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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难道便该眼睁睁的坐视吗(...)(1 / 1)

上一章微修过逻辑, 不考据的不用重看

江晚吟何止是见过,那是她相处了数年,如兄长一般的人, 亦是她的未婚夫, 本应当同她执手一生的人。

裴时序,这个名字江晚吟已经许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且他更为外人所知的身份应当是林家的三郎,林氏年轻一辈的掌舵人,为何这个名字会从相隔千里的长姐口中说出来?

难不成长姐是知道了她在青州被舅舅接回去的事,有意来试探她?

给舅舅的信或许也是在试探她的过往,否则为何信上偏偏提到了她的姨娘?

未免打草惊蛇,江晚吟按捺住震惊,抿了抿唇:“不认识,只是听起来是个男子的名姓, 有几分好奇阿姐为何找一个男子罢了。”

顾氏倒是镇定:“的确是个男子,那是我们伯府的恩人。”

顾氏又笑呵呵地道:“你已经知道你长姐被设计的事了,却不知当初正是这位裴时序裴郎君经过, 帮了她一把, 她才能摆脱贼人, 回了国公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何况是救命之恩这样的大事, 可惜华容同他只有一面之缘, 之后我们暗地里找了他数月,但知道甚浅,这才想起了你舅舅。”

顾氏这些年来对付了不少忠勇伯在外头里头的莺莺燕燕,早已练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本事, 谎话更是信手拈来,面不改色, 连江华容都自愧不如。

“是吗?”江晚吟狐疑地打量了嫡母一眼。

裴时序的确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算算时间,三月前的时候正好也对的上,若是他出手相助也不足为奇。

但直觉所然,江晚吟仍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母亲为何偏偏找上了我舅舅,我舅舅不过一介商贾,又远在青州,恐怕是帮不了忙。”

“说起来也巧,这位裴郎君恰好是青州人,说是远道而来行商的,我们母女对青州远不如你们熟悉,都是一家人,便想着请你们帮衬帮衬,三丫头,毕竟是救命之恩,一直不报我们搁在心里也不踏实,你说是不是?”顾氏拉着她的手温温柔柔的笑。

且裴时序生前最厌恶官宦之家,他们便是想报,他也未必会接受。

裴时序天资过人,被他舅舅收养之后衣食无忧,本该是大展宏图的状元之才,但他却偏偏弃文从商,同舅舅做起了世人最看不起的商贾生意。

舅舅曾不无惋惜的问过他,他却只一笑而过,说母亲就是为了供他求学,劳累而死的,他每每念书时都能想起母亲,久而久之便生了厌。

又说从商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

确实也如他所说,裴时序脑子灵活,又擅长交际,舌灿莲花,他接手后短短几年时间里,林氏布行便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发,在青州周边诸郡县也大肆进驻,舅舅也彻底放了手,颐养天年,一切全部交由与他。

这几年更是势头极猛,若不是他意外去世,林氏商行定然是响震整个南方的巨贾。

是以江晚吟听闻他被山贼谋害的消息时,除了丧夫之痛,更兼惜才之悲。

舅舅早已不亲自打理商行,裴时序这一走,林氏也遭到了冲击,短短几月的时间里,另一家江氏商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肆侵占他们的生意。

舅舅年纪渐长,纵然不服输有心与其相争,但毕竟生疏了,这段时间亦是焦头烂额,幸而有个伯府当靠山,总归要人忌惮些,这才不至于节节败退,这也是江晚吟不愿打搅他的缘由。

若是当真如顾氏所说,裴时序对她们有恩,她们对舅舅兴许也会扶持一把,于是江晚吟并没拒绝,只道:“母亲放心,我必会转呈。”

她动作并不大,但江晚吟本就心怀疑虑,依长姐的心性,她像是有恩必报的人吗?

再加之之前阿姐借了山贼杀了那个设计她的人,江晚吟疑虑重重,脑中忽然生出另一个猜测,会不会,阿姐并不是报恩,而是在找仇人?

她越想心口越是砰砰,压下了心跳,有心试探她:“只是,人海茫茫,我只知姓名怕是难以找到,阿姐可还知道这人的消息,譬如父母?”

“不知。”江华容道,她若是知道哪里还用的着她查。

“也不知,他似乎是独身来的,随身只有两三个家仆。”

“可曾婚否,若是不知本家,知道岳家也是好的。”

“没有,他正是为了她未婚妻子入的京。”

“若是都不知,样貌体征又如何,阿姐可否画一副像,也好叫我舅父看看。”江晚吟故意提醒道。

“样貌倒是不用急!他同你姐夫长得颇为相似,你按照你姐夫的样子画一副便是。”

江华容被她问的不耐,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江晚吟眼皮跳了跳,也发觉长姐似乎对裴时序太过关注了,她知道这么多,当真只是一面之缘吗?

