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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汤(她不能喝)(1 / 1)

出了门,凭栏吹了许久的风,脸颊仍是烧的。

她刚刚实在太大胆了,也实在太冒险了,倘若姐夫中途醒了,认出了怀里的人是她……

明明也不是很像,但眉眼间的那股气韵,总让她觉得裴时序仿佛还在,一颦一笑都让她晃了心神。尤其醉酒后,陆缙少了分平日的冷意,温柔敦厚,更像了。

江晚吟有时候甚至会想,姐夫同裴时序该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

可入京后她方知,国公爷同长公主琴瑟和鸣,乃是上京有名的眷侣,且国公爷当初承诺了绝不纳妾,便是上京其他所有男子都不忠,他也不会,于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只想着,芝兰玉树,翩翩君子大抵都是如此模样。

等江晚吟出门后,她便将她拦住吗,劈头盖脸地质问她同陆缙是否私下来往过。

“我瞧着,郎君对你未免太过熟稔了些,实在不像只见过两回的样子,老实说,你们白日可曾避着我见过?”

江晚吟知晓长姐这是在疑心她同陆缙私相授受。

但之前在湖边偶遇了一回,又意外扭伤了脚,短短的两回接触,陆缙对她只是寻常的关心,冷淡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江晚吟只觉得姐夫极有风度,对她除了循礼的关切外,再无其他,于是信誓旦旦的摇头,将两回接触一一告知了长姐:“当真只有这两回,绝无其他。”

“郎君同你说了什么,你一句一句都告与我。”江华容忽地又道。

“都如此久了,我哪里记得住。”江晚吟目露难色。

她这话原本就是试探,若是江晚吟将郎君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才是不对劲。

看来,她对她那个早死的未婚夫倒是有几分真意。

“记不得便罢了,你也别怪我小心,郎君心思缜密,晚上熄了灯也就罢了,白日里,你若是同他接触难免被认出来。”江华容松了脸色,眉眼含着笑。

实际上,便是长姐不说,江婉仪也有意在避开姐夫。

只是越避开,却越是偶遇,实在叫人解释不清。

江晚吟轻轻答应下来:“我知晓的。”

江华容见她十分坦然,再三询问,确认无疑了,才放了她走。

但此刻夜深人静,江晚吟忽又想起来一件小的不能再小,几乎要被淡忘的事。

一开始,姐夫其实明明已经认出她来了,却还是没放手,甚至托着她的腰迫使她往前,鼻尖差点要撞上去。

虽只有一瞬,但江晚吟明显感觉到了。

只是当时她实在太过害怕,便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误会。

此刻再回想起来,却有几分微妙——

又或是酒劲作祟,下意识的举动?

若是前者,那他对她……

江晚吟实在无法分辨,越想越觉得乱。

可陆缙是那样沉稳循礼的人,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

江晚吟揉了揉昏涨的脑袋,不愿再深究,由女使搀着,回了水云间。

这回,陆缙原本是想同妻子多亲近亲近,然去了一趟披香院,反倒惹的心火更盛。

他自诩持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妻妹起了异样的心思,甚至当着妻子的面,便想强要妻妹。

实在无法解释。

冷静之后,陆缙决意暂不踏足披香院,不见妻子,亦不见妻妹。

如此又两三日,那股压不下去的躁动才渐渐疏散。

只是他一冷淡,他母亲平阳长公主要坐不住了。

自从大郎夭折之后,长公主对于膝下唯一的儿子看的极重。

且老太太一直催着子嗣,长公主也不得不对儿子的房内事上了几分心,叫了儿媳来问询。

这一问不要紧,江氏吞吞吐吐的诉说之后,长公主才发觉除了刚回府时圆房的那一回,二郎竟只同江氏敦伦了一回。

如今距他回府已经十三四日了,这对一个血气方刚,且出征了两年的男子来说,未免太不正常。

若不是当初验元帕的嬷嬷笃定他们已经圆房了,长公主都要疑心儿子身子是不是出了毛病。

尽管江氏低着头说无碍,长公主仍是放不下心。

又加之听闻这一连几日,二郎都不曾踏足披香院,长公主忧心更甚。

于是趁着请安之后,她支开了江氏,特意把陆缙留了下来:“不久后你便要去赴任了,江氏不可陪你去,绥州又地僻,不如纳一个妾带去,也好陪着你,起居上也能有人打点,你看如何?”

“不用。”

陆缙仍是想都没想便回拒。

“可王嬷嬷说,家塾里有个极伶俐的庶女,模样是百里挑一,性子也极其温善,你当真……”

“当真不用。”

陆缙直接打断。

“你这孩子,每回一提这事都像吃了炮仗似的。”长公主轻叱了一声,这回是当真看出了儿子的决心。

她叹了口气:“你同父亲倒是真像,当年大郎重病,我又伤了身子,你祖母多次旁敲侧击要你父亲纳妾,京中众人也都流言纷纷,你父亲硬是扛住了,跟我保证绝不会纳妾,洁身自好,我心情渐好,身子慢慢恢复了,这才有了你。”

“洁身自好”四个字实在太过扎耳。

陆缙听着母亲的话,如鲠在喉。

长公主并未察觉到儿子的异样,仍是自顾自地回忆:“后来有一年你贪玩,被你父亲重重打了一顿,卧床躺了一个月,你不知那时我有多担心。从那以后,你便同你父亲不甚亲近了,你可是因着这件事,才一直记恨你父亲?”

