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蜜咳了好半晌,才将噎在喉咙里的这口气儿咳出去。
感冒咳嗽这事儿虽然平常,但她总担心影响到白黎之心情,怕他听在耳里嫌她的咳声发烦。
时蜜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她推门的同时,白黎之也从里面打开门出来。
很奇怪,白黎之明明刚在煎牛排,身上却未染上油烟味儿,仍有很好闻的雪松木味飘过来。
有雪的清冷,又有松脂的质感清香,真好闻。
随即时蜜发现白黎之正是要往外走,时蜜大脑登时一麻,紧张问:“白老师?你要走了吗?是我咳嗽声太大了吗?我,对不起,白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面前小姑娘的忐忑都写在脸上,写满唯恐他不理她的不安。
“不走,”白黎之安抚说,“牛排煎好了,你去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蜜慌张的心思落了实地,心说男神也是人,估计男神要去洗手间,她连忙侧开身体让路。
她一边小宫女似的仰头笑:“白老师,您请您请。”
白黎之莫名有种被送出宫的感觉,他顺势点头说:“有劳了。”
时蜜连连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俩人这一来一回好似那古时的公子小姐离别前的客套,时蜜脑子里无端还冒出“幽会”俩字,这让她突然笑出声来。
白黎之走出去,忽然闻到小姑娘身上传来的甜果香,是若有似无很淡的闻起来叫人愉悦的甜香。
这甜香正在他鼻间飘荡时,突然听到小姑娘的笑声。
白黎之余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尤其余光落在她左边脸的酒窝上时,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她这个笑容笑得太灿烂,好像她对谁都笑得这样灿烂。
“我没加太多料,”白黎之不冷不热地留了一句,“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一会儿我回来再给你加点料。”
时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彬彬有礼的白黎之的皮子里面,有一个讳莫如深的腹黑的里子,比如他这句“加料”说的好像要给她下毒似的。
于是她连忙堆笑说:“没事没事,正好我喜欢原滋原味的,回归舌尖上的原味儿。”
白黎之没再听她贫,转身出去了。
送走白黎之,时蜜紧忙进去品尝这辈子她第一次感受的来自喜欢的人的第一顿饭。
白黎之曾参加过美食节目的录制,当时品尝他美食的明星们各个都叫绝,说是真入味真好吃,火候掌握得特好。
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节目效果,可后来有剧组的人爆料说白黎之确实厨艺不错,众粉丝就撒欢了,都期待哪天白黎之办个粉丝见面会亲手做美食之类的,而时蜜也老早就在期待有机会能亲口品尝白黎之厨艺了。
而今终于等来了!
时蜜无比期待切着牛排,切一小块全熟的放入口中,她嚼得特慢特细,细嚼慢咽地品尝。
白黎之煎牛排的味道和日本的很像,不会用过多的腌料去制造其它味道,是保留牛肉原有的鲜和嫩,是高级厨师火候拿捏恰好的多层次的味道。
确实是真的好吃!人间美味!
时蜜吃完一块全熟的,又切一小块七分熟的品尝,心理预期达到了满足,那叫一个幸福。
她本来就长了张讨喜的模样,脸蛋儿一扬,美个滋儿地嚼肉那表情,不用开口评价,就已经用表情进行了高度评价。
时蜜吃到兴起,按铃叫服务员,大掌一挥,点了杯红酒。
她在家跟她爸吃牛排的时候也会喝两口红酒,这样牛排才好吃。但是她和她爸喝红酒的时候,她没注意过红酒产地年份,于是今天就点了菜单上名字很好听的红酒。
待白黎之给时蜜买了咳嗽药回来后,就看到小姑娘一口牛排一口红酒,一口红酒一口牛排,吃得那叫一个灿烂。
白黎之:“……”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请这小姑娘吃饭,他转身去买个药的工夫,这小姑娘能自己点红酒喝上了。
时蜜酒量很好,又满十八岁了,能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才喝的。
而且她喝酒不上头、上脸,俩脸蛋儿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眼睛也红了,但其实心里门儿清。
她回头看见白黎之回来了,脑袋转得飞快,忽然就琢磨出装醉的心机来,酒后壮胆冲白黎之招手:“嗨,小之之!坐下一起喝!”
