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吴奎身边的刀疤脸,将脏兮兮手指上沾着的浆糊,舔舐干净之后,扭头看着怔怔端着破饭碗的吴奎说:“你怎么还不吃,不吃可就没的吃。”
吴奎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发觉到四周的孩子都在狼吞虎咽地吃着浆糊,眉头立马一皱,却仿佛最终拧不过命运,又将碗端到嘴边,边吹着碗中的浆糊边喝上一口。
这时,一直低头看着破碗中浆糊的施丽,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在碗中搅动,边说:“几天没的吃,什么都是好吃的,人家扔的瓜果皮都是好的。”
话说到最后,她扭头看了一眼吴奎,然后又说:“我看你,还是不知饿,不然这糊糊再烫,你也想着一口吞到腹中,至少能暖和身子不是。”
施丽的头发,就仿佛倒立起来的钢针,每一根头发又都沾染了干草,或者灰尘,脸面上尽都是些污泥,极像是跑到大街上来的小疯子。
疯子的话,能信吗?在常人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但在吴奎的世界里,他何尝不是与这身边的施丽,刀疤脸一样都像是疯子。
刀疤脸,施丽先后唠叨完,吴奎脑袋就像是开了窍,越发加快了喝糊糊。嘴在破碗沿上嗖喽嗖喽地吸上几口,本来就是半碗的糊糊,马上就要见底了。
刀疤脸,施丽对视一眼,然后也加快了抓糊糊的速度。
“行了,”头戴皮帽儿的大叔吼道,“都去城门哪儿,要钱去吧,要不回来钱,晚上都别再吃饭了。”
吴奎边看向吼叫的大叔,边用嘴在破碗沿上不断地在吸食着糊糊吃。
他眼眸子里闪过的影像,事实上就是在胡杨木台下,那个出钱买他的人,这儿这么多孩子,有一点不言而喻,这个身材臃肿,虬髯的大叔就是一个专门买小孩,为自己要钱的。
就算身材臃肿大叔吼叫,这些仿佛永远也吃不饱的孩子们,依然蹲在低矮房屋四周,在以极快的速度吃着糊糊,甚至有的孩子已经开始舔碗底儿了。
这身材臃肿的大叔,走到距离他最近的斜眼儿孩子身前,抬起脚来,一脚便将正在舔舐饭碗斜眼孩子揣翻。
“你们还不去,”他臃肿的身体上,每一处赘肉,都在他吼叫时颤悠着,“我买了你们,就是让你们白吃白喝的吗?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这里,他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竟挥起手臂,声嘶力竭起来了,“还不快去,不然,天都快黑了。”
这时,斜眼孩子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后,快速向城门跑去,在跑出数十米后,又回头怨恨地看了一眼身材臃肿大叔。
施丽脏兮兮的小手,将破碗中最后一点点糊糊抓挠在手里,然后先后看一眼,刀疤脸,吴奎的破饭碗,刀疤脸的饭碗中几乎没有任何食物了,但是刀疤脸显然是没有吃饱,他扭着头,耸动着喉结在看着吴奎的饭碗,而吴奎破饭碗中还剩少许糊糊。
“快吃,”施丽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然我们两个可都被你害惨了。”
话后,施丽看着吴奎手中端着的破饭碗耸动了几下喉结,而刀疤脸抬头看向身材臃肿大叔,咕哝着道:
“死胖子,我现在还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好,叫你生不如死。”
施丽赶忙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捂在刀疤脸嘴上,然后说:“别让其他人听见,”
话说到这里,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成熟,眼珠四下里骨碌直转,“要是传到金达莱耳朵里我们都得死。”
刀疤脸唉声长叹,然后低下了头颅,而施丽话却没再多说,赶忙收回脏兮兮的小手,眼珠怯生生盯在金达莱身上,金达莱还在四处追赶没有离开的孩子,而他附近的孩子,就像是受到惊吓的羊群一般散开。
吴奎将破碗中最后一口糊糊吸食到口中,然后一拉施丽的脏兮兮的小手,就站起身,然后边跟随着陆陆续续向城门走的破衣烂衫的孩子,边说:“走,咱们别被落下到最后。”
刀疤脸极不情愿,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跟在施丽,吴奎身后面走。
突然在梦境中的吴忌脑海中的景象就模糊起来,随之他脑海中就漆黑一片,这惊恐的画面,让吴忌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他眼前的电视,还在哗哗啦啦地响,而电视屏幕上,白花花的雪花白在闪烁着。
吴忌心里感觉庆幸,昨夜的梦境,那个叫做吴奎的孩子,并没有挨打,而自己身体却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他嘴角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微笑,然后他看着电视屏幕上,白雪一样的雪花,刚要从沙发上站起,却看到从电视柜下突然爬出来,两个黑糊糊的东西,缓慢向他爬来。
这时,吴忌一下子就愣在了沙发上,这么晚了,我的屋里什么时候进来人了,这怎么可能呢?可是这两个黑糊糊的东西,缓慢向他爬行了半米后,竟然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到了这时,吴忌才看清楚这两个东西。这两个东西分明就是两个身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他们头颅始终低着,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了吴忌的视线,让他始终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他的心咯噔一下,从这两个孩子身形上看,这两个孩子怎么和昨夜梦境中的刀疤脸,施丽相差无几呢?
正当吴忌心中疑惑之时,这两个孩子缓慢地抬起头,目光与吴忌目光对视,而到了这时,吴忌才看清楚,这两个从电视柜下爬出的孩子,正是昨夜梦境中,他梦到的施丽和刀疤脸。
吴忌的瞳孔这时缩成了两个小黑点,看着两个缓慢向他走来的孩子,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当场就愣住了。
而这两个吴忌梦境中的孩子边往吴忌身前走,边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忘了吗?忘记我们一起遭受的苦难,你忘记我们了,从来不来看我们。你会来吗?来我们的世界看我们?”
吴忌想冲过去,打他们一顿制止住他们胡说八道,可他的身体就仿佛不属于自己,不再听他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