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在哪里?我怀了他的亲生骨肉。”
林菀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姿态。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吴柔看,眼睛通红,燃着熊熊怒火。
吴柔乍一眼看见林菀秋的时候,很是诧异。
吴家与顾家的关系向来不错,顾明煜要结婚,他们一家人受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这林菀秋怎么会来?
而后她走近了,见林菀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吴柔拧起眉。
林菀秋冷笑一声,直直地盯着她:“我已经去你们单位找过你爸了,他不见我,甚至说不认识我。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来这里找你们了。”
吴柔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你把话说清楚。”
“我和你爸已经好了一段时间,他还说要娶我的。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见人,你要我怎么办?大家都是女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林菀秋正色道。
男人有了社会地位,身边会引来莺莺燕燕,这一点,吴柔曾经听说过。但那应该是对于做买卖的生意人而言的,她爸在单位里的身份,就是他的束缚,这把年纪还老房子失火?他不像是这么不要脸面的人。
吴柔不愿相信林菀秋说的话,却又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心跳加速:“我爸娶你?他怎么娶?你以为我妈和我能同意吗?”
林菀秋心中咯噔一声。
是了,她终于明白吴哥为什么突然与自己断了联系,原来他有老婆!
心中的怒火蹿得更高,林菀秋咬牙切齿:“你妈不是死了吗?”
吴柔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就算你妈没死,我现在有孩子了,也理应是我进你们吴家的门。你爸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我生了个儿子,到时候就是——”
林菀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一声重响,这清脆的响声在她的脑海中炸开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脸颊连着耳朵猛地一疼,眼前一黑。
吴柔直接抽了她一个巴掌。
见她被打懵了,吴柔的怒意仍未消减,反手又是一个耳光:“说够了吗?”
吴柔居高临下,冷眼望着她,仿佛搞定她,只是伸伸手指头,分分钟的事情罢了。林菀秋的脸颊猛地被抽出两道红色的掌印,等反应过来之后,便要上手。
可吴柔哪会被她占了便宜,直接攥紧了她的手腕:“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事?林菀秋,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做人要知道礼义廉耻,就算我父亲真与你有关系,以你的人品,我们家也不会让你进门。更何况,我父亲根本看不上你。”
吴柔刚才是被一时的震惊与火气冲昏了头脑,可现在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
吴父这一辈子,就从未做过任何越轨的行为,年轻时他为了自己的前途谨言慎行,如今品尝到丰硕的果实,家庭又如此美满,不至于临老入花丛。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会,但请你最好调查清楚,再为自己讨回公道。否则,我们吴家不会放过你。”
吴柔的声音冷冷冰冰的,看起来非常镇定,与神色慌张偏执的林菀秋相比,说是高高在上都不为过。
听着她这番话,林菀秋的心底多了几分恐惧,但还是咬着牙说道:“那就让你爸出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林菀秋知道自己没有多少胜算了。
她越来越心虚,只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错了,竟直接与吴柔撕破脸,往后即便嫁进来,日子也不好过。可无论如何,她总归有吴哥的孩子,这孩子是她的希望,也是她唯一反败为胜的筹码。
再说了,若吴柔一点都不紧张害怕,又何必如此对付自己?说到底,吴柔也担心她会生出个儿子来!
林菀秋这样一想,扬了扬下巴,轻轻摸摸自己的脸,说道:“吴柔,你这两巴掌若是没伤到我的孩子,那就算了。但如果吓到了我腹中的胎儿,你爸和我都跟你没完。”
吴柔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屈得很。
好在正在此时,一辆小汽车在路边缓缓停下来。
范长德停下车,就立马对吴局长说道:“吴局,我还是想调回来给你开车。”
“给顾副局长开车不愉快?”吴局长和颜悦色。
“我和他合不来。顾副局长要求太高了,这车开得不舒心。还是之前给你开车的时候比较好,就像今天,咱们上午去市里开会,这配合得很好嘛。”范长德谄媚地笑了笑。
范长德之前是觉得吴局长工作繁忙、应酬也多,经常得加班,这才想办法跟小陈调了位置。可没想到,真正顾副局长官儿当得没局长大,工作竟然更拼命。
顾明煜平常时不时都要出门,不是去这个单位,就是去那个单位,还不是在镇上转悠,一趟出去就得折腾大半天。
他真是怕了。
此时,范长德心里想的是过去自己与吴局长也算有点交情,这吴局长为人出名仁厚,只要自己好好申请,要求合理,对方应该会同意才是。
可没想到,吴局长只是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明煜对手下人一视同仁,不会针对任何下属,之前小陈就干得很好。”
“工作就是工作,我们反对个人享乐主义。老范,听说你家里比较困难,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好好干。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你只想着磨洋工的话,很快就会被新人替代。”吴局长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范长德心底咯噔一声。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吴局说得对……是我的思想觉悟不够高,以后一定注意。”范长德只愣了愣,立马堆起笑容,跑下车,巴结地帮吴局长打开车门。
今天吴柔的父母都忙,三个人分头过来,这会儿见自己的父亲终于到了,她赶紧上前。
见吴柔有了动静,林菀秋也望向那个方向。
“吴哥!”