白黎之:“……”
小之之,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叫他小之之。
因为白黎之是公众人物的关系,没让铁板烧厨师来这包厢,包厢里此时就他们俩人,没旁的人。
白黎之走到时蜜面前看酒,桌上只剩半瓶酒,她酒杯也已空。
“喝多了?”
他看着时蜜红得跟汗蒸后的脸和眼睛问。
时蜜睁大眼睛摇头:“没喝多,我就是脸红而已,我天生随我妈,我酒量特别好,我都能把我小姨夫喝趴桌子底下去,真的,之之,我特厉害。”
她说的真是大实话,只是这大实话听起来像醉话。
白黎之听到的,自然也是“时蜜喝多了偏偏说自己没喝多、还全宇宙自己酒量最牛逼的”酒后豪言,理所当然认为她喝多了。
“这是几?”白黎之伸出一个手掌。
时蜜凑近了,仔细地看着白黎之的掌纹,好似在算命似的。
白黎之收远了手:“问你呢,这是几。”
时蜜认真回答:“这是之之的,小白手。”
白黎之:“……”
行,这小姑娘还能看出他皮肤白来。
白黎之正想让时蜜给她朋友打电话来接她,他忽然皱眉,意识到一个问题:“时蜜,你刚才输液打的什么消炎药,打头孢了吗?”
时蜜知道打头孢后不能喝酒,而且她也不能打头孢,但是故意装傻:“之之为什么这么问我?”
时蜜又说:“黎黎你好,我是蜜蜜。”
白黎之:“……”
也没人叫他黎黎。
“黎黎,蜜蜜,还挺押韵,”时蜜其实还很清醒,但莫名有点上头不清醒,托腮歪头看他,“黎黎,你听过一首诗吗?特押韵,你听蜜蜜给你朗诵两首。”
她动着泛红的小软嘴唇,声情并茂地背诗:“——黎黎晚花、吹瀼岸,时时春草、上宫垣。”
“还有一首哦,是——野亭花之之,沙岸草蜜蜜。”
时蜜甜笑:“之之,你听到了吗?黎黎对时时,之之对蜜蜜,正好黎之对时蜜呢,是不是特般配?”
白黎之哑然失笑。
这亏了他演过古装戏,当时他背了不少诗词,不然还真就被这小姑娘乱改词给蒙混过去了。
大概是小姑娘喝多了,白黎之便放下平日里端着的姿态,放松下来。
他抚袖坐下,也托腮歪头看她。
“那你再听听我这两首?”白黎之悠悠道:“漫漫晚花、吹瀼岸,离离春草、上宫垣。”
时蜜:“……”
白黎之:“野亭花淡淡,沙岸草离离。”
时蜜:“……”
“这两首诗,除了出现了离离,好像其他时、蜜、之,都没出现呢,”白黎之挑眉反问,“同学,我朗诵的诗怎么样?”
时蜜瞬间脸爆热爆红,但是反正自己喝多了,于是硬着头皮用力鼓掌:“之之朗诵的诗非常棒!不亚于蜜宝作的诗,之之棒,之之真棒!”
