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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罚什么”(捉虫)...)(1 / 1)

陆缙一眼打过来, 却仿佛有千钧的力道。

倒叫孙清圆以为自己才是犯了错的那个。

她下意识低了眉,心里却格外不解。

她素来听闻陆家二公子沉稳持重,也广为知晓他从前那些累累的功勋, 没道理在这件事上, 他如此武断。

孙清圆斟酌着,又解释道:“世子,今日六郎君的确与江小娘子私下里相见过,此事不光我知晓,家塾里其他的小娘子也有看见的,世子若是不信我,大可叫来其他人问问。”

“此事我知道,六郎同我说过。”陆缙毫不意外。

孙清圆瞳孔微睁,转而又想, 这定然是陆缙为了替六郎君遮掩编造的,她并不信,只以为陆缙是想护着陆昶的名声:“陆家的郎君个个芝兰玉树, 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子, 妾自不敢疑心是六郎的过错, 只是担心六郎君年纪不大, 为色所迷, 落入了旁人的陷阱。”

她本意是祸水东引, 将矛头集中到江晚吟身上。

陆缙并未说话,但若是孙清圆留心,便能发觉他眼底的冷意几乎要结成冰。

“六郎年纪虽小, 但心性至坚,你不必多想。”

他的话斩钉截铁, 让孙清圆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即便不是六郎君,江晚吟那副模样定然是藏了私。

于是孙清圆又问道:“不是六郎,那世子觉得那个人是谁?”

陆缙本已经给过她机会,若是孙清圆聪明一点,便知道不该再追问下去了。

他的确不在乎事情暴露与否,但依江晚吟这样的性子,若是以这种方式曝出来,她恐怕要羞愤自尽。

“从来都没有谁,如今府里只剩六郎和三郎,三郎受了伤,正在养伤,你难不成疑心是三郎?”陆缙覷了她一眼。

陆三郎的事孙清圆自然是知道的,她还没那么荒唐到以为是他,至于剩下的郎君,便只有陆缙了。

而陆缙的性情孙清圆是早已便见识过的,想都没想便直接排除在外,赶紧摇头:“自然不是。”

“可是江娘子的模样着实不像生病……”孙清圆仍是觉得奇怪。

“三妹妹的确病了。”陆缙打断她,“她的病我亲眼所见,她姐姐也亲眼所见,你这是怀疑我们?”

陆缙说的实在有理,且江晚吟不过是个养在庄子上的庶女,没道理他们夫妇一起为她如此大费周章。

孙清圆被他一说,反过来疑心自己当真想多了,连忙低下了头:“妾不敢。”

陆缙看出了她的疑虑,打量了一眼,忽地有点印象,反过来问道:“上回,在园子里撞上我的是不是你?”

孙清圆低下了头:“是我,我当时是不小心……”

陆缙没说话,又追问道:“你说三妹妹举止怪异,像做了不轨的事,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为何对这种事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目光如鹰隼,明晃晃的审视着,孙清圆在他的拷问下冷汗涔涔,连声音都结巴起来:“我、我……”

她嗫嚅了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不敢欺瞒,以陆缙的手段,只要稍加留意便能查到她同她表哥的事。

陆缙发觉了她涨红的脸颊,心下了然,语气又加重了三分:“你不必同我解释,你从前做过什么,同谁来往过与公府也无关。收拾收拾,你自己请辞,至于今日的事,你不说,我只当没见过你。”

孙清圆本是来告状的,没料到自己会落得个被驱逐的下场,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世子,我错了,此事是我捕风捉影,一时鬼迷心窍,冤枉六郎君和小娘子了,请您开恩,莫要赶我走。”

陆缙无动于衷,连眼神也未看她一眼,只淡淡地道:“你的事本不该我插手,只是陆宛也在家塾里,且家塾里皆是各家送过来的贵女,她们尚未出阁,年纪也小,若是留了你,日后再出现流言,恐会影响她们。”

孙清圆脸色惨白:“我往后再也不敢了,世子,我父亲费了许多力气才将我送进来,我若是就这么回去,他定然饶不了我,望您饶我一次!”

孙清圆本就存了不轨之心,不算无辜,继续留着她便是没有这件事,迟早也不会惹出其他事情来。

陆缙从前不出手是觉得没必要,可如今她触及了他底线,他自然不会再手软,只淡声道:“孙娘子自重,你再不放,叫旁人看见,明日便不是你自请离开了。”

这一句再无转圜的余地,孙清圆明白她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怕是要被生生赶走了。

孙清圆只得撒了手,脱力跌落在地:“谢世子开恩。”

陆缙拂了拂被弄皱的衣褶,没再看她,只吩咐康平盯着,尽快处理干净。

江晚吟此时还不知陆缙为她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她现在在意的是家塾里落下的进度,又生怕陆缙晚上再去,更没空闲,于是用完午膳后趁着回了一点力气,干脆在披香院找了处凉爽的水榭,翻看起棋谱来。

翻了一会儿,她正看不懂的时候,眼前的书卷突然被一个黑影笼罩住。

江晚吟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松木香,熟悉到不用思索便明白了来人是谁,一抬头,果然看到了陆缙,连忙起身叫了句:“姐夫。”

“不用多礼了。”陆缙微微垂眸,“在看什么?”