“爸!”
吴柔与林菀秋异口同声。
见林菀秋也向小汽车的方向跑去,吴柔整个人一怔。
难道林菀秋真认识她的父亲?
即便打心底认为父亲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可此时,吴柔的心还是悬到嗓子眼。
如果林菀秋说的是实话,那该怎么办?
吴柔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林菀秋转头,看见吴柔的面色,冷笑一声。
真相大白,吴柔会为自己轻易动手打人而付出代价。
林菀秋抚着自己的小腹,放慢了步子,缓缓走向范长德。
吴局长一听见这道清亮的女声,先是愣了愣,这人是在喊自己吗?那语气,很是亲密。
视线越过这清秀的女同志,落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时候,他就更纳闷了。
怎么吴柔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
吴局长百思不得其解,刚要问个清楚,范长德却已经赶紧跑上前,抓住了林菀秋的手。
“你怎么来了?”范长德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林菀秋却挺了挺胸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吴柔的脸:“吴哥,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说。但去了你单位门口,门卫大爷拦着我,不让我进。听说你单位的副局长今天要结婚,我想你一定会来,无奈之下,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林菀秋眨眨眼睛,语气无辜。
她的一双水眸楚楚动人,本该是特别惹人怜爱的,可范长德望着这一幕,却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软了。
“你……要不你先回去?”
“不行。”林菀秋软声道,“我要是回去,你又不来找我,那我们的事儿怎么办?”
林菀秋知道对他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越娇软,他越受用。此时他们说话间,吴柔与吴局长也已经走上前来,林菀秋淡淡地睨了吴柔一眼,声音放得更柔:“吴哥,你看看我的脸,被人打了。”
范长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带着哭腔求她先离开了,哪还管她脸上的巴掌印有多红肿。
这会儿不能把事情闹大,必须息事宁人,否则他没法与吴局长交代。
范长德左思右想,想要哄着她,可不想吴柔竟先出声了。
“林菀秋,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菀秋没搭理她,而是直接对范长德说道:“吴哥,你别生吴柔的气。她只是怪我,一时冲动,才打了我。你们父女千万不要为了我而闹得不愉快。”
林菀秋一看范长德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就猜他已经心软了。
他俩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现在还有了孩子,本就应该有足够的默契。就算吴柔之前被捧在手心里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往后还得出嫁的,吴哥总不会为了这丫头而伤他孩子妈的心!
林菀秋捧着自己尚算平坦的小腹,有了底气。
范长德是真快哭了:“你先回去,我晚上去找你。”
说这话时,范长德时不时看看吴柔和吴局长,只盼着他俩没发现什么端倪。
只是很可惜,林菀秋早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告知吴柔。
吴柔终于明白过来了,笑出声:“老范,这是你对象?”
林菀秋本来还挽着范长德的臂弯,神色娇柔,此时听吴柔这称呼,神色微微一顿。
吴局长严肃地问道:“柔柔,刚才这位女同志说你打她?”
吴柔忙摇头:“爸,你可别冤枉我。主要是刚才这女同志说她怀了你的孩子,我一急,所以才——”
她话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吴局长听得云里雾里,对上范长德心虚的眼神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厉声道:“胡闹!”
范长德本还在脑海中消化林菀秋已经怀孕的消息,心想着不知是真是假,此时听吴局长这一声怒喝,心里头一下子就虚了,声音哑得不像话:“吴局长,你听我解释!”
