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愣了一会儿, 才想明白过来。
脑子虽然不甚清楚,但基本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陆缙将她猛然一抱起,她推着双臂, 试图挣开。
然稍一动作, 后腰忽然挨了一巴掌。
江晚吟眼睫一颤,那只手却又抚上她侧脸,语气温柔。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很神奇的,这招式对一个脑子不甚清醒的人来说很有用。
“怎么不开口,哑巴了?”陆缙问。
江晚吟却蹙眉:“你不是不让我说话?”
陆缙低沉地笑了:“你的嘴又不止能用来说话。”
“那还能做什么?”江晚吟问。
“用来亲。”
陆缙声音磁沉,伸手去拨她的唇。
江晚吟微微躲开:“只有夫君才能亲。”
“我不是你夫君?”陆缙问。
江晚吟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发现不对, 偏头:“你不是。”
陆缙只以为她是在计较名分,拎了拎她衣领:“你的人是我救的,头发是我擦的, 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我的, 你浑身上下哪一样不是我的, 除了我, 还能有谁?”
他尾音微微上挑, 声音说不出的悦耳。
江晚吟脸颊一烫, 一时竟找不出丝毫辩驳的理由。
她身上披着的衣服沾满了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的绕在一起,完全摘不清。
也对,亲近至此, 他们不是夫妇,还能是什么?
“来, 把嘴张开。”
陆缙低声哄道。
江晚吟压根听不得他这样的声音,紧抿的唇微微一松,譬如洪水冲了闸,被陆缙单手握着后颈,三步两步一推,直接压在泥墙上。
紧接着,薄唇一欺,她不受控制的仰起了头,吞下他给的所有。
陆缙吻的又深又重,攥着她的后颈,不给她一丝喘气的余地。
江晚吟一悬空,双臂不得不环上他的脖颈。
颈窝也满是他粗沉的气息,混合着唇齿斯磨声,深深叠在一起。
吻了不过片刻,江晚吟便喘不过气。
反遭了陆缙嘲笑。
他攥着她的腰,从喉间沉沉地笑:“太久没吻你了,接个吻都这么没用?”
江晚吟羞耻心还是有的,扭着头,轻轻哼了一声。
陆缙却连哼也不许她哼,堵着她的嘴:“不许出声,这里是茅屋,不隔音。”
江晚吟便又生生忍了回去。
但岂是这么好忍的,譬如一锅水烧开了,却硬生生逼着她不准冒热气。
江晚吟忍不住,唇齿相接时,咬了口他下唇。
陆缙闷哼一声,摁着她的腰又拍了一掌:“松口。”
江晚吟一吃痛松了口,反被他握着后颈趁机吻的更深。
连呼吸,都要靠他渡气。
她觉得自己快窒息。
攀附的双手无力去捶打他双肩,却怎么也挣不开,反被按到身后的泥墙上,抓出了长长的痕迹,墙上的粉末簌簌地掉落。
越是强忍,越是压抑,反倒愈发激起陆缙的占有欲,握在她腰上的手将她的衣裙缓缓地揉,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全攥在他掌心,这时,隔壁木门忽然吱呀了一声——
仿佛是老夫妇起了夜。
瞧见他们这边的灯还亮着,揉着眼问了一句:“还没睡啊。”
陆缙生生断住。
趁机,江晚吟也喘了口气。
可她喘气的鼻音甜的发腻,陆缙一把捂住她的嘴,淡淡嗯了一声:“马上。”
“吟丫头好些了吗?”
“她没什么了,只是一直胡闹,不肯睡,我再劝劝。”陆缙语气自然。
蒋阿嬷便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是该好好劝劝,这才刚吃了药,可不能胡闹。”
说罢,又窸窸窣窣去了外面。
这时,江晚吟终于掰开了他的手,大喘了口气。
唇上已经微肿,红的像熟透的樱桃。
眼睛却圆睁,似是不明白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谎 。
陆缙轻笑了一声。
看着她的脸又有几分无奈。
不过是稍稍吻了一下,她便如此模样,若是他当真继续,便是她忘了明日大约也会发现。
再一看这摇摇欲坠的泥墙和瘸了一条腿的竹床……
陆缙捏了下眉心,到底还是没继续下去。
但被生生撩起的火岂是那么好灭的。
尤其江晚吟双瞳剪水,还伏在他的脖子上呼着气。
她生的极好,开窍之后更是有平日里不易察觉到的美。
譬如唇珠,平时并不明显,只有激|吻过后,才会显露出来,小巧玲珑,好似微缩的珍珠米。
陆缙一俯身,张口衔住,吻的她直泛红。
另一只贴在腰侧的手则捻了捻,在她满眼的雾气中两指并拢又掐了一把,引得她伸手去推,微微颤了,紧接着,将人用力一抱丢到了竹床里,扯了被子兜头蒙住。
眼不见为净。
大起大落,江晚吟正热的发慌,扯了被子欲出来透口气。
陆缙擦着指缝,只淡淡一句:“找死,还是睡觉,你选一个?”