且裴时序分明已经死了,连她都能查到,她不会查不到,那么长姐究竟想找的是谁?

找到她又当如何,将她灭口么?

江晚吟微微抬了眼,江华容连忙噤了声。

此时,顾氏适时地插了话:“别总说我们,此事不急,三丫头,你还不知吧,你阿娘的骨灰已经接回来了,我同你父亲正在商量吉日,等定好了日子,便叫你回来送送你阿娘。”

“好,那便多谢母亲了。”江晚吟道。

“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你能好好的,母亲定不会亏待你。”顾氏笑着道。

江晚吟并不信顾氏的温情,但她前半句说的的确没错,不管她们背地里如何,在旁人眼里都是一家人,且婚姻皆是两姓之好,不但是她,她舅舅同伯府的关系也密不可分,若是伯府出了事,她舅舅亦是难逃一劫。

故而,江晚吟尽管心存疑虑,仍是没打草惊蛇。

不怕,她手中握有长姐给她的印章,长姐的嘴骗得了人,但印章不会,卖官鬻爵留的总不会是假名字吧?到时候只要找到户部的那位查查长姐当初帮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便知她究竟是想报恩还是报仇了。

江晚吟走后,江华容顿觉说错了话,拉着顾氏的手道:“阿娘,我刚刚说错了话,三妹妹会不会发觉不对了,万一、万一她知道了真相说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又如何,她不敢说的,傻孩子。”顾氏拍拍她的肩,“她舅舅还在咱们手上呢,咱们倒了,她阿娘,她舅舅都跑不掉,你放心吧,再说,有了白大夫,你的病也有转机了。当初你下红不止,公府又急着圆房,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这样再相替下去不是持久之计,等你再养养,便叫江晚吟回来吧。到时候不管你能不能有育都无甚关系大不了替陆缙纳几房姨娘,将孩子抱过来养便是,用不着再这么铤而走险了。”

江华容并不想给陆缙纳妾,却也知阿娘说的是对的,便只好答应:“再说吧。”

心里却想着,这段时间,也确实该让陆缙同江晚吟晚上淡一淡了。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前院陆缙却派了人来,说是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江华容今日回来原是打算留宿的,也好显出公府对她的重视,但陆缙要走,她也没法拒绝,只得同顾氏含泪絮絮了一会儿,叫了江晚吟一同回去。

陆缙本也不过走个过场,又听康平来报,说已经安排妥了,便不紧不慢地搁下了酒杯,同忠勇伯告辞。

从前院出来的时候,他偏头问康平,又确认了一遍:“当真办妥了?”

“公子放心,我买通了仆妇,那仆妇借着送水的时候将信塞到了门缝里,后来她去收拾的时候又亲眼所见那信封已经拆了,小娘子定然是看了。”康平一一答道。

这等小事,陆缙自然不会自己动手,闻言微微点了头,便没再问。

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儿,江华容便携着江晚吟一同出来了。

夜色浓黑,檐下挂着两盏风灯,昏黄的灯光一打,照的江晚吟脸色略有些差,跨过高高的门槛时她晃了一晃身,略有些不稳,更像是受了打击的模样。

陆缙观察了一眼,没再多怀疑。

江晚吟今晚的确是心神不宁,却不是同陆缙想的一样是为了母亲。

她根本不知母亲的事,眼下她脑中想的全是裴时序和舅父的事。

此时,江华容正在同忠勇伯絮絮告别,父女情深,忠勇伯眼底亦是含了泪,替江华容紧了紧披风。

但轮到江晚吟时,他脸上还是关切的,却连江晚吟精神恍惚,忘了系披风的带子都没发现,话也客套了许多,道:“你是客人,去了你长姐家里,更是要守礼,凡事不可冒进,更不能给你长姐添麻烦,知道吗?”

