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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棵树(1 / 1)

赤澜九本来也没指望她,但多少还是有些头疼,忍不住拧了下眉,自言自语道:“既然他们拜春神之子,那又为什么把她锁起来镇压在这儿?”

这五花大绑的,实在不像是敬重。

而且这神像,也透着诡异。

“抢春神的骸骨,如果不是为了复活春神,难不成他们想复活这孩子?”

赤澜九想不通:“为什么?”

她一个飞身飞过去,悬空站在雕像前,上下左右仔细观看,然后抬手摸了摸,“这绿光就是一层荧光粉。”

扶桑木的确水火不侵,也是养灵的好材料,不然景春也不会没认出那是扶桑树都对扶桑伪装的树“一见倾心”。

但这个雕像看起来并没有养出什么灵。如果景春可能因为神力低微看不出来,但赤澜九也没有看出来,大概率就是真的没有。

“那些邪气到底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春神真的没有陨落,她体内的邪灵又回来了?”赤澜九不停问着,但又似乎并不是在问景春。

当然,景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脑子里始终乱乱的。

她以前好像从来没仔细想过,为什么明明扶桑那么厉害,却还是被她下了契约,他连无意识的状态下护体的神光都能把富贵儿那只上古神鸟掀飞,却没能抵挡她那小小的契约。

她也没仔细想过,为什么扶桑那么孤冷,却好像从来没拒绝过她什么。

她那么吵,他又那么怕吵,好像也没真的说过一句重话。

她以前总觉得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外冷内热的神树。

但是,为什么都落在她身上了,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富贵儿那只鸟,也总在推着她靠近他。

……

只有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景春重新被送回密室,至于后面赤澜九要怎么做,她就不得而知了。

空气中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开关。

咔哒——

时间恢复运转,一切像是没发生过。

桑寻眨了眨眼,似乎觉察到了一秒之间,景春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但至于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他只是觉察到她似乎有些心

事重重,于是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像是安抚。

“不许摸我的头。”景春觉得像摸小狗。

桑寻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哦。”

仙人村的来历很简单,最开始守着一棵传说中的扶桑树依树而居,因为年年风调雨顺而拜树神,同时因为扶桑和春神的传说,连带着也供奉了春神。

后来扶桑显世,并雕刻了春神之子。

村子里又开始拜爱神。

——他们给她起名叫做桑洛,因为据说春神单名一个洛字,扶桑无俗名,取了一个桑字,寓意二神的结合,因扶桑对春神的痴情,将两个人的孩子奉为爱神,因为后来淹没大陆的那片海又往陆地移动,变成了一条河,为了纪念春神改名叫了洛水。

所以有时又称她为洛神,代表忠贞不渝的爱。

这个密室的主题就是一对儿爱人在洛神见证下历经千难万险终成爱侣的故事。

密室的最后一关,有情人终于成婚,新婚夜两个人坐在镜子前互诉衷肠。

线索指向是新郎亲吻新娘,但景春却主动吻了桑寻,并且用桌子上的发带勒住了他的脖子。

门应声而开,景春和桑寻出去的时候,桑寻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抬手缓慢碰了碰自己的唇。

一触即离的一个吻,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但他更好奇:“发带是做什么用的?”

两个人出去后沿着走廊往大厅去,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她扭头,牵住他的手,满脸写着你怎么这么笨:“新娘要杀死新郎,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终成眷属,新郎是个负心汉,一切都是新娘的执念,新娘其实早就死了,她在梦的最后清醒过来,亲吻是因为不甘心,勒死梦中的新郎,是为了结束这一切寻求解脱。”

景春看他不明白,歪着头仔细说:“第四个房间里有两个人热恋时候的细节,有一次新郎说,你这执发带的手甚是美丽,你就是用它打我骂我,我也是高兴的,新娘就说:‘若你负我,我就用这根发带勒死你’,这发带是绿色的,却出现在新房的梳妆台上,本身就不合理,所以它也是线索。”

跟了全程的桑寻,仿佛和她走的不是一个密室:“嗯?”

到了大厅,林序已经在等着了,笑说:“我还以为

会是桑寻动脑,没想到你竟然跟不上景春。”

桑寻“嗯”了声:“我没有她聪明。”

景春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聪明。

轮回了一世又一世,她总是脑子不够用似的,所以总是过得很艰难。

限时两个小时,两个人一个半小时出来的,俩人又花了半个小时过一遍,才一起离开。

下午自由活动,景春和桑寻待在景区的观景台上吹风。

这边是个视野比较好的峰顶,宽敞的平台,大概有一个操场那么大,周围砌着石栏,平台上有几家商铺,大多都关着门,只有咖啡和甜品店在营业。

整个景区都半关闭,没想到这边甜品店竟然开着,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了学生才提前开业的。

桑寻请了在场所有人的甜品,两个人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后面几张桌子坐着班上和隔壁班的同学。

大家时不时看两个人一眼,知道两个人去玩那个情侣密室,各种脑补就算了,还在群里讨论。

“桑寻一直在看他女朋友,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俩人这么腻歪。”

“我到底以前是怎么觉得桑寻看起来挺讨厌景春的。”

“啊,救命,这俩眼神都快拉丝了,能不能收敛一点,有没有人管啊!”

“桑寻的脖子好红,所以刚刚俩人干什么了,这么激烈?”

桑寻一向不怎么看群消息,景春瞄了几眼手机就赶紧放下了。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好像她脸上有花似的。

景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每次都能对上他目光,她很想说你倒是说句话啊,但她其实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她好像被他传染了……

过了会儿,她终于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尴尬。”

桑寻平静地摇头:“没有。”

富贵儿对着景春说:“他脑子有病,别理他。”

景春眯了眯眼:“桑寻,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桑寻看着她:“我应该想起来什么吗?”

“其实你是一棵树。”景春觉得他既然都接受富贵儿了,应该也能……

桑寻:“……”

他原本虚心而真诚的脸上顿时写满了一言难尽。

景春试图解释:“但是是一棵很厉害的树,就刚刚那个密室,里面那个树,扶桑神树,又叫通天树,上古时候,是连接三界的通道。”

桑寻:“……”

这跟对一个成年人说你相信你其实是奥特曼吗有什么区别。

而景春此时就像是非常真诚地在问他:你相信光吗?

作为一点从小就没有中二期的人来说,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哄小孩似的,反问:“那你是什么?也是树?”

景春看出来他显然并不相信,于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冲他招了招手,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变了一朵小红花出来,然后塞到他手里:“春神,掌管树木的发芽和生长,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归我管。”

桑寻终于想起密室那个故事,若有所思:“所以我为你生了个孩子?”

仙人村的来历里,详细记载了那段神话传说。

景春正在喝饮料,闻言差点喷出来,被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不……不是……那个……”

她想说,那不是我。

可是……

桑寻抽了纸巾递给她。

景春擦了擦,沉默了片刻,说:“算了,说了你也不信,等你恢复记忆再说吧!”

扶桑也真的没有再问下去。

富贵儿站在景春肩膀上站累了,飞过去站在桑寻肩上,它对着他大脑传音:“你好像又快生了,你可能……易受孕体质。”

这下换桑寻沉默了,他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眼皮子也跳了几下,有些迷茫地说:“我怎么生?”

他不会传音,说出口的时候,景春险些呛到第二次,对着富贵儿传音怒吼:“你要死啊!你跟他胡扯八道了什么。”

富贵儿打了个哈欠,然后憋不住了:“你看他脸红了,哈哈哈哈哈,他好纯情,他还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

景春:“……你什么恶趣味,你别吓他了,他现在完全人类脑子。”

富贵儿“哦”了声,“瞧把你紧张的,还能把他吓死了,

他活了几万年,神经比你腰还粗壮。”

景春真的很想把它拖过来暴揍一顿。

桑寻看她咬牙切齿,连表情都不收敛了,问了句:“它跟你说了什么?”

景春摇摇头:“你别它胡扯,它唯恐天下不乱。神是很难孕育生命的种族。”

桑寻迟疑地“嗯”了一声。

他觉得……他真的有点精神错乱了……

短暂的两天游玩很快就结束了,一些人想等迟些再走,但老师还是提前带他们走了。

尽管都在成年的边缘了,但因为昨天今天天气都不太好,已经不少家长反复电话来询问了,甚至有家长表示了不满,觉得学校不应该私自带孩子们外出,也不该纵容他们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偷懒。

所以老师们也有些紧张,天气不太好,怕出事。

景春挑了挑眉,歪着头对桑寻说:“人类丰富的情感,是幸福的来源,也是痛苦的根源。”

桑寻点点头:“嗯。”

“但你没有这个烦恼,你是根木头,不会很高兴,也不会很不高兴。”她持续给他灌输他是棵树这件事。

桑寻觉得她说的不对,但没有可以反驳的例证,于是勉强道:“哦。”

景春看他皱眉,就忍不住继续逗他:“你其实是一个机器人,程序设定你很少话,所以你每次才只能说很少的字。”

桑寻大概已经被各种古怪的事洗脑了,他没有听出来这是一句调侃,只是有些迷茫地说了句:“我不是机器人。”

富贵儿站在他肩上,跺了跺脚:“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春捂着脸也笑起来,笑着笑着,莫名有些怅然。

他怎么什么都信啊!

所以是不是才会那么傻,哪怕听起来那么扯,都去轮回里找春神的碎片。

……

要上大巴了,大家排着队进去,景春拉着他坐在最后,中间的扶手推上去,两个人肩并着肩,腿挨着腿,他身体有些僵硬,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毫无反应,可灵体又开始波动,枝叶像是暴雨后吸满了雨水的春笋,不可抑制地生长着。

景春觉得,照着这个速度,很可能他的灵体能重新长成通天树的样子。

她抬手

摸了摸,别人看不见,但在她眼里就是大树的样子,只是灵气凝结的,没有实体,触摸一下,就会散开。

桑寻忍不住又用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手指很痛,很难受,他很想抓景春的手,好像与欲望无关,像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就好像喘不过来气要大口呼吸,渴了需要补充水分,他有一种不靠近她,他会死的感觉。

景春发觉了,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他紧攥着的掌心缓慢松开,慢慢地插进她指缝,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敢乱动似的,小心地搁在腿上。

景春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轻声说:“都说了,你是一棵树,你的枝干,快要从你的神经末梢长出来了,今晚把你埋土里吧,你会长得更快一点。”

这话听在耳朵里,就好像大人们骗小朋友说不好好吃饭会被怪兽抓走一样无厘头。

但他确实手很难受。

于是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另一只手,安静地观摩着。

就是很普通的,手的形状,他没有办法想象枝叶从指尖钻出来的样子。

景春听到他不信的心声,笑说:“你又不信,你又看得那么仔细,怎么这么呆啊!”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快接受她能听懂他的心声,也没有接受富贵儿这种生物的存在,更不相信自己其实是棵树,但他不会急于否定,如果慢慢有了证据,他也就慢慢接受了。

景春越看越觉得他呆,但又觉得有点可爱,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可因为喜欢,又觉得有点难过。

她最近常常觉得难过。

桑寻收回手,放进口袋里,深觉自己被嘲笑了,皱了皱眉,别过头,不想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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