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先暂告一段落。”慕清颜道，“确定这几起命案如何联系就够了，查另外三起不是眼下我们要紧做的事。周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打听刘锦江的下落，此人是案中关键。”
“井盐，你信吕威的话？”
“吕威所言便是线索，我为何不信？”
周虎想想，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可又说不出所以然，“好，我听你的。”
走了几步，周虎又道，“井盐，说实话我还怕这几个人又被人灭了口，我们人手不够，根本防不住。”
慕清颜笑笑，“周大哥多虑了。”
周虎一拍脑门，“我就是多虑了。井盐那么聪明，案犯也想不到我们连夜把这几个人弄到一起，就算事后想下手，也晚了。”
“他们不会被灭口的，因为他们是案犯故意留给我们的口。”
“井盐这话，我又不明白了。”
“那周大哥就继续瞧着好了。”
“嗯，我知道井盐不会错。”
……
“哨声？”
慕清颜停下马步。
周虎也听到了，“好像是有人吹树叶？”
又有一声婉转的响调传来。
慕清颜也确定是吹叶子的声音。
很久之前，有时无聊，哥哥会顺手摘片叶子放在唇间轻轻的吹，好听的曲调便像是放飞的鸟儿快活地旋在空中。
她也跟着哥哥学会了用树叶吹曲儿。
当然，这时不会有哥哥，她也无心吹叶子。
可这哨声却是为她而响。
“是致远！”慕清颜警惕的四下张望。
在办艮山案时，她曾在湖边吹叶子，后来韩致远便记下，回到襄阳，还要她为他吹曲子，虽然她吹的曲子很单调，可他却听得津津有味。再后来她才知道，其实韩致远也会吹叶子，而且吹的很好听。
此时，慕清颜想去寻人，又怕身后跟着眼睛。
“周大哥，你先去看看，然后朝反方向找我。”
慕清颜压住心口的激动，让周虎先去查看，而她则朝张家的方向折回。
星王石的光亮像盏明灯悬在黑暗的街角，随着人为的遮掩，忽闪两下。
“公子！”
周虎看清笼在那亮绿光影中的人。
……
很快，周虎返回追上慕清颜，低声道：“是公子！他说案犯都不知道他活着，不会想到是他，你尽管去见他，他那边已安排好。只要我们跑得快，贼眼再盯得紧，也追不上马跑，随他们猜测去。”
“好！”
慕清颜当即调转马头，随周虎火速奔去。
不等慕清颜下马，趁着她刚停下的工夫，韩致远已迅速翻上她的马背，坐在她的身后。一手将身前的人抱拢，一手替她攥住马缰，低喝一声“驾”，带马继续奔远。
在街上绕了几圈后，他们来到青羊宫。
这里本地处城西，离西水门一带不远，只因多绕了路，半途又丢下马匹，用的时间久了些。
慕清颜之前已经听说青羊宫素有“川西第一道观”之名。
三人没有走正门，暗中翻墙进了道宫旁的龙兴观，摸到了斋房。
周虎乖乖留在外面守着。
慕清颜前脚刚随韩致远进了房门，就紧紧抱住了他。
剧烈的心跳，似乎啜泣的呼吸在黑暗的屋中回荡，夹杂着突然爆发而出的压抑气息瞬间弥散。
她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生怕这只不过是闭眼的一场梦，睁开眼又是一场空。
“颜娘……颜娘……”
韩致远的下巴抵在慕清颜的额头，轻轻而深情的呢喃。
终于，他可以呼出这个名字。
“致远。”
慕清颜缓缓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样子。额头蹭到了他的胡须，有些扎，有些痒，是她没有过的感觉。
韩致远松开手掌，星王石小人绽放出光亮，映出二人清晰的眉眼。
韩致远唇角一勾，“我与你吴叔叔称兄道弟不是凭空随便的。”
开场的一句话，惹得慕清颜泪眼生笑，抬手扯扯他的胡须，“你再乱说，我就用力了。”
“娘子可舍得？”韩致远笑问。
慕清颜红脸低头，“你还乱说。”
韩致远勾勾她的鼻子，“哪里乱说？听韩四说，你已自作主张与我成亲了，不就是我的娘子么？”
慕清颜一脸滚烫，头埋的更低，抵在韩致远的心间，沉默不语。
“傻丫头。”韩致远拥着她，轻抚着她的秀发。
“我是傻，被你骗得这么狠。你这招真狠啊！上回漳州装病，这回装死，下回呢？”慕清颜喃喃的埋怨。
“没有下回了。”韩致远拥着慕清颜更紧，“你都肯回到我身边，我也不舍再与你分开。韩四与我说了，他在我的坟冢上听到我表姐与我说的话，都是韩大人干的好事！”
他没有想错，他与慕清颜的阻碍就出在他那韩叔公的身上。
“傻丫头，你怎么不与我说？若我知道问题所在，早就让人去把东西弄到手，何必等着嘉王动手？”
而嘉王赵扩也是别有心思的，他若没“死”，想来还会存心瞒着。当初托赵扩查这件事，是他轻了心，不料在这件事上赵扩还动了私念。
“我怕韩大人有防备，弄巧成拙。”慕清颜担心。
“他再鬼能鬼的过我？”
“是我……太在意，太小心。对不起，在选择上，我放弃了你。”慕清颜抬起头，满眼歉意。
韩致远笑笑，摸摸她的脸，“你不必内疚，我不会与过世的人计较。再说，这回你不要恼我，我们便扯平了。”
“我不恼你，我都明白的。我很高兴这是你的计策，是假的。若你真的死了，我才会恼你。”
“放心，我可不会让我家娘子年纪轻轻做了寡妇。”
“我们要相守一辈子。”
“嗯，一辈子。”
……
互诉衷肠之后，还得回到眼下必须去做的事。
韩致远点燃桌上的油灯。微弱的光亮盈满小小的屋子，透着温馨的朦胧。
这一刻，浑身的疲惫似乎也消散殆尽。
小小的斋房，就像是小小的家。
有你，有我，便是一个家。
韩致远侧身靠着椅背，这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