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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车(你要自投罗网(修结尾)...)(1 / 1)

她这个姨夫,一向忠肝义胆,立下战功无数。

到头来, 一个儿子芝兰玉树,为士族楷模。

另一个却杀人如麻,是个不折不扣的逆贼。

一黑一白, 兄弟反目,两厢厮杀,天底下还有比这绝妙的戏码么!

安平拍手相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开国公只觉浑身的盔甲陡然发沉, 压的他直不起腰来。

怎会?知子莫若父, 他知晓三郎戾气重些, 知道他动机不纯,却不知他竟恶贯满盈,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陆骥一口气没缓过来, 顿时病发, 只觉喉间血气翻滚, 头脑一昏沉, 全然没法负累沉重的铠甲, 由副将扶着暂且倚着廊柱站着。

确定教首是裴时序之后,他很快神色如常,吩咐了一声将安平收押, 紧接着,又凛着眉眼道:“其余人皆随我去憩园围剿逆贼。”

擦身而过时,陆骥攥住陆缙的手腕。

“弟弟?”陆缙缓缓侧目,“他隐瞒身份,想要认亲将整座国公府拖入泥潭之时可记得你是他父亲,他同我争抢江晚吟时可有顾念兄弟之情?”

“可这些年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父亲,到了这种时候,你仍旧拘泥于私情,若是包庇逆贼,让圣人知晓,将陆氏置于何地,又将我母亲置于何地?”陆缙眸色深邃。

陆骥缄默,半晌,他阖了阖眼:“罢了,既是我造的孽,便由我清理门户,亲自了结。”

“不必。”陆缙却打断,转头吩咐道,“来人,父亲病重,扶他回府休养!”

“二郎,你信不过我?”陆骥抬头。

“父亲,您身子有恙,我既是长兄,今日便由我代劳。”

他沉着眉眼看了一眼周副将,周副将立马低头,架起了陆骥:“国公爷,世子言之有理,您请回罢。”

陆骥此刻病发,浑身血脉逆流,本就如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反驳陆缙。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他终究还是解了令牌,摆了摆手:“罢了,你去罢。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切记留他一命,即便他有罪,也该由律法处置。”

陆缙解了令牌,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只快步出门,利落的翻身上马领着人往憩园赶去。

陆骥望着扬起的飞尘,再回想一切的缘由皆是出自于他,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生生晕了过去。

“国公爷!”

两个副将惊叫一声,赶紧将人抬回了国公府。

憩园

裴时序这几日因着江晚吟失踪,心忧过度,一时乱了阵脚。

但他实则也是个极聪慧之人,稍稍冷静下来,便发觉了蹊跷。

按理,陆缙完全没必要囚禁阿吟。

他虽厌恶他,从这些日子的见闻来看,陆缙也的确不像是会做出如此行径的人。

但若不是囚禁,又是为了什么?

裴时序忽然想到了桃花醉,该不会,陆缙已经怀疑到安平头上……

裴时序眼皮直跳,他摁了下眼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然陆缙若查到了安平,恐怕也查到了红莲教,那么,带走江晚吟另一个缘由便是激怒他,逼他出手。

如此说来,他这几日动用了红莲教的人去寻找江晚吟,恐怕……已然暴露了。

裴时序豁然站起,立即吩咐人安排撤离。

红莲教在上京根基甚浅,此刻只有走为上计。

果然,等他们一行人易容好,从憩园离开的时候,平南王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安平已被收押。

黄四出了一身的冷汗,接过了信函转手便烧了,对裴时序道:“幸而教首您发现的早,陆路已经打通,出了城门便自有接应,咱们只要快些动身,一切尚来得及。”

“好。”裴时序摁了下眉心答应了一声,眉眼间却尽是不甘。

就这么离开,他此番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如何能甘心?

“阿吟找的如何了?”裴时序问。

“有教徒说仿佛在东郊见过陆缙的马车,但东郊如此大,宅邸无数,若是费心找,恐怕至少还需三日,找是能找到,只是来不及了。”黄四解释,又问,“教首,您明知这是计,何苦还要去寻这小娘子?”

“你只管找,不到出城前一刻,不许停。”

裴时序沉着声音,干脆将出城的路也换成了东郊。

即便这回什么都不要,他也必须带走阿吟。

他绝不能再放开她的手。

“是。”黄四无奈,只好一边赶路,一边继续派人去找,让他们找到人之后在城外的据点会合。

林启明患有咳疾,下雪时时常犯病,裴时序便命人着重盯着医馆,在他们马车即将出城之时,派去的人打探到了消息。

裴时序沉吟过后,还是带着人折返回去,跟在大夫后面,直接破开了门。

破开门后,裴时序快步上前,一把将江晚吟拥住。

“阿吟!”

