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点点头，“之前你提到都江堰，我便有些想法，可又想这帮案犯再为非作歹，又怎能将这一千多年方建成的天府之地毁个一干二净，即便得到，也是给自己留下个烂摊子？现在看来，我是低估了他们。他们不在乎成都会有多烂，只要这片土地最终落入他们的手中，无论做什么都在所不惜。那些粮食应该是被他们转移到岷江上游，以备所需。”
“必须阻止他们。”慕清颜长长吸了口气。
若都江堰有个闪失，在寒冬时节发了洪灾，那可是令成都百姓始料不及的灾难。
“听慕容以沫的意思，等搅浑了成都的水，他们也要转到都江堰，都江堰才是主战场，守住都江堰便是守住成都。成都之乱可以之后整顿，但成都若遭了灾，可不是张嘴便能喘气的事。”
“这么说，柳燕在都江堰出事就很有道理了。”慕清颜又开始担心。
“余航那边还没有消息？”韩致远问。
“没有。”
“既然你放出风声说柳燕去都江堰与叔父有关，应该会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若想弄清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就不能果断把事情做绝，信与不信都需要掂量。”
“我也是这么想。如果真还有其他人冲着我杜撰的叔父的事，就能肯定余航不简单。即便余航没有泄露我与他说过的话，他若再与我套近，也不是个简单的热心肠。”
“余航……呵呵……”韩致远冷笑，“这么多巧合糅杂在一起，他怎么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成都的事就是以各种巧合为引，像是撒了许多鱼饵，任我们吞食上钩。我们明眼便知是个局，但为了能全盘揭破，还要陪着他们玩儿。”
“那就看玩儿到最后，谁玩过了谁！”
“致远，慕容以沫是怎么暗地里调换了粮食？”慕清颜一直都在好奇这件事。
“赵扩没有说他的商队在到成都前曾遇到响马打劫？”韩致远反问。
慕清颜摇摇头。
“他不说倒也不奇怪，大概他也不觉得那帮毛贼是什么事。”
“你快说。”
“我记得来成都的路线，知道赵扩一行若走陆路，抵达成都前会经过一个镇子。由于镇子前后都是荒路，所以那里便成为来往商贾等人的一个歇脚处，其实那镇子原本只是个小村落，也是因为给过往行人提供方便有了赚头，所以渐渐扩大热闹起来。赵扩途经此处，肯定也会稍作停留休息片刻。我便将动手之地选在此处。”
“你是让慕容以沫等人假扮响马，去镇子上打劫？”
“是的。与众商贾相比，赵扩一行人其实不难辨认，装粮食的马车也与其他马车不同，这些贼匪不会傻到认不出。不过为了不让赵扩起疑，他们假扮响马的目标不止针对他一个商队。我也了解赵扩，知道他假扮商队运粮就是想暗中行事，不愿惊动成都贼匪，所以在遇到响马打劫时，当着其他商贾车马的面，他的人不会有特殊表现。”
“嘉王会选择按兵不动，与其他商贾一起被迫受制，然后暗中跟踪响马，到了合适的地方再动手夺回粮食？”
“没错。赵扩的人手是不少，但响马更凶恶，一般来说，普通百姓是对付不了的，何况强龙难压地头蛇。赵扩不想弄出什么惊动，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出格的举动。所以，响马有短暂的得手之机。”
“便是抓紧时间在这个时候掉了包。”
韩致远点点头，“假粮食早已装好车等在半路，等着粮食运来直接解马换车，这样动手更快。然后掩盖好车辙子印，让马匹拉着马车继续前行，等待被赵扩的人跟着一路奔行的马车辙子印追到。这一次响马可是打不过他们，见状不妙保命要紧，能逃便逃。赵扩的人见只是一群打劫商贾的普通响马，只要夺回粮食便可，也没工夫穷追猛打。响马丢下的货物，等着人来收拾，他们自顾上路。”
“马匹虽然没变，嘉王等人也没有发觉马车有问题？”慕清颜问。
“好歹这帮人是盗过常平仓的，自然知道官府的粮食装成什么样。至于马车，都是临时征用，大致没什么分别。只要赵扩的人见捆好的外层粮食没问题，也不会想到里面烂了心。人在匆忙急切的情况下，更不会想到太多。”
“这法子听起来并不难，案犯主谋应该也可以想到，他却不用。”
韩致远轻轻一笑，“他们的野心可是大的很，想把粮食吞个干净，怎会再费事给留下一层？何况驿站的行动那么轻巧，他何必再多费力气？若他们打算在都江堰做事，成都城这边的人都会撤走，也不会跟着全城百姓一同遭灾，这驿站暴不暴露也就无所谓，故意暴露反倒还能气赵扩一回，打朝廷的脸。”
“那你这也算是钻了个空子。那批响马不会完好无损吧？”
慕清颜不信官差会手下留情。
“走上贼匪这条路的，谁会指望自己寿终正寝？这帮人早就提着脑袋度日，死伤几个也不是什么事，谁也不会怨谁。活着回来的只能说是又幸运闯过一关，都在喝酒庆祝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慕容以沫能安排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成这件事，是真有几分能耐。她手底下掌握的人也比我在她身边看到的人多有实力。”
“也就是说，慕容以沫还有你不知道的人手可用？”
“应该是。”
“她手下的那些贼匪都是什么来头？”慕清颜皱眉。
去年跟着杜玉大闹临安与漳州的贼犯，大多是为自己曾受到的冤屈以暴制暴，想要出口恶气。开元寺的伪僧则是为了根深蒂固于脑中的复仇之念，说到底还是心中的偏执引他们走上了邪路。
韩致远双臂环胸，“世上什么人都有，其中有一类就是带着狂恶不要命的性情，觉得做好人憋屈，做恶人嚣张快活，整天做着称王称霸的梦。却不知他们被有心人利用，不过是一颗颗可怜巴拉的小棋子，一把把最先被烧化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