吴局长?
林菀秋脑袋发晕,心脏跳动的速度极为离谱。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局长,又看看吴柔,最后将视线落在范长德的身上,像是弹簧一般整个人跳开。
“他是吴局长,你是谁?”
林菀秋已经没办法再用理智思考问题,她做了无数个深呼吸,心跳却仍旧无法平稳。她的脸色白得出奇,连嘴唇都在颤抖,上下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范长德一直在吞口水,却依然口干舌燥。
他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终究发生了,这——这该如何解释?
林菀秋死死地盯着范长德的脸看。
他眼神游离,仓皇无措地躲闪开面前父女俩的目光,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哪还有半点派头?
林菀秋的心彻底凉了,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你……你究竟是谁?”
“你别问了!”范长德攥着拳,用埋怨的语气说了一句。
吴局长面色铁青:“范长德,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班了!”
林菀秋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狐疑:“你叫范长德?你不是吴局长……”
这后半句话,林菀秋的语气没有任何疑问,倒像是在告知自己这一事实。
吴柔本来还在看好戏,这会儿好戏愈演愈烈,精神都来了。
“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来说好了。”吴柔笑了笑,淡声道。
见吴柔这不可一世的姿态,林菀秋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丢在地面上践踏,再转头看范长德一眼,他竟只是低着头,连个屁都不敢放!
“爸,是这样的。”吴柔挽住吴局长的手,一字一句道,“这个人叫林菀秋,她见范长德开着个小汽车,就以为他是外贸局的局长了,所以想尽办法往上爬,与他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为了尽早与他结婚,林菀秋就找上了我,毕竟她虽然认错了局长,却没认错局长的女儿嘛。”
吴局长气得胸腔都在发颤:“胡闹!简直是胡闹!”
吴柔嗤笑一声:“还有更加胡闹的呢。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范长德不搭理林菀秋了,她就来我们单位门口。听说还是门卫大爷将她赶出去的,否则,人要是直接进了你办公室闹,我们一家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林菀秋……”吴局长略一沉吟,“我想起来了,那天老门卫的确说过有这么个人来找我。”
他这一生从未做过任何被人诟病的事,可若是脏水泼在身上,即便事后可以确定是泼错了人,当下留给单位同志们的第一印象却是难以被磨灭的。
倘若那天林菀秋真的闹进了单位——
吴局长连想都不敢想。
他怒视着范长德。
范长德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吴局长……不是这样。是她误会了,我可以解释的……”
吴柔却仍旧看热闹不嫌事大,挑了挑眉,慢悠悠道:“爸,刚才这林菀秋还说了,不介意我有个妈,她说自己怀的是吴家的骨肉,如果到时候生了个儿子,吴家就没我们站的地儿了。”
“荒谬!”吴局长怒喝一声,“范长德,是谁准你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你这是诋毁!”
范长德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下来:“吴局长,是我不好,我色迷心窍,才编出了这样的大话。您……您别跟我计较。”
四五十岁的男人,说跪就跪下,连一点骨气都没有,他的语气间透着哀求的意味,只差直接在吴局长面前磕头了:“吴局长,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绝不……”
范长德脸色煞白,见林菀秋还呆愣在身旁不动,拽拽她的裙摆:“道歉!你也道歉!”
林菀秋双目通红,猛地甩开他的手,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神由愤怒变为慌张惶恐,最终只留下深深的恨意。
她怎么会被这种人耍得团团转?
怎么会这样?