“是棋谱。”江晚吟将手中的书卷递过去。

陆缙瞥了一眼,道:“听说你早上在家塾睡着了,是否有其事?”

江晚吟没料到这件事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耳根羞的发红。

陆缙明明知道缘由,还是故作不知,微微皱了眉:“出了何事,是王妈妈教的不好?”

“不是。”江晚吟连声辩解,“是我不好,我昨晚休息不好,早上没精神,同王妈妈无关。”

“你昨晚怎么了?”陆缙又追问道。

江晚吟抿着唇不肯开口,又觉得荒谬,他总是磁沉着嗓音哄她再等等,平时说一不二的人,那时却没有一句话作数,总是钝刀子割肉似的,一刀一刀磨到她崩溃。

此事,最不该,也最没资格质问她的人便是他了。

江晚吟一扭头,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失眠,没睡好。”

“是吗?”陆缙唇角微扬,“既睡得不好,今晚记得早点休息。”

可纵然有满腹的怨气,江晚吟也没胆子质问,只能抿着唇答应,声音却难免沾了一丝恼意:“我知晓了。”

陆缙摩挲着虎口的咬痕,心情愈发愉悦,越看江晚吟越觉得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可爱的紧,惹得人忍不住想再逗一逗。

陆缙有意道:“你无事便好,我书房里有一副专治失眠的方子,等晚上拿给你长姐,让她转呈给你。”

江晚吟一听他晚上还要来披香院,顿时杏眼圆睁。

陆缙却好似完全没发觉她的震惊和紧张,反而问她:“怎么了?”

江晚吟很想让他不要来,可她不但不能说,碍于身份,怕引他误会,还得装模作样地道谢:“没、没什么,只是太劳烦您了。”

可这话实在违心,江晚吟一出口,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于是她明明在笑,却仿佛在哭,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陆缙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笑的如此苦涩,喉间涌出一股低笑。

他抵着拳咳了一声才压了下去,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无妨,不过举手之劳。”

话毕,陆缙又怕当真惹恼了她,眼神一低,落到那摊开的棋谱上,打算帮她一把,便道:“上回我应允了你长姐要教你学棋,正好午后无事,择日不如撞日,你可愿意?”

江晚吟正生着闷气,即便看到这张脸,也没法灭火的那种气。

但转念一想,陆缙的棋艺是出了名的。她晚上吃了那么多暗亏,白日里也该讨一点回来,于是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从善如流地答应下,将棋谱推到了他眼前:“那劳烦姐夫了。”

陆缙却看都没看那棋谱一眼:“不用看棋谱,直接对弈,你学的更快。”

转而又吩咐康平:“把我那副永昌玉子拿来。”

康平乍一听,疑心自己是听错了,这副玉子棋极为难得,是当年公子首次凯旋时老国公赠予他的。

每一粒棋子用的都是永昌玉,晶莹剔透,不见一点杂质,全天下也只都凑出这么一副至纯至净的棋子来。

平日里公子与高手对弈时也未曾用过这副,没想到今日教一个一窍不通的小娘子,竟如此轻易便拿了出来。

康平不由得对这位江小娘子又高看了一眼,心想,公子对她恐怕是当真上了心,于是态度也郑重了许多,点头应下:“是,公子稍等,小娘子稍等。”

江晚吟并不懂棋,但眼光并不差,一眼便看出这副棋恐怕极其贵重。

但陆缙神色寻常,她也只以为是国公府家底太过深厚,并没看出来陆缙对她的特殊,反而迟疑着问:“姐夫,我棋谱尚未看懂,直接对弈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陆缙并不解释,只将黑白两个棋奁推到她眼前,“选一个。”

江晚吟只好噤了声,伸出匀净的手指拈了一颗白子。

陆缙自然而然便执了黑子。

江晚吟觉得,既然是教她一个初学者,陆缙应当会手下留情吧。

却没想,第一局,她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陆缙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弱,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江晚吟脸颊瞬间爆红,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若无其事,让他接着来。

陆缙见她心性还算不错,便毫不客气,面不改色一连又杀了她五局。

江晚吟直接被杀懵了,眼睁睁看着康平憋着笑一次次整理残局。

她一开始还觉得羞窘,然后是气恼,到了后来被杀麻了,脸皮也厚了起来。

输了又怎样?陆缙的棋艺在上京也是名列前茅的,她能输给他也比很多人要厉害了,江晚吟暗自安慰自己。

且江晚吟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到后来,她即便是输了,也不觉得难堪,反倒能沉下心,仔细观察陆缙赢她的手法。

