大名。
阮明芙倒是跟她没什么交集。
“昨天铁柱他爸回来,把刘婶子家的锅给砸了。”
阮明芙一脸震惊。
她天哪!
铁柱他爸也太勇了, 连搅屎棍也敢惹。
“嫂子, 后来呢?”
“刘婶子要闹,铁柱爸抓着她要去司令部要个说法, ”胡宛宁一脸嫌弃地摇头,“她儿子出来赔礼道歉,铁柱爸这才松口。”
都同属一个军区,又是战友,铁柱爸也不想把事情闹绝。
但刘婶子太过份了。
“刘婶子又干什么了?”
家属院中,有人惹了事,女人找女人解决,男人找男人。
从没听过一个人大男人直接找女人的麻烦。
“丧良心呗,”胡宛宁眉头皱起,“欺负铁柱一个孩子,让人家顶着大太阳干活。铁柱从早干到晚,连个馒头都没给。”
阮明芙这倒想起来。
应该就是她碰到铁柱那天。
“铁柱后面没去帮她干活,前天遇到了扇了他一巴掌。”
铁柱爸昨天才回来。
一看到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哪里还忍得了,冲过去就是一顿砸。
阮明芙感慨了一句,“这也太轻了。”
“啊?”
“不是,我就是刘婶子,”阮明芙解释了一句,“砸锅干什么,就得把她家的房子也给一块拆了。刘婶子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也太不是东西。”
哪里是人,比地主老财还恶毒。
“这种人就该去部队举报她!”
胡宛宁摇了摇头。
“她儿子跟顾营长一样,是个大孝子,”她接着开口,“但是个明理的,知道老娘干了什么事,态度诚恳地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要不然,蔡婶子也不会在她隔壁住这么久。”
那还得了。
看在她儿子的份上,大家这才忍了。
阮明芙也有些一无语。
糊涂母亲哪里都有,家属院特别多。一个刘婶子,一个隔壁老太婆,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对了,”胡宛宁朝顾家的方向呶呶嘴,“那边还有动静吗?”
阮明芙摇头,“安静得很。”
要不是看到院子里每日晾晒的衣服,她还真的以为那边已经没人了。
不得不说,顾父真的好手段。
几乎是一声不吭,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她猛然想起,“那李晓月呢,她在医院怎么样了?”
本就没什么交情。
阮明芙最近又忙,要不是刚刚提起,都没想起她来。
“不知道,”胡宛宁同样如此,本就不熟,“我听说请了同病房的一个大娘照顾,最近都能下床了。”
“那还好。”
两人正想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阮嫂子在吗?”
阮明芙看了过去,却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站在院门口,哪怕门开着他也没有上前。
“这是铁柱他爸。”
怕阮明芙不认识,胡宛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介绍。
她心头一紧。
铁柱爸该不会是因为她让铁柱干活,也是来砸她家的吧?
但又不能不让人进来。
“门没关,进来吧。”
等走进来,阮明芙这才看到旁边的铁柱。
“快坐快坐,你们是来找老谢的?”