林菀秋的脑子再也已经无法思考,然而正在这时,她的余光扫过一道穿着白纱的身影。
酒楼里,温茵茵身着洁白优雅的婚纱,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缓缓往大厅里走。她的步履是如此坚定,身后还有人轻轻托起她的裙摆,护着她前行的路。
林菀秋曾经在电影院看过一部国外的电影,眼下她觉得,温茵茵这意气风发的姿态,就如同电影里中世纪尊贵的公主一般。
她的眼眶骤然湿润了起来。
“菀秋,赶紧求吴局长原谅!”范长德压低了声音提醒。
林菀秋似恍然从梦中醒来。
她用错愕的眼神看着范长德。
而后,她就像是被鬼魂追着一般,撒腿就跑。
她跑得很快,明明浑身上下已经没了力气,步伐却是连停都没有停过。长发飘散在耳边,不自觉之间,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凌驾于温茵茵之上时的那份优越感。
所有的光辉仿佛都留在了过去,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将她与温茵茵相提并论。
害人终害己,所谓的局长夫人,就只是她的一场美梦罢了。
……
虽然吴局长与吴柔对这俩人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可林菀秋毕竟怀孕了,谁都不想看见她出事。
今天是顾明煜与温茵茵的大喜日子,父女俩一会儿还得去吃酒席的,哪还有时间解决这件事情。
因此吴局长大手一挥,让范长德先去把私事处理好。
见范长德失魂落魄地追上林菀秋,吴柔感慨地摇摇头:“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吴局长觉得这事怪膈应人的,不想再谈论,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妈还没来吗?”
“也许她来得早,先进去了。不等了,我们也进去吧。”吴柔笑了笑,挽着父亲的手,往酒楼里走去。
一场闹剧虽离谱,可有什么比虚惊一场的结果更让人珍惜欣慰呢?
她的家还好好的,一家三口永远不可能分离,与这相比,曾经的心上人要结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吴柔的笑容更加释然。
刚才发生的一幕,看见的人并不多,可却深深地印刻在温文良的眼底。
他没想到,林菀秋竟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境地。
那个男人又矮又老,看起来没有任何魄力可言,即便他真是局长,温文良也不相信林菀秋打心眼里深爱他。
她图什么?
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
温文良的心底冒起一阵凉意。
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胡小丹活泼的声音由温文良的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
他转过脸,看见了她,嘴角慢慢露出温暖的笑容:“刚才见到……算了,没什么,都是些不重要的人,我们进去吧。”
胡小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脸。
她刚才分明看见他面色凝重,可下一秒,却又变得温和。
温茵茵的弟弟,有点帅啊!
宾客们逐渐都到齐了,外头只剩下来来往往的路人,温文良便与胡小丹一起进了酒楼。
不远处,叶锦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方向。
刚才他看了一场好戏。
如愿见到林菀秋倒大霉,他痛快不已,本来嘴角还挂着笑容,可看见温茵茵穿着白纱走过时,心底却一阵落寞。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吗?
可若是人人如此,上天为什么不愿意给真心悔过的人一个机会?
叶锦开的心底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千愁万绪,他捏着一瓶二锅头,仰起脖子,将整整一瓶酒都灌进喉咙里。
等到喉咙里冒出火辣辣的滋味时,他“嘶”了一声,迈腿踩上自行车。
他骑得七扭八歪的,眼前的世界仿佛倒转过来,双手和双腿开始不听使唤。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他面前掠过,那是一个小姑娘,衣着朴素,发型也不讲究,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却清澈动人。
“茵茵……”叶锦开呢喃着,想要看真切一些,却不想车前轮被一块砖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砰”一声重响,叶锦开整个人从自行车上翻滚出去,脸着地,摔了个结实。
一阵剧痛在骤然间让他的意识清醒过来。
再抬起头时,他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脸颊,惊呼一声:“救护车……快给我叫救护车……”
……
林菀秋哭着跑回家,却发现那个家,她已经进不去了。
周美双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外,身旁是一地的衣服和床单。
早晨叶锦开来了一趟,将她们母女俩的东西全都扔出门,并收走了钥匙,不准她们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房子本来就是叶锦开单位分的,她们母女俩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周美双虽在心底怨恨他不近人情,但人家真要赶她走,她一句话都没法说。
周美双无处可去,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
此时林菀秋终于回来了,周美双的眼睛立马亮起来,可忽然之间,她看见了女儿哭得红肿的眼。
这是怎么了?
周美双心头一颤:“你不是去找吴局长了吗?他不认你和孩子?”
林菀秋没有解释,只是指着地上凌乱的衣物:“这是怎么回事?”
周美双哭丧着脸:“菀秋,我们回不去了,没有家了。如果吴局长不带我们走的话,我们就只能露宿街头。”
林菀秋绝望地闭上双眼。
“菀秋,菀秋……”范长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上林菀秋。
林菀秋转头看向他时,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她冲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周美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记耳光落在范长德的脸上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等回过神来,他梗了梗脖子:“你打吧,要是打了你能出口恶气,就打吧。只是无论如何,不要伤了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话时,林菀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孩子……
医生说,如果这次她保不住这个孩子,将来就再也无法为人母了。
见范长德对林菀秋的态度还算纵容,周美双悬着的心落了回去,试探性地问:“吴局长,我们被赶出去了,这房子没法住了。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落脚?”