白黎之被时蜜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给逗笑了。
其实这个小姑娘,真的挺有趣的。
性格也挺可爱,不做作,无忧无虑的开心。
小姑娘每次动小心思的时候,笑得都特讨好人,一对小虎牙露出来,左边酒窝也露出来,眸光闪耀,挺漂亮的。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会让人心情好。
然而白黎之歪头托腮的姿势慢慢收回,又变成了平静脸。
只是可惜,小姑娘似乎是乔焱的女朋友。
“你输液,打的什么药?”白黎之收笑,再次绕回这个严肃的问题。
他看小姑娘这状态,应该是没有打头孢,但以防万一,还是要问清楚。
时蜜看到白黎之正色的模样,她便也正色了。
时蜜说:“没打头孢,我对头孢过敏,好像打的就是一些化痰的。”
白黎之暂时放下心来,想着送她回去时还是要再去接她的诊所问清楚,毕竟其他消炎药也会和酒精起反应,与健康相关的事不能马虎。
“走吧,送你回去。”白黎之起身。
时蜜:“?”
这就要走了吗??
她还不想走呢!
时蜜想把白黎之灌醉,或者也不是灌醉,就是她想让白黎之也喝点酒,因为酒精刺激总是能让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能快速拉近俩人的距离。
她不起身,固执地坐着,然后给白黎之倒酒。
倒完酒,她无声地以食指推酒杯,推到白黎之面前。
白黎之挑眉:“什么意思?”
时蜜诚恳说:“意思意思。”
白黎之:“……”
“这酒挺贵的,”时蜜笑说,“别浪费嘛,您尝尝?”
白黎之食指敲着酒杯,没喝,闻着酒味,忽而想起往事来,漫不经心说:“我上次喝酒,可能还是四年前。”
时蜜闻言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想起白黎之肝的状况是不能喝酒的,她刚才大意了,怎么还劝白黎之喝上酒了啊?!
她连忙将酒抢了回去:“小心肝,您还是别喝了。”
白黎之的食指停住空中,眸光顿了好几秒,问:“小心肝?”
时蜜忙不迭点头:“你肝不好,喝酒不好,小心肝。”
白黎之:“……”
原来是让他小心肝,不是叫他小心肝。
没人叫他黎黎,没人叫他之之,他刚才那一瞬间还想,也没人叫他小心肝呢。
隐隐约约,好像有那么点了解,这小姑娘是怎么把乔焱钓到手的了。
乔乔,焱焱,说起来大概也很好听,再加上甜甜的嗓音,甚是动听。
白黎之的面色不由得沉了,手指轻轻捻着,将一些令人不痛快的一闪而过的想法抛开,他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他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肝不好?”
他这次目光紧盯时蜜,不再漫不经心,是锋锐带逼视。
时蜜被盯得一个哆嗦,他目光犹如锋利的尖箭正停留在她眼球上。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不敢眨眼,甚至连呼吸都忘记。
白黎之是个很少公开谈隐私和习惯的人,只有剧组知道他不喝酒,但剧组也只以为他修身养性,从没有人知道他肝不好。
“说,”白黎之沉声严肃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时蜜犹豫要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声音越来越低,“就是,就是……”
白黎之猛地抬高音量:“说!”
时蜜被吓得肩膀一耸,对视到白黎之的双眼,仿佛他是个猛兽在盯着她,好似他此时想一口咬死她。
时蜜吓得心脏一缩,接着猛地抬高音量,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你凶什么啊你!你每次都凶我,你那么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记得我了啊!”
时蜜酒劲儿上来了,仰着红脸瞪白黎之说:“哥哥你仔细看看我啊,你就不觉得我眼熟吗!虽然我那时候短头发,个子矮,皮肤黄,憔悴得跟个假小子似的,可,可我五官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啊!”
时蜜越说越委屈,质问的小嘴叭叭叭叭:“还有哥哥你手术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等你,只有我等你!你居然都不记得我,你是脑袋是被飞机膀子刮了吗!啊!我还请你吃冰淇淋呢,我还送花给你呢,我还给忘带手纸的你送过手纸呢你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这顿酒喝完,节奏马上快起来!!!
(话说我真是超级爱写俩人的对话日常!好久没写这种小甜文了,虽然数据远不及前几本,但是我写得超级开心哈哈哈哈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