“不,不用了。”
铁柱爸看着年龄有些大,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垒补丁,看着就过得不好。
“我是来谢谢你的,”他摸摸铁柱的小脑袋瓜,“这些天我不在,谢谢你照顾他。这是买衣服的钱,你拿着。”
摊开的厚实大掌中,里面放着不少皱巴巴的毛票。
最小的一分,最大的五毛。
这一堆钱也不知道铁柱爸攒了多久。
“不用了,又不是值钱的东西,”阮明芙松了一口气,却拒绝了,“就几块布头拿线缝了一下,费点时间而已,怎么能要钱。”
铁柱爸却很执着。
“铁柱都跟我说了,你这些天很照顾他。”
“不用客气,铁柱还帮我干活了呢。”
阮明芙不喜欢干地里的活,铁柱人虽然小,但活干得又快又好,让她省了不少心。
她还觉得自己给少了。
“一码归一码。”
铁柱爸的视线朝铁柱看了过去。
铁柱赶紧开口:“谢谢婶子。”
他脸上的脏污被清洗干净,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还得是亲爹,一回来就让铁柱换了一个样子。除了瘦了点,却是跟正常孩子差不多。
“不用谢,婶子还想谢谢你呢。”
“阮嫂子,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阮明芙摇头,“不行,就一件破衣服,哪儿能要你的钱,赶紧拿走。”
“是啊,”胡宛宁也劝了一句,“铁柱他爸,还是把钱收回去吧。”
铁柱爸落到手里的钱上,漆黑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他这才收回了手。
就在阮明芙松一口气时,铁柱爸将钱直接放到凳子上,抱起铁柱转身就跑。
阮明芙:“……”
一眨眼,铁柱爸就跑到了门外。
“算了,你就把钱收了吧,”胡宛宁叹了一口气,“铁柱爸的日子不好过,铁柱妈生病,花了一大笔钱。好多都是借的,这几年都在还债。”
阮明芙明白了。
她还说铁柱爸好歹有津贴,日子不应该过成这样才对。
那这样的话,铁柱爸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阮明芙将钱收了起来。
看着这一张张皱巴巴的钱,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阮明芙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她有必要在祁阳焱面前为部队美言几句。
胡宛宁小声地说,“后娶的那个不满,拿铁柱出气……”
对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阮明芙惊了。
怪不得家属院的人对铁柱是能帮就帮,却不找他后妈麻烦。
敢情里头还有这么一笔烂账。
“家属院人多,奇葩事也不少,”胡宛宁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等你再住久点,就知道了。坏倒不是特别坏,起码作奸犯科的事不会有。”
阮明芙点头。
这事她明白,就跟她当知青时在村里看到的一样。
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要不就是今天跟这家拌几句嘴,明天跟那家对骂。今天还打得头破血流,赶明儿又是好兄弟。
“对了——”
胡宛宁刚想说话,却被打电话回来的顾意霖给打断了。
“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人来了,”她兴奋地跑了过来抓着阮明芙的手,“你婆婆跟小姑子,还不赶紧谢谢我。”
胡宛宁看到来人,笑容落了下来。
阮明芙同样皱眉。
却见她在上交会见过的谢吟挽着一个年龄大的女人走了过来,视线看到院子里种的菜地时,还有一些嫌弃。
谢吟看到她,就十分不客气。
“你怎么回事,我哥难道没给你钱?把院子弄得这么嗑碜,还种菜,谢家缺你省的这点买菜钱……”
“住嘴!”
谢吟白眼一翻。
顾意霖脸上的得意也拉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阮明芙与胡宛宁,待看到两人脸上的神色后,心里就是一咯噔。
糟糕!
她该不会带回来了两个恶客?
小保姆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阮明芙几眼,心倒是放下了一些。她身着得体,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小保姆保养得极好,也浸染到了几丝尊贵气势。
一看就是贵妇人,哪里还有二十年前刚踏进谢家时的畏畏缩缩。
她清秀的脸满是笑意,“你就是延昭的媳妇吧。”
阮明芙还没说话,胡宛宁便淡淡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谢伯母。”
“原来是宛宁啊, ”小保姆双眼微闪,“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胡宛宁一个眼神也没给小保姆,直接坐了下来。
许诸父母与谢家有旧,结婚时也请过谢司令。两家长辈偶尔来往,对谢家的糟污事自然清楚。小保姆怎么上位的,胡宛宁照样知道。
对于这种人,要不是碍着两家的关系,她连招呼都不想打。
看一眼都嫌脏!
小保姆暗自咬牙。
一个小辈就敢给她眼色看,真当她在谢家这十几年是白呆的?
可她还没有想下一步,一点气也受不了的谢吟便站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阮明芙也坐了下来。她微微侧头看向谢吟,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意霖左看看右看看,干脆也坐了下来。
整个院子中,还站着的只剩小保姆母女俩。
“你,你……”谢吟很生气,“我妈是长辈,长辈还没坐呢,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