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忌隐瞒不下去了,随即就低下了头,声音低得仿佛得了重病没了力气,“我没钱,帮你还不上贷款。”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白苓问。
吴忌不知道白苓在说什么,抬起头看着白苓,“什么?”
白苓没有接下去说,而是岔开了话题,“船身不摇晃了,我们上到垛田。”
“嗯,”吴忌口头答应,但是心里却想:白苓说的其他可能是什么意思?
他松开白苓的腰间,抓住她的双手,拉着她往垛田上走,但是他脑海中却还在寻找着答案:这说的是什么?他们之间永远就这样了,是普通的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结婚后各自负担自己的家庭,不用他操心什么?
直到上了垛田,吴忌也没搞清楚,白苓话里到底暗藏着几层意思。
但是白苓一站在垛田上,就看着四周在垛田上空飞舞的蜻蜓说:“吴大经理说过,要给我抓几只蜻蜓呢。”
话说到这里,她扭头看着吴忌想继续说什么,但是见到吴忌的脸色阴晴不定,她这才打住话头,然后也不管吴忌,自己个儿就向垛田深处走去。
“我会给你抓几只蜻蜓,”吴忌边说着,边追上白苓,“我说话算数。”
到了白苓身边,他伸出手指指着前面油菜花上,又接着说:“哝,前面就有几只蜻蜓,我这就给你抓来。”
白苓站住,瞅着吴忌笑:“那我就在这儿不走了,惊着蜻蜓谁也抓不着。”
“白苓大小姐,”吴忌边说,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你就在这儿呆着。”
可能这是白苓人生中头一次有人为她捉蜻蜓,也可能是吴忌的身形惹得她开心——此时吴忌猫着腰伸着手掌,就仿佛原始部落捕猎的野人,总之现在的白苓正掩住口笑的欢实。
吴忌猫着腰走到油菜花前,那落在油菜花上的红尾蜻蜓虽没飞走,但是嘴巴里却在咀嚼什么,他就近停下脚步,慢慢的伸出手到了蜻蜓翅膀边上,然后快速地捏住翅膀。
红尾巴蜻蜓翅膀扑楞,四周落在油菜花上的蜻蜓,随之受到惊扰飞走了。
然而红尾蜻蜓却在垂死挣扎,回身在吴忌手指上咬了一口,但是他却没松手,也没管扑楞的红尾蜻蜓,而是回头,“我抓住了一只,过来吧。”
白苓像是飞过来的白蝴蝶,似飘一样,到了吴忌身边,“拿过来我看看。”说着伸出手抓住蜻蜓的翅膀。
吴忌松开手。
白苓将蜻蜓拿到眼前细细的瞅。
“还抓吗?”吴忌看白苓的认真劲,心里觉得一只蜻蜓就够她玩的。
但是白苓却没回答吴忌,而是伸出手指指着红蜻蜓尾部生出的黄卵说:“这是什么?”
吴忌也不知道这只蜻蜓尾部生出的黄卵,是什么,瞅着白苓的双眸说:“我也不知道。”
白苓抬头看了一眼吴忌,然后当她目光再次看向红色蜻蜓尾部的黄卵时,她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它们。
“是不是蜻蜓的孩子?”她咕哝着,“抓住了它,也会伤害到它的孩子?”
然后,她将自己手中的蜻蜓举起,对准太阳,而她却透过蜻蜓的翅膀,看蔚蓝天空中熠熠生辉的太阳。
“从蜻蜓翅膀上折射出来的太阳也很美。”
她眼神露出迷离,仿佛是透过蜻蜓翅膀折射出来的光芒,才使得她显出这样的眼神。但是她的话却没断:
“抓住了它,反而不好,它属于自然。”
说到最后,她松开了手指,而这只蜻蜓震动翅膀,向着远方飞走了。
这时,白苓还在仰着头,看着飞远的在天空中变得模糊的蜻蜓影像。
突然,吴忌裤兜中的电话铃音响起: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听见我为谁哭,灯火阑珊处可有看见我为谁跳舞……”
吴忌感觉惊奇:这个时候,又是谁打电话来,是自己老子吗?他怀疑是。于是他抬了一下手,看了一下腕表。此时手表上的时间是11点30分。
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临走时自己老子说的清白,12点回来就行。
他想不明白,干脆就从裤兜中掏出手机,但是当他看到手机屏幕那一刻时,他惊奇的发现来电显示的这个号码,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呢。
这时,白苓的视线才从飞远的蜻蜓上落在吴忌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吴大经理,是你的同志临时有事儿,这才打电话找你?”
吴忌看着手机屏幕:“不是,我同志都记录了,在手机上是有显示的。”
“那会是谁?今天星期六。”
吴忌没直接回答白苓,但是却说:“接了就知道了。”然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既让吴忌感觉陌生,又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的声音:
“您现在在上海吗?”
吴忌想不出来这人是谁,但又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就默默地听着。
“您怎么不说话?”电话另一头问。
被追问,吴忌没办法,于是就说:“我不在上海了。”
“您是谁?”
电话另一头,那个男人似乎觉察到什么,然后说:“您什么时候回上海,还是永远都离开上海不回来了?”
吴忌没有立刻回答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而是抬眼看白苓。白苓眨眨眼睛,她长长的眼睫毛像是两把黑绒绒的毛刷子,在她眼睑上忽闪着。
数秒后她说:“我不能在兴化耽搁太久,今晚上我就得回上海去呢。我离开得久了,我母亲一个人肯定不行。”
吴忌接着说:“我今天晚上就回上海。”
“哦,”电话另一头,那个男人的声音,“是这样,那么今晚你来一趟上海公安局普陀分局,来找我。”
“我是方寔警官,你到了上海公安普陀分局后,就跟门卫保安说一声,他们就会帮助你联系我的。”
话说完,电话另一头就挂断了。
吴忌则呆住了:我怎么了?警察来找我干嘛?我除了上班下班,就不做别的事儿?
“警察找你干嘛?”白苓问。
到了这儿,吴忌才将电话揣回到兜里,然后看着白苓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