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清宁面色冰冷,冯氏嘴唇哆嗦着,“这件事儿,在我心里压了这么多年。今日说出来,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毁人姻缘的事儿,的确是挺缺德的。”
难得,冯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令顾氏另眼相看。
她瞥了冯氏一眼,垂眸压下了眼中的痛楚。
这些年来,她一直与陈伯文没有相见倒也罢了。
这一次顾卫回京,重建顾府,陈伯文也前来祝贺。
时隔多年,顾氏与陈伯文第一次相见。
再见时,两人似乎已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这么长时日来,顾氏每每想起心中仍是隐隐作痛。
可是,再痛又能如何?
当年,是她对不住陈伯文。
她这十多年来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但今日从冯氏嘴里得知这一切后……
顾氏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来。
原来,她也是被人设计了。
而陈伯文,便如同是别人早早看中的猎物。
这个人,就是威远侯夫人。
顾氏心中的恨意,一点点往上涌。想着这些年来在丞相府所受的委屈,在沈洪文面前遭受的屈辱,以及冯氏给的种种痛苦折磨……
顾氏方才松开的双手,已经再一次攥紧了!
恨啊!
她恨!
“你说这么多,可是想让我饶你不死?”
沈清宁挑眉看着冯氏。
“我……”
冯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
她苦笑一声,“大小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错误中度过。如今死到临头才知道,我到底做了多少错事。”
“我不求你和夫人能原谅我,饶我不死什么的。”
说着,她自嘲的勾起了唇。
“只是……”
冯氏顿了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大小姐能放过清雅。”
她艰难的说出这番话,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年来,她什么也不怕。
总觉得有人撑腰,自己有足够的心眼,便能斗垮所有人。不管是顾凝香也好,还是顾寒香也罢,只要有沈洪文撑腰她便天不怕地不怕。
可今日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这些日子来,沈清宁对沈瑞动手、对沈清雅动手……
冯氏并未放在心上,还在筹谋着为他们兄妹报仇解恨。
直到,沈洪文彻底垮了。
沈清宁废了沈瑞,废了沈清雅,即便是留着他们一条命,那又如何?!
他们的下半生,早就毁了!
她这个姨娘死了不要紧,她只想自己的儿女还好好的活着。而这一切,如今只掌握在一个人手中——沈清宁。
“好啊。”
沈清宁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如此爽快的应下,冯氏还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了沈清宁一眼,“大小姐。”
“你,你答应了?”
“难道,你希望我拒绝?”
沈清宁面带讥笑。
“我……”
冯氏张了张嘴,嘴唇又开始颤抖起来,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断说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只要留着瑞儿与清雅,我死也瞑目了!”
沈清雅呆呆看着冯氏,这一刻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恨过冯氏。
恨她这个姨娘无能。
但是眼下,见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她的命……沈清雅一时也忘记继续干呕了,怔怔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冯氏。
换做是从前,沈清宁怕是会被冯氏无私奉献的伟大母爱所感动。
但是此刻,她只恨不得,冯氏能生不如死!
“好啊。”
沈清宁仍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冯氏与沈清雅:“……”
见两人神色古怪的盯着她,沈清宁这才冷笑一声,“既然冯姨娘主动求死。”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与其让你继续这么活下去,你怕是只会更加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入六世轮回呢。”
虽然,冯氏这等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恶人,死后怕是只会下十八层地狱。
而不会,入六世轮回。
况且,若是让她继续活着。
看着接下来她是如何折磨沈瑞与沈清雅的……对冯氏而言,更是生不如死吧?
她沈清宁,最是见不得有人“受苦”呢。
她莞尔笑了起来。
可脸上笑容带着几分冰冷,笑意并不达眼底,瞧着颇有几分皮笑肉不不笑的样子。一时间,冯氏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她猜不透,沈清宁到底要做什么。
只知道,她一定不会饶过她……
“朱玄。”
沈清宁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对朱玄低声耳语了几句。
朱玄面无表情的点头,而后拎着冯氏,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他突然出手,冯氏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反应过来后,冯氏已经被拎出了寒香院。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求饶声,以及痛哭流涕的忏悔……
沈清雅疯了似的。
不顾面前满是她方才吐出的酸水,从中爬过,爬向了沈清宁。
“沈清宁!你对我姨娘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你如此着急做什么?若是想要替代她,我大可给你指一条明路。”
沈清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犹如一条濒死的野狗,爬向了她。
眼中,看不见半分同情。
夜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这里远离京城的喧嚣,入夜便漆黑一片。除了头顶的点点星光之外,看不见半点人间烟火,安静的不像是尘世间。
耳边,除了不知名的鸟儿,在“咕咕”的鸣叫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时而,一阵夜风吹拂而过,带着几分瘆人的凉意。
冯氏醒来时,只觉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头顶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给遮住了,点点星光也再看不见。
漫天的乌云,象征着明日要变天了。
不知何处在落雨,天边划过一丝丝白色的闪电。距离虽遥远,可冯氏躺在地面上,仍是能清晰的看见天边划过的闪电。
风,再一次吹过。
低低的呼啸声,犹如野鬼在耳边凄厉呜咽。
冯氏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被朱玄带离寒香院后,因她的叫声太大,朱玄听得烦。
所以,索性一记手刀子,将她给打晕过去。
再醒来时,冯氏便身处此地。
周身痛得厉害,虽失去了双手但白日被剧痛麻木,并不觉得痛。这会子麻木尽消,剧痛渐渐蔓延了全身。
脸颊上似乎抵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冯氏艰难的偏过头看去……
一丝闪电划过,她勉强看清楚了耳边的东西。
“啊……”
冯氏被吓得面如土色,尖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