观察了一会儿,她才看出来陆缙是真的有心教她,他每回赢她的方式都不一样,每一步都快准狠,极为精妙。

同他的性子一样。

仿佛不是在教棋,是教她行事做人。

江晚吟照猫画虎地模仿着,由于自小便跟着看账本,她记性极好,一招一式很快便记住,有样学样的反杀回去。

时辰在一盘一盘的棋局中过的极快,直到日头西移的时候江晚吟才发觉一下午已经过去一半了,此时,她已经能勉强与陆缙多走几个回合,只是午后本就困,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底都冒出了泪花。

直到今日,陆缙才发觉妻妹脑子还不算太笨,又怕一下子灌太多她承受不住,沉吟了一会儿,便搁下了棋子:“先到这里,你歇一刻钟,我喝口茶。”

江晚吟的确消化不了,正巧又困极,便点了点头,趁着陆缙离开时候,伏在石桌上小憩一会儿。

一刻钟。

江晚吟默念着,切记让自己不要睡过,可她实在太累,加之刚刚的棋局又极为费神,这一闭眼,眼睛仿佛被粘住了似的,怎么都睁不开。

陆缙回来的时候,江晚吟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鼻尖处正巧有一片柳絮,随着她的呼吸轻飘飘的转着,挠的她鼻尖微微痒,眼睫也微微地颤着。

康平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娘子便睡的这么沉,暗暗笑了一声,欲上前叫醒她。

陆缙却摆摆手,低声制止:“不必叫了。”

又伸手,将江晚吟鼻尖的柳絮拂了去。

于是江晚吟这一觉便稳稳的睡到暮色四合。

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她疑心是陆缙,顿时便慌了神,幸而晴翠告诉她并不是,是陆缙找了个健硕的仆妇。

江晚吟脸颊微微发烫,却由衷觉得陆缙行事稳妥,经过这一回,她昨晚的气恼也淡了些。

从前,裴时序也会教她棋,但她只要一畏难,他便不教她了,所以江晚吟从前只学些琴和画。

但今日同陆缙对弈了几回,她发觉棋艺其实也极有意思,并不输于琴和画,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坚持下去。

但很快,披香院那边便来了人,江晚吟刚升起的一点感激又被磨没了,虽不情愿,还是不得不从后门过去。

不过今日陆缙却一反常态,一上榻,便阖上了眼,似乎真的是单纯睡觉来的。

江晚吟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动作,又想,若是只为了睡觉,他待在前院也可以睡,为何偏偏要到披香院来,专门同她躺在一起?

她又不是安神香。

人最怕的不是一刀结果性命,而是刀悬颈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

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感才是最令人生畏的。

江晚吟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内心却已经巨浪翻滚,纠结的都快打结了。

趁着时候还早,她忍不住侧过身,伸出一指轻轻戳了戳陆缙的后背:“郎君,你睡了吗?”

许久,黑夜里才传来一道沉的发沙的声音。

“本已经睡了。”

言外之意——被她吵醒了。

江晚吟连忙蜷回指尖,知道自己又犯蠢了,细声道:“那你接着睡罢。”

陆缙念在江晚吟今日对六郎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原想放她一马。

可她偏要惹他,点了火又跑,从来不管身后烈火燎原。

陆缙一翻身转了回去,故意道:“不睡了,今日你妹妹在家塾上公然睡着了,你可知晓?”

江晚吟眼皮一跳,装出不知情的样子:“还有这事?”

陆缙应了一声,又道:“不过我已经替你训过她了。”

“她犯了错,的确该训。”江晚吟明知他才是罪魁祸首,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昧着良心数落自己,“此事是我管教疏忽,今日劳驾郎君了。”

陆缙听出了江晚吟的不情愿,今日一整日他都在帮她善后,接连处理了陆昶和孙清圆的事,微微有些头疼。

今日若是没他善后,恐怕此事现在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了。

可眼前这个,昨晚还狠狠咬了他一口,咬的他虎口都出了血。

属实是没良心。

陆缙伸手抚上江晚吟侧脸,将她掰过来:“你的确该罚。”

他声音磁沉,咬痕分明的虎口握上江晚吟的后颈。

尤其虎口上还有血痂,磨的江晚吟颈上又扎又麻。

让她根本无法忽视。

江晚吟被他握住的那一刻,指尖瞬间窜上一丝痒意,却还是当没发觉,轻声问:“罚什么?”

陆缙喉间一紧,被咬破的虎口抵住她下颌,另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往下压:“罚你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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