这声“吴局长”略显刺耳,范长德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向她解释什么。
迟疑片刻,他将林菀秋拉到一边去:“菀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我做这么多事情,撒这么多谎,全都是因为爱你。”
“我虽然不像吴局长那样有身份,可我是单位里的司机,如果好好干,绝对饿不着你和我们的孩子。”
“我发誓,为了你,我一定会努力。就算吴局长再生气,我也会想办法,把这份工作保住。”
林菀秋双目无神。
她心底也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可确实,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范长德是疼爱她的。这会儿能握方向盘的工作,都算是好工作,虽然他的地位没法与吴局长相比,可是——如果他家里的条件环境尚可呢?
林菀秋犹豫了。
范长德见她不出声了,心中一喜,立马蹲下来将一地的衣物收拾起来。
“我带你们回家。”范长德对周美双说道,“以后我会保护好菀秋,不会让她难过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周美双的心头大石骤然落地。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吴局长愿意带着她们娘俩走,那往后的日子,还需要操心吗?
……
酒楼里,格外热闹。
新郎一身西服,英俊不凡,意气风发,而新娘挽着他的臂弯,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眼中有数不尽的柔情,小鸟依人得很。
所有的宾客围坐在一团,不忘议论着这一对璧人有多般配。
简直是郎才女貌的组合。
这年头婚礼的仪式感并不像后世那样繁琐,可顾明煜还是尽自己所能,将最好的一切给了温茵茵。
精致的舞台设计,昂贵的鲜花布置,一切都是浪漫的,让人没有办法将视线挪开。
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温茵茵抿着唇,看着顾明煜。
她的一双眼睛会说话,可她什么都不用说,他便能看懂里头的万语千言。
顾明煜轻轻拂开飘荡在她耳边的白纱,弯了弯嘴角:“不用紧张。”
她有点紧张。
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之下,他们要一起迈上舞台,举杯感谢大家的到来与祝福,这样的感觉很陌生。
虽然是令人期待的,可她的心情仍旧忐忑。
然而,还未等她忐忑太久,一阵悠扬的乐声便以奏响。
这唯美动人的乐曲,上一辈子的温茵茵在电视上听过。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自己竟也会踏着这样动听的音乐声,走向一段神圣的婚姻。
这场婚礼,温茵茵没有邀请温国华到场,照原定的流程,应该是她一个人缓缓走上舞台,走到顾明煜的面前。
可顾明煜不愿让温茵茵独自走完这一段路,于是走到她的身旁,陪着她缓步上台。
温茵茵的裙摆很长,脚下还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迈得艰难。
然而顾明煜并没有催促,只是以温柔而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静静陪伴。
台下的宾客们望着这一幕,都很惊讶。
再讲究的新人,结婚也不过是穿着漂亮的衣裳一一向大家伙儿敬酒,怎么还要上台?
城里的宾客们都如此诧异了,上湖村的村民,自然更加摸不着头脑。
沈月娥见大家这一脸新鲜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骄傲道:“你们不懂了吧?电影里都这样!”
“月娥,你还看过电影啊?”
“那是当然的!赚了钱就得消费,生活质量要跟上,茵茵平时跟你们说的话,你们咋都没听进去呢?”沈月娥扬了扬下巴,很是神气。
动人的乐声愈发轻快活泼,一对新人,也终于走到了台中央。
温茵茵终于站定,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轻舒一口气。
看着她的脸颊时不时就要鼓起来,一双眼睛却忙个不停,到处看着台下的宾客,顾明煜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
顾明煜平时在单位的人缘尚可,但从未与人打成一片。这时看着他笑得如此畅快,台下熟悉他的单位同事们不由感慨。
看顾副局长结婚时都笑成一朵花儿了,平时怎么不见他这么沉不住气呢!