江晚吟正在照顾林启明,猛然被抱住,还以为是安平派人来了。

再一看,来人却是裴时序,愣了一下后,她顿时心怀不安。

她心里清楚的很,陆缙将她放在外头,一是为了保护她,二是为了试探裴时序。

而此时,他竟然真的来了,他后面,还带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人。

“哥哥,你怎会来了?”江晚吟搁下了药方。

裴时序却不答,反握着她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几日你失踪后,我一直在派人找你,到今日方有了消息,你可有事?”

“我没事。”江晚吟摇头,又看向外面,“你怎的还带了如此多的人?”

“你不必管,快同我离开。”裴时序握着她的手便要将人带走。

“我不走。”江晚吟却不肯。

裴时序眼皮跳了跳:“阿吟,陆缙瞒着所有人将你关起来,我是为了救你,你为何不走?”

“他没有,他是为了保护我。”江晚吟声音迟疑,“倒是你……哥哥,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

裴时序见她对陆缙如此信任,手心收紧,却不想像上回一样吓到她,他尽量心平气和,安抚道:“阿吟,你确信他是在保护你?他假借探亲之由瞒过了所有人将你置于东郊,分明是想将你当做外室养,阿吟,你年纪尚小,莫要被蒙骗了!”

“外室?”

江晚吟蹙眉,想要辩解,裴时序却不容她开口:“对,就是外室,否则他何必要这般做?”

“不会的。”江晚吟抿了下唇,“他说过,只三五日,之后便会放我出去。”

“你已被他关起来了,一切皆掌握在他手里,倘若他不放呢?倘若他就要这般关你一辈子呢?阿吟,你刚及笄,见识太少,不知道京中权贵的险恶,我母亲当年同你一样,糊里糊涂被逼成了外室,可我她后来的结局……你是知道的,你难道要成为第二个她?”裴时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江晚吟心底一沉:“可陆缙待我极好……”

“这不过是表象罢了!安平郡主心悦于他,人尽皆知,如今,江氏被休,又有无数贵女想要做继室,你怎能确信他一定会娶你,而不是将你圈在这里,让你心甘情愿当个外室?”

“再说,陆缙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难不成未被他欺骗过?”

裴时序扯了下唇角。

实则,依着陆骥的秉性和他母亲的先例,裴时序从心底里便不信陆缙对江晚吟会是真心。

而江晚吟,的确被陆缙骗过。

可陆缙待她的好也毋庸置疑。

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江晚吟身处漩涡之中,脑中突然很乱。

但不会的,她心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最简单的一点,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室冒着风雪夜深来,平明走,只为见她一面,哄她入睡。

江晚吟镇定下来,反疑虑的看向裴时序:“暂不说他,哥哥,我不记得家中有如此多护卫,你身边的这些人又是如何哪里来的?”

“请的镖局护佑罢了。”裴时序简略带过,拉起来她的手直接快步往外走,“事到如今,上京是待不得了,你须随我走。”

“走?去哪里?”江晚吟抬眼。

“自然是回青州,咱们只当这三月没发生过,像以前一样。”

裴时序拉着她,将江晚吟半拥半推着,推上了马车。

“可我尚未问清楚,还有舅舅,他犯了咳疾,我不能走……”江晚吟攥住车辕,并不肯上去。

“这你不必管了,我皆会安排妥当。”

裴时序直接掰着她的手,将她推了上去。

“哥哥!”江晚吟失声。

“阿吟,你要记着,我不会害你,只有我不会。”裴时序今日格外强硬,不等江晚吟答应,直接吩咐车夫,“走!”

车夫立马甩了鞭子,马车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江晚吟心底愈发沉甸甸的。

“江娘子!”

此时,守在耦园的护卫赶紧追上去。

可红莲教岂是浪得虚名?

此番留守在上京的人手几乎是倾巢而出,留守的护卫缠斗了一番,僵持不下时,江晚吟还是被趁乱带走。

“快,回府通知世子!”

林启明亦是大惊,冲着远去的马车叫了一声:“阿吟!”

裴时序马车却连停也未停,只让人将林启明一并带走。

然林启明咳的实在厉害,怕惹出是非,黄四一行到底还是没敢强求,便将他留在了园子里打马跟上了裴时序。

突逢变故,江晚吟心底极乱。

但与陆缙在一起久了,她性子稳重了不少。

很快,她冷静下来,甩开裴时序的手。

“哥哥,我不能走,还有舅舅,他咳的厉害,我实在不放心,你停车,我要下去!”

“你一旦回去,以陆缙的手段,还能出的来吗?”裴时序却拦住她,“此番你失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找到你,再来一次,怕是没这般好的运气,你当真要自投罗网?”

江晚吟一时顿住,她看向裴时序,忽觉陌生。

“哥哥,你总说陆缙在骗我,那你呢,你说的便全是真的吗?”

“阿吟,你从前从不会怀疑我。”裴时序却并未直接回答。

“可我长姐死了,你……知道吗?”

