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桌角不但尖锐,更加坚硬。
姚氏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顿时绽开朵朵血花。她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但唇边露出了一丝笑颜。
似乎,是解脱。
周嬷嬷与宋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就连方才晴儿撞墙自尽,那情形也没有这般惨烈!
眼下见姚氏额头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泊泊的流淌不停。很快地面上,便蔓延着一条血色小河,血腥味冲天!
宋夫人惊呼一声,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周嬷嬷也被吓得老脸煞白,后退一步半晌都说不出话,两条腿软软的像是站不住脚。
宋钊忙将宋夫人护在怀中,捂住了她的双眼。
明瑾尘与沈清宁神色未变,看着瞪着双眼躺在血泊中的姚氏,他本想下令,将姚氏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但到底是顾念着,姚氏也是母后最维护、最亲近之人。
他丝丝咬着牙,转身出去了。
沈清宁收回目光,抬脚跟了上去。
明瑾尘的状态,很不对劲!
当初得知先皇死因时,他便控制不住要为先皇复仇。
被沈清宁与杨太妃给拦下来了,眼下再看明瑾尘这状态……她就怕,他会立刻进宫,去找明渊与杜婉玉算账!
他走得很快,一声不吭。
周身萦绕着阴冷、强大的气息,背影冰冷的如同剑锋。
“明瑾尘!”
沈清宁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里?”
她拦在明瑾尘面前,这才发现他双目赤红,俨然像是染了血。
一双黑眸,此时变成了红眸。
沈清宁面色着急,“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商量着来!表哥与表嫂都很担心,先回去吧。”
她牵着明瑾尘的手,试图将他重新牵回正厅。
宋钊与宋夫人发现他们二人离开,也担忧的追了上来。
见沈清宁牵着明瑾尘回来了,两人忙走上前来,“尘儿,你怎么了?”
“尘儿,有什么事咱们先商议。”
宋钊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这会子心里也气得厉害!但是不能冲动,毕竟他们不是寻常人,想要替姑母报仇,得从长计议。”
这番话很中肯。
沈清宁紧紧挽着明瑾尘的手臂,似乎是怕她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表哥说的没错,咱们得从长计议。”
明瑾尘眸子里的红光,这才一点点消退。
几人放下心来,宋钊沉吟着说道,“此事暂且不可让祖母知晓!她本就身子虚弱,若是再听说了这事儿,定是会备受打击。”
沈清宁与宋夫人也点头。
她们何曾不知,宋皇后的死,对宋老夫人而言,是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件事,早已成为宋老夫人的心结。
晴儿的死,她尚且悲痛。
姚氏今日交代的这些事儿,更如同捅了马蜂窝。
若是传了出去……
不好好商议解决之道,怕是会给侯府带来滔天大祸!
当务之急,是处理掉姚氏与晴儿的尸体。
松鹤堂。
宋老夫人昏迷了这么久,自从醒来后便毫无睡意。先前沈清宁与宋夫人离开时,只说让她好好躺一会儿,歇息歇息。
可睡了这么久,她又哪里能睡得着?
周嬷嬷也跟着沈清宁她们去了。
宋老夫人躺在床上,像是烙饼子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晚霞立在床边,轻声宽慰,“老夫人,这事儿有夫人和沈大小姐在呢。您好生将养身子,莫要多操心,沈大小姐可说了,您要好好歇息。”
“话虽如此,老身怎么睡得着。”
宋老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并未亲眼看到,昨儿夜里晴儿是怎么撞墙自尽的。
但是听宋夫人形容,那可是天灵盖都撞碎了。
不管晴儿是不是她的曾孙女儿,到底是一条人命!
“一条鲜活的人命,眨眼就这么没了,老身这心里总是突突的,难受的厉害。”
宋老夫人靠坐在床头,伸手捂着心口,“也不知姚氏那贱蹄子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话音刚落,宋老夫人右边眼皮便跳动几下。
她忙伸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口,沈清宁与宋夫人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两人面色都有些严肃。
走近床边后,沈清宁才告诉宋老夫人,“外祖母,姚氏没了。”
“啊?”
宋老夫人吃了一惊,“方才不还好端端的?”
不过,她倒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再叹气一声,她住了嘴低下头,抬起头时面色一片颓然,“罢了!没了就没了吧,活着也是个累赘,不如死了洒脱!”
知道晴儿是姚氏的女儿后,宋老夫人心里就一直不安。
眼下她们娘俩说没都没了,真真是应了那一句,命比纸薄。
“她这样的人,死了才是解脱。”
宋夫人还未从方才的愤懑中走出来。
她咬着牙,掩在袖子里的双手捏的紧紧的,“祖母,您也别往心里去!姚氏她犯下滔天大错,本就该死。”
宋夫人本性纯良。
哪怕得知从前被姚氏几次三番的暗害,既然她相安无事,倒也可以放下。
毕竟,事情过去多年。
但放不下的,便是姚氏毒害宋宝玉。
以及,间接害死了宋皇后!
这两件事情,是宋夫人怎么也无法原谅姚氏的!
见向来宽厚的宋夫人,今日倒是如此咄咄逼人,宋老夫人神色微微怔了一下,随后摇头叹息,“最可怜的,还是晴儿!”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死了……”
“这孩子是个命苦的。”
“生前没有人疼爱,所有的亲人都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种痛苦,老身想想都难受,更不知她一个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底,晴儿是她的曾孙女。
哪怕,是姚氏诞下的,但也是宋家的血脉。
对晴儿,宋老夫人是惋惜、悲痛、愧疚……
“如今死了,便将她们娘俩葬在一处吧!让这孩子在黄泉底下,也有人疼爱。”
她摇了摇头,合上了双眼。
眼角,滑落出一刻浑浊的老泪。
见状,沈清宁心下叹息。
她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拉过宋老夫人的手,低声劝道,“谁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既然已经发生,外祖母便要放宽心才是。”
“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再不可沉溺悲痛,以免伤……”
还未说完,沈清宁的话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