大家的议论声就没停下过,眼底的羡慕与祝福,也迟迟未能消散。
气氛喜庆而热闹,片刻之后,顾明煜握起话筒。
宾客们立马不出声了,听着他说的话。
顾明煜一只手握着话筒,一只手牵着温茵茵的手,低沉的声音缓缓回荡在酒楼大厅。
他的语气从容自然,却很真切,从与温茵茵的相识相知,说到他们终于要携手走向未来的笃定,每一字每一句,都不曾用华丽的词汇点缀,平凡而又美好。
温茵茵仰着头,紧紧盯着他深邃的眼眸,从他缓缓道出的话语之中,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这些时日。
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她第一次为他做了一道糖醋排骨,他们第一次约会,去看了场电影……
一切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却早就已经深深刻在心底。
原来她反复回味的那一幕幕,也是他不曾忘怀的。
听到最后,温茵茵几乎泣不成声。
她瘪着嘴巴告诉自己不要哭泣的样子实在是太稚气,顾明煜失笑,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温茵茵感觉自己的妆容都要哭花,捶了捶他的胸膛,气鼓鼓的样子。
“不说了,不说了。”顾明煜哄着她,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妆哭花了也很美。”
温茵茵又哭又笑,双手掩面。
台下的宾客们也爆发出一阵笑声。
亲友桌上,江玉也很动容,紧紧握住姚瑞兰的手,保证道:“瑞兰,茵茵进了我们家的门,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让她受委屈。”
姚瑞兰笑了,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属于他们的未来,还有这么多可能,人生翻到这新的篇章,只不过是让他们在将来的道路上能够携手并进。
两个孩子,会幸福的。
……
仪式结束之后,便是向宾客敬酒的环节。
虽然顾建新与江玉都说温茵茵太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敬酒时的寒暄,就交给长辈们,可温茵茵却很坚持。
“叔叔阿姨,我不累,大家都是真心祝福我们的,我也想要好好感谢他们。”温茵茵笑着说。
顾明湘挨着章城,促狭一笑:“茵茵,你是不是还没改口?”
温茵茵的脸“唰”一下红了。
江玉连忙说:“没事,来日方长。”
顾建新也笑道:“我们不着急。”
望着顾明煜的父母这宽容温和的笑意,温茵茵红着脸,鼓足勇气:“爸,妈。”
顾建新与江玉对视一眼,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见状,顾明煜也笑了笑,对着姚瑞兰喊道:“妈。”
姚瑞兰也笑个不停:“好,好……妈给你们红包!”
于是长辈们都忙着递红包,顾老爷子一伸手就给了俩最厚的,大家又是笑作一团。
……
敬酒的环节,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大家都知道一对新人累得很,没人为难他们。
这一桌桌酒敬到了最后,轮到顾明煜的同事桌。
大家平时不敢跟顾明煜打趣,这会儿一个个却变得活泼起来,说说笑笑,谁都不怵他,纷纷逼着他多喝几杯。
顾明煜来者不拒,可不管喝了几杯酒,都是面不改色,谁都没法将他灌醉。
温茵茵看着他们闹,也没拦着,只是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
而这时,一只端着酒杯的莹白小手凑了过来。
她转过头,见吴柔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茵茵,恭喜你们。”吴柔脸上带着真诚笑意。
温茵茵愣了愣,也举起酒杯,与她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谢谢。”
吴柔优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说道:“那个——你上次说要和我交朋友来着,这话还算数吗?”
温茵茵莞尔一笑:“当然。”
话音落下,吴柔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
她走近,轻轻给了温茵茵一个拥抱:“恭喜你们,你们很相配,真心的。”
所有的恩怨,在此一笔勾销。
……
酒席结束,他们的婚礼便完成了。
站在酒楼外,姚瑞兰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心中感慨万千。
原来一个转瞬之间,闺女就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闺女出嫁了,她不舍,可却是放心的。
江玉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受呢?
两位母亲没有落泪,可望着孩子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却有深深的触动。
温茵茵一步三回头,可终究还是与长辈们道别。
他们要回家去了。
那是他们的新家,他们自己的小家庭。
……
而就在小俩口回到他们的新家之时,范长德与林菀秋那边,各自的心底也都受着煎熬。
一个是担心林菀秋看不上家里的条件,而另一个的内心深处,却透着隐隐约约的期待。
只有周美双心里头畅快得很。
吴局长的家,那环境,肯定没得说呀!
她们娘儿俩要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