陆缙陡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搭话:“不是。”

长公主只当他嘴硬:“其实你不知,你父亲下手虽重,后来也十分后悔,你高烧不醒的时候,他也跟着熬了几宿,直到你醒了他才走,他只是不善言辞,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陆缙闻言只嗯了一声,并不见动容。

长公主听出了他的敷衍,头一回觉出些不对。

这个儿子自小便是个早慧的,没道理为了一顿鞭子记恨到现在。

“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斟酌着问道。

“没有。”陆缙压了压眼皮,全部揽下,“是我的错。”

“既如此,你也该放下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不过是拌嘴,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长公主心思不重,见儿子一心认下,也不疑有他,只是想想又有些可惜。

“罢了,我也是为着你考虑,你执意不肯纳妾,我也不好再劝。正巧那小娘子好虽好,唯独有一样,身份同你有些龃龉,我一贯不在意这些,但传入旁人耳朵里,说出去恐怕不好听。”

身份龃龉?

陆缙意识到不对:“母亲说的是谁?”

长公主难得见他起了兴趣,伸手指了指窗外的水榭:“喏,就是那个,打眼看过去最亮眼的。”

陆缙已有了猜想,随着母亲的手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妻妹。

母亲一直以来要替他纳的,竟是妻妹。

原来他一边强行压抑,一边又早已拒绝。

未免太荒唐。

长公主看出了儿子的迟疑,试探着又问:“你也觉得好?我觉着也不错,这姑娘水灵灵的,格外招人喜欢,你若是心仪不妨便带在身边。”

的确如母亲所说,妻妹生的极好,身姿袅娜,亭亭玉立,正拿了一个网兜去扑蝴蝶,两指捏着粉蝶的蝶翼,笑的明媚动人。

隔了再多时日,仍是能随时勾起他的贪念。

陆缙眼底又暗了三分。

他知道,他只要一句话,轻易便可决定妻妹的一生。

他要她做妾,她不管愿不愿,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父亲若是得知,恐怕也会双手将人送上。

但做妾未免太委屈妻妹。

且他的妻等了他两年,亦是没什么过错。

还是放过她吧。

她本无错,错的是他。

他不能因为莫须有的贪念同时毁了两个人。

连日来疯狂滋长,蓄意叫嚣的恶念在想通的这一瞬,尽数被压了下去。

陆缙克制地收回了眼神,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还是个孩子,母亲不必操劳了,只关切好自己儿子便可放心了。”

长公主见他当真没任何心思,这才彻底打消了念头:“你既实在不愿纳妾,那便好好同你的妻亲近亲近,子嗣为重,否则你祖母也会替你张罗。”

“儿子知道了。”

陆缙沉默地答应下来,又同她用膳。

等用完膳,陆缙一转身,却又回了前院。

“这孩子,不该啊……”

长公主搁了碗筷。望着儿子的背影,沉思了许久也捉摸不透。

这个年纪,实在不该如此清心寡欲。

如此下去,恐怕他去赴任了,后院也无动静。

这一去又不知该多久,更不知他父亲还能不能等到。

长公主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想着让他们父子和好。

她想着,陆缙虽自小沉稳,但年纪到底不大,难免逞意气之争,不肯低头,且陆骥也是一个倔的,两个人一个脾气,这些年全靠她从中调解,才勉强维持下去。

兴许,等二郎有了孩子,便会懂的他父亲吧……·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吩咐了小厨房给他送些大补的补汤去,帮他们夫妻亲近一些。

***

与母亲猜测的相反,陆缙这些日子正是火气太盛,才刻意避开披香院。

对于母亲送来的补汤,他一闻,便知道里面加了东西。

自然更不会喝,只吩咐女使每晚避开人悄悄倒了。

江晚吟这几日也在喝补汤。

江华容虽不喜这个庶妹,但她身子尚未治好,净空法师又并不好见,仍是得倚靠江晚吟,这点小恩小惠不过是从指缝里漏出去,因此还是吩咐了小厨房每晚给江晚吟送补汤,让她尽快养好脚伤。

江晚吟虽住在水云间,但名义上归属于披香院,于是每日小厨房便要同时做两份给披香院的汤。

给江晚吟送汤的女使是江华容贴身伺候的,并不十分尽心,见小厨房先做出了一份,便以为是给江晚吟,提了便走。

膳房的人见来人是正头夫人身边的女使,自然也不会拦,只当是夫人体贴,自己送给郎君。

于是这一晚,两份汤好巧不巧的送错了。

陆缙一贯敏锐,女使送来之后,他本是想让女使直接倒了,一走近却并未闻到草药气息,觉出些许奇怪。

母亲一向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没道理这种汤只送一日。

于是陆缙随口问了一句女使:“这汤同昨日的不同,是否拿错了?”

那女使亦是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如实地道:“小厨房晚上熬了两份汤,我去时,有一个食盒已经被提走了,那总管便将这一份给了我,说是披香院的。”

“两份?”陆缙眉头一皱,确定这汤是拿错了,“另一份是给谁的?”

女使仔细想了想:“仿佛是……水云间,江小娘子扭伤了脚,夫人也吩咐了每晚给她也送一份补汤。”

一听是给妻妹,陆缙额角突突直跳。

“什么时辰拿走的?”他问。

“大约得有半个时辰了。”女使思索道。

半个时辰,陆缙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这个时候,妻妹恐怕该喝完了。

可这汤,她喝不得。

只因母亲给他送的汤,除了补身子,更重要的是,加了一味催情的草药。

也正是因此,他才让人每晚倒了。

这点药对他一个男子来说不过是个引子,但对江晚吟那样的身板,却是抵挡不住。

且她尚未出阁,若是当真喝完了……

陆缙皱了皱眉,前所未有的头疼。

他已避了数日,这个时候,明知自己不该去。

但站了片刻,他连氅衣都未拿,还是推了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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