“我们在一起近十年,即便所有人害你,我都从未想过害你。阿吟,你连这点都信不过?”

江晚吟顿时被他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哥哥的确待她极好,莫说是害她,他便是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可陆缙待她也同样极好,当初她坠崖时他甚至不惜舍命去救。

江晚吟两边为难,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我并非此意,我只是不想就这般不明不白地离开,哥哥你不要逼我。”

“我怎么舍得……”裴时序弯腰叹了口气,握住江晚吟指尖,“自从相见后一直没来得及同你好好叙话,你不知,分开的这半年我有多思念你。这些日子,我每一日都在想当初我若是听了你的话,没有入上京该多好。阿吟,从今往后我们莫要再分开了,你若是喜欢藤萝,我们便在院子里多栽几株,夏日我们在藤萝下乘凉,秋日饮酒……”

江晚吟垂着眼,并不应声。

是啊,他们若是都没离开青州,一切也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可是没倘若了。

江晚吟垂着头,许久之后,还是开了口:“哥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裴时序指尖一凉,微微笑:“阿吟你又在说气话对不对,你是不是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

“不是的……”江晚吟心口闷的厉害。

“那或是因为陆缙,你这几日被他的甜言蜜语所骗?”裴时序眼底冰冷,“我同你说过,这些权贵皆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你不要如我母亲一般,飞蛾扑火。”

江晚吟仍是摇头,莫名却坚信。

“他不会的。”

“阿吟,不要同我闹脾气了。”裴时序喟叹一声,伸手想拥着她。

江晚吟却下意识地推了开。

她手腕一用力,正按在裴时序左胸的伤口上,裴时序霎时蹙紧了眉。

“你怎么了哥哥?”江晚吟赶紧扶着他的肩,眼神落在他抚着胸口的手上,眼皮跳了跳,“你不是坠了崖,这里何时受的伤?”

“没什么,小伤。”裴时序拂开她的手,不愿多提。

此时,马车恰好行至林间。

林稍的阴翳落下来,覆住了裴时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颌。

薄薄的唇,下颌是阴郁的白。

猛然让江晚吟想起了她亲眼看到的教首的模样。

她又看向他受伤的地方,再联想到今日如此多厉害的护卫……心里骤然浮起一个荒唐却又看起来十分可信的猜想。

江晚吟手一蜷,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裴时序掀了掀眼皮。

江晚吟盯着他,许久,只摇头:“没什么。”

不远处,已经隐隐看的见城门。

马车正在爬坡,等过了这个高坡,出了城门,外面便一马平川了。

她若是走了,此生怕是都回不来了。

一直都是陆缙在帮她,保护她……

她也该信他一回了。

江晚吟攥着手心,终于下定决心:“停车,我要下去。”

“阿吟,不要闹。”裴时序双手交叠。

江晚吟却摇头:“我没闹,哥哥,我不能跟你走。”

裴时序盯着她的眼,薄唇微动:“阿吟,今日一走,我永生不会回上京,你当真不同我一起离开?”

“哥哥,我们回不去了。”江晚吟闭了闭眼,心意已决。

“你就那么相信陆缙?”裴时序眼底血丝密布,“宁肯信他,也不肯跟我走?”

江晚吟看了眼外面的斜坡,缓缓点头:“是。”

裴时序心口被重锤一击,缓慢的钝痛蔓延开。

紧接着,江晚吟忽然掀开了车帘,回头看了裴时序一眼。

裴时序立马明白了,她是要跳车!

为了留下,她竟不惜拿命去犯险……

这是他从前教过她的,事出紧急时,可跳车保命。

如今,她却用到了摆脱他身上。

“不准跳!”

裴时序即刻探身去抓。

“对不住,哥哥。”

江晚吟却毅然决然掀开了车帘,直接纵身一跃。

“刺啦”一声,裴时序只来得及扯下江晚吟袖上一缕布条,眼睁睁看着江晚吟滚下了高高的斜坡,须臾,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他视野。

“阿吟!”

裴时序目眦欲裂。

可回答他的只有漫天呼号的朔风。

此时,马车已经登上了高坡,他攥着手中一缕鹅黄的布条,立即吩咐:“停车,掉头回去找人!”

外面,黄四乍一听闻要回去,眉毛挑的老高。

他掀开帘子:“教首,前面就是城门,咱们好不容易抢占先机,马上就要出去了,这个时候若是再耽搁,恐会被追兵追上!”

裴时序何尝不知,此刻他们位于高坡,略一远眺,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策马而来的追兵。

但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晚吟离开。

没了阿吟,他回去又有何用?

他闭了闭眼,终究勒令停了马车。

“掉头,去找人!”

“教首,城门就在眼前!”

“我说了,掉头!”

裴时序不容拒绝。

黄四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命人勒了马。

“掉头!”

不远处,蜷在灌丛里的江晚吟阖着眼,眼角缓缓渗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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