江晚吟立马噤了声,乖巧地缩了回去。
“我、我困了。”
江晚吟背着身,很快便睡了。
陆缙则在窗前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望着远处的重重山脉,想着回去后须尽快把江华容的事处理完。
然事情一旦揭发,以江晚吟的性子,能否承受的了旁人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陆缙望着眼前人的睡颜,忽然又有几分不忍撕碎她难得的平静。
***
次日一早
江晚吟醒来的时候,陆缙仍站在窗边。
江晚吟仍是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醒了?”
她稍有动静,陆缙也回头。
江晚吟嗯了一声。
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衣不见了,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顿时僵住。
“昨晚的事,你全忘了?”陆缙瞥了她一眼。
“什么事?”
江晚吟捶了捶脑袋,声音也没什么气力。
她记忆目前只停留在饮了三碗汤,腹痛难耐上。
至于后面……只记得眼前仿佛有一群小人在转圈,还在唱歌,然后五彩斑斓,仿佛打翻了调料盘,乱成一团。
陆缙见她完全不记得,语气平静地将她昨晚的荒唐复述了一遍。
江晚吟一听,脸色顿时由红到白,十分精彩。
她、她竟然把自己错认成了杯子,还把陆缙错认成了勺子?
还有,蒋阿嬷,蒋阿公……茶壶,筷子,她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最可怕的。
她竟然吐了陆缙一身。
那可是陆缙,身上连一条褶子都不能容忍的人。
江晚吟忽然很好奇,自己究竟是怎么平安活过这一夜的。
“……然后,你便喊着困,自己钻进了被窝。”
陆缙面不改色,完全略过了自己昨晚对她做的那些事。
“可我的唇……”
江晚吟摸了摸唇,又发现自己的唇不知是何缘故,有些肿了。
“是吗?”陆缙负着手,语气平静,“这大约也是中了毒缘故。”
江晚吟舌根还隐隐作痛,便也没多怀疑,只下了榻,垂着头小心地跟陆缙赔罪。
“姐|夫,昨晚是我不好,不听您的劝,还拖累了您。”
“下次还敢不敢了?”陆缙沉着眉眼。
江晚吟连忙摇头。
她这回是真的怕了,若是没有陆缙,她还不知要如何丢人。
再仔细一瞧,那件脏掉的衣服不知何时也被洗好了,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
江晚吟愧疚之余,愈发感激,讨好凑过去:“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帮您捶捶肩?”
“凭你那点力气?”陆缙语气淡淡的,嘲讽之意却溢于言表。
江晚吟又道:“那我帮您扇扇风?”
“不用。”陆缙拂了拂袖,仍是拒绝。
江晚吟羞愧地低下头:“那要不,等回去之后吧,我再想法子报答您。”
头一低,看到了陆缙鞋面上沾了一点草籽,她问道:“您今早是出去了吗,山里的路如何了?”
陆缙今日的确是出去瞧了瞧。
晒了两日,路上的泥泞已经干了大半,堆积的山石也多半被村民清掉了,此时若是想走,完全能够动身。
但一望进江晚吟清透的双眼和亲昵的语气,他又改了口:“还需一日,明日动身吧。”
一日啊,江晚吟敛了敛眉眼。
算了算时间,她忽然又想到:“今日是不是您的生辰?”
“你是如何知道的?”陆缙打量了她一眼。
这还要从三月前说起,进京时,江晚吟便让人去打听了陆缙,后来长姐为了方便遮掩,也对她透露过一些。
江晚吟寻了个借口:“偶尔听长姐说起过,可这山里实在没有什么,要不,我学着给您做碗长寿面?”
“你?”陆缙瞥她一眼,“你是想替我庆生,还是想送我早登极乐?”
江晚吟脸颊顿时涨的通红。
她刚想反驳,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
前几日又连累他坠了崖。
再往前,又让他跳了湖寻她。
再……
江晚吟抿着唇,好像,一碰到她,他总是格外晦气。
好好的天之骄子,到如今,陪她不知在哪个山旮沓里艰难求生,连个像样的生辰也没有。
“您不要便算了。”江晚吟垂了眼,闷闷不乐。
“算了。”陆缙瞥了一眼,又道,“你若是当真有心,便替我打下手,采些野芫荽来。”
江晚吟连忙点头,又不解:“这……就够了吗?”
“不然?”
陆缙说话一贯简略。
江晚吟轻易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除了她自己,她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报答的了。
说来也怪,她在府里的时候,为了报复长姐,千方百计的想接近陆缙。
但是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他不再是国公府的天之骄子,她也不是伯府的小庶女,暂且搁下那些仇怨,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了,江晚吟反倒不想破坏他们之间难得的平静。
若是有的选,谁不想相等的相处?
谁又会愿以色侍人,卑微的讨好旁人?
哥哥的仇还没报,江晚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她也会累,这不多的两三日不妨便暂且逃避一回吧,她有些不争气地想。
何况,如今也只剩下一日了。
回府后,他们再也不可能像此刻这样。
江晚吟敛了敛心绪,若无其事地答应了一声:“好啊。”
“不过……芫荽长什么样子?”
江晚吟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
陆缙脸一黑。
这回是真的担忧起自己的命。
江晚吟却很认真,追在陆缙身边:“是和荇菜差不多的那种吗?还是和韭花一样?”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陆缙烦不胜烦,将她撵去拉五十遍弓,方得了清静。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日头很快便偏西,江晚吟拿着一棵剩下的芫荽,去了不远处的山坳里对照着找。
没多会,她便挖了好几株,水灵灵,想必陆缙一定很满意。
但又想,这会不会太寒酸。
沉思了一会儿,江晚吟摸着脖间仅剩的璎珞,便打算将上面的玛瑙和砗磲拆下来,编成一个手串送给陆缙。
这对一向没怎么动过手的江晚吟来说有点难。
她又想给陆缙留个惊喜。
于是并没回去找陆缙,一个人躲在山坳里,思考着该怎么编。
山里蚊虫多,江晚吟皮肤又嫩,只在外头待了一小会儿便被咬了七八个包,又红又肿,痒的她快把肿包挠破了。
天快黑的时候,她终于勉强编好了一串,带着采好的芫荽一起打算回去。
陆缙若是看见她花了心思,想必是会开心的吧,江晚吟悄悄地想着。
她很少送旁人东西,陆缙是她送的第二个男子。
夏日草木丛深,江晚吟正欲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草丛外的山道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确定是在这里见过?”
是康平。
在问身边的一个猎户。
江晚吟呼吸一窒,浑身僵住。
“就是这里。”那猎户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包答道,“不是您说的吗?一个高大挺拔的俊美男子,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这两人走在一起可太显眼了,我上回打猎的时候好似遇到过。”
“那怎么寻了一日还找不到?”康平又问。
那猎户也为难:“山里人住的散,兴许他们又去了另一个山头……”
“这天可要黑了,你这泼汉,怎的不早说?”康平急道。
“这……我也不知道嘛。”
“那现在该往哪边走?”
两个人站在岔路口,争论不休。
江晚吟躲在一人深的草丛后,心头猛地一紧。
高兴固然是高兴的,这几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过的着实艰难。
但回去之后呢,势必要有一番腥风血雨。
她握着手中的手串,唇角的笑意又慢慢淡了下去。
其实细想,她同这手串是一样的。
在这荒芜的大山里,还算是遗珠,拿出来能博陆缙一笑。
但到了外头,不过是下乘的玩意,她是高攀不起陆缙的。
便是一切顺利,拆穿了长姐,到时候,以陆缙那样的身份,她最好的结局恐怕也只是做一个妾。
阿娘不让她做妾,江晚吟自己也是不愿的。
那时,他们便真正天各一方了吧。
这几日的平静像是偷来的一样。
真正看见康平的时候,江晚吟才发觉,她大约,也是有那么一点不舍的……
江晚吟其实只是想好好替陆缙过一个生辰的。
但眼下,怕是来不及了。
外面,康平定夺不下,带着人正准备要往另一个路口去。
这一去,势必又要耽误一日。
江晚吟握着手心的手串,缓缓收了回去。
藏好了东西,她深吸一口气,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康平,你来啦,我们在这里。”
唇角一如从前,带着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