江晚吟已经习惯了父亲如此态度,闻言淡淡地答应下来:“我会的,父亲放心。”

忠勇伯内心似乎也觉得腆颜,纵然他在外面叱咤风云,人人都夸他养了个出息的女儿,可在江晚吟面前,他勉力维持的一切风光被戳破的一干二净。

没有人会喜欢知道自己所有腌臜事的人。

尤其那人还是本该以他为天的子女。

陆缙远远的看着,发觉了江氏父女之间的微妙,忽然想到了自己。

他父亲同忠勇伯何尝不是一类人?在人前风光无限,背地里却不知做出了多少勾当,便是连偏心都偏的明目张胆,正大光明,偏偏强词夺理,自诩是为了家族周全。

其实在这一点,他和妻妹倒是有几分相似,便是不为旁的,妻妹只要同他坦白,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陆缙眼底微冷,脸上仍是寻常,同忠勇伯客气地回了礼,领着她们回了国公府去。

***

归宁之后,江华容才算真正在公府里立下来。

她原本就眼高于顶,这回简直是连走路都带着风,便是连宴请的帖子都多了许多。

趁着长姐忙于赴宴的时候,江晚吟也没闲着,她始终对裴时序的心存疑虑,这一日,趁着长姐去赴宴,便按着长姐当初所说的买官的事去找了当时负责疏通的户部的周主簿,打算以长姐的身份探探虚实。

捐官又叫捐纳,可捐实职,可捐虚衔,全看你出的银子多少,这原是饥荒之年让商户缴税的临时之举。

如今朝野上下成风,也不是什么秘辛了,权贵之家更是不少人都从中牵线搭桥,蔚然成风。

江晚吟拿了长姐的印章派人送了信后,周主簿果然赴了约。

头上戴着幂篱,声线也极为相似,周主簿果然以为她是江华容,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二夫人怎的突然想起来找下官?”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娘家有个远侄也想捐官,便来找你探听一二,若是想同上回捐的一样,如今这行价几何?”江晚吟学着长姐的口吻问道。

“近来匪患猖獗,流窜多地,朝廷派兵镇压,国库空虚。”周主簿沉吟了片刻,“若是夫人还想捐员外郎,原先是五千,现下得七千两了。”

“七千?”江晚吟故作讶然,“可我记得,先前那一回不是四千两么?”

“是五千,夫人您记错了。”周主簿纠正道。

“是么,可我分明记得是四千,怎会记错呢……”江晚吟蹙着眉,“会不会是大人记错了?”

“您是贵人,下官岂敢骗您?”周主簿疑心她是怀疑他中饱私囊,为自证清白,他捋了捋胡须,“这样吧,您若是不信,我便派人去将账本取来,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

江晚吟等的便是他这句话,闻言自然应下。

很快,属官便将先前的账本取了来,周主簿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她牵线的那一份,顿时眉眼一松,指着上面的银钱笑道:“是五千两,您瞧瞧,是不是?”

江晚吟的确在仔细看,不过眼神却没落到那银钱上,反而缓缓上移,聚焦在上面的所书的名字上。

当看清那上面所书的字时,她瞳孔一缩,顿时如五雷轰顶,攥着账本的指尖也用力到泛白。

只见捐官的那一栏上,明晃晃的书着“裴时序”三个字。

是他,竟真的是他!

白纸黑字,胜过无数雄辩。

“二夫人怎么了?”周主簿见她面色震惊,询问道,“还有何不对?”

江晚吟许久才回神,嘴唇动了动:“没什么不对。”

反而是太对了,才让她难以接受。

她倒希望这人并不是裴时序,起码他生前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江晚吟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才稍稍回了力气,叮嘱周主簿不要将事情泄露出去。

等上了马车,江晚吟浑身却没了力气,明明是炎夏,她抱着膝,却觉得无处不冷,遍体生寒,又觉得四处都是网,密密的织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长姐果然是在骗她,她根本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报仇。

长姐当初说的被设计,恐怕也是假的,应当是她设计了裴时序才对。

江晚吟勉强冷静下来,试图复原事情原本的面貌,想来当是姐夫误传了死讯,长姐见裴时序同陆缙样貌相似,起了歹心对他下了药,事后又得知姐夫尚在,便设计将裴时序推下了山崖。

难怪江晚吟什么都查不到,因为原本就没什么山贼,那伙人根本就是长姐派人伪装的。

江晚吟苦苦寻觅了许久的真凶,原来一直在她身边……

她毁了她一切,还敢主动找上门,让她自己灭口自己?

她竟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竟被戕害到如此地步。

世事竟如此可笑!

江晚吟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只觉荒唐至极,五内俱焚,怒火中烧亦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姐夫误传了死讯,因为相似的脸,长姐一时冲动,抢了她的未婚夫做替身。

她的未婚夫死了,因为相似的脸,她心如死灰,无奈借姐夫聊以慰藉。

若是长姐没有一念之差,他们四人原本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如今,她失了清白,她的未婚夫丢了性命,他们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可姐夫还在,长姐的病也要治好了,他们将要琴瑟和鸣,执手一生。

——凭什么?

长姐抢了裴时序,那她呢,难道便该眼